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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缓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近来……我就是觉得芷寒有哪里不对。那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我发落了红药,表面上看着是要我以免日后生祸,但实际上……”我苦苦一笑,“如若红药中毒致死会让旁人误会是我灭口,我亲自发落了她,这个罪名我岂不是背定了?”
怡然惊愕。良久,犹是摇着头蹙眉道:“不会……姐姐这个说法说得通,但实在没有理由。姐姐也说,连秋才人都知道任谁也比不过姐姐在陛下心里头的分量,宜贵姬会比秋才人傻么?她何必……”
我不知道。只是有那么些道不清的感觉,在心中愈发清明起来。每每见到芷寒,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我,可又不好去问。
我对芷寒,似乎就是没有对芷容那么放心,譬如那日宫女告诉我说只有芷容去过时,我第一个疑的也并不是芷容,而是芷寒通过芷容做了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这几年里,我是否真的信过她。她出现在毓秀宫、对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就深有疑惑。只觉一心想进宫的女子,要么为宠、要么为权,总归是图些什么……可见她大睁的明眸中无半点异样,我不由得怪自己在宫里久了、狐疑太多,连自己的妹妹也信不过。
是以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强自放下了这份戒备,而她也确实如昔日承诺的那样,什么也不争。
甚至在我离开后,她都不曾承宠。
如此这般我该是信她的吧……可当她说出那番话、继而红药就中了毒后,曾经的不信任全涌上了我心头。
沉思了良久之后,我告诉怡然:“陛下把皇三子交给卫氏了,还晋了她充仪的位子。”
怡然点头道:“我听说了。”
“芷寒曾跟我提过要扳倒静妃,最好先把皇三子交给别人。”我说着轻声一笑,“所以这件事,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提醒。如若她真的有异心、如若她执迷不悟,必会露出马脚。”
。
芷寒和芷容在半个时辰后才到了晳妍宫。芷容一把拉过阿眉左看右看,阿眉也笑吟吟地回看着她,看了半天她才松了口气:“看来没事。昨日听大长公主说起此事,可吓死我了。”
“没事的,你安心养你的胎。”我哂道,“不仅阿眉无事,静妃那边得不偿失,帝太后亲自下旨禁了足,陛下又把皇三子交给良充仪了。”我微一笑,续道,“你们来前,我正说着给充仪道贺去呢,等你们等到现在。如是不急着走,便一起去吧。”
遂一起去了韵宜宫,进去时良充仪正紧蹙着眉头劝着皇三子什么。乍见了我们,起身见礼间犹是愁云不减:“昭训娘娘万安。王妃、侯夫人安。”
“充仪娘娘万福。”她三人俱是一福,怡然睨了皇三子一眼,笑道:“苦着一张脸,三殿下这是跟谁闹脾气了?”
“跟本宫闹脾气!”良充仪苦笑着喟道,“自昨日来了韵宜宫,不肯吃不肯喝,怎么劝也不管用。这样下去,且不说陛下要生气,他身子也撑不住的。”
“三殿下。”怡然弯腰笑问他,“为什么不肯吃东西?瞧瞧这一桌子菜,总有你喜欢的。”
“我要回荷莳宫。”皇三子气鼓鼓的,头也不抬地闷声道。良充仪神色间有些讪讪,与我相视一望又是一声叹息,呢喃道:“这可怎么好……”
“元汜。”我隔着那一桌子菜在他对面跪坐下来,笑劝道,“你不吃东西怎么行?总是身子要紧,你若在这儿饿坏了,还怎么去荷莳宫?”
他倏地抬了眼,仍稚嫩的脸上却全是恨意,看得我一怔,听得他恨恨道:“你走开!都是你害了我母妃!”
气氛一阵冷寂。良充仪怔了一怔低斥道:“元汜!怎么说话呢……昭训娘娘何曾害过你母妃?”
“就是她!”他狠然盯着我,我第一次知道,四岁的孩子也能有这样分明的恨意,“母妃对她那么好!她回了宫,父皇就不理母妃了,现在又害得母妃禁足!我听宫人说了,不就是为了她的女儿!不就是那个生在外头的帝姬么!”
我猛地窒了气。生在外头的帝姬,静妃她……竟跟个孩子说这些,她是有心要元汜也恨上我。让一个孩子这样生出恨意,不是一个做母亲的会做的事情……
其心可诛。
“不许你说我母妃!”一直不作声的元沂先怒了,冲过去便推他。元沂已经快七岁,力气自然比他大了许多,元汜身子一歪摔了下去,元沂又斥道,“不许你说阿眉!”
“你母妃和齐眉都该死!”元汜喝出的这句话让我们齐齐怔住,听得惊愕不已。
他才四岁!
元沂愣了一瞬随即怒不可遏,扑过去便扭打起来。宫人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过去拉他,他却死活不肯放手。元汜年纪小,整个人都被他制住,元沂的手卡在他脖子上,卡得他脸都通红了。
芷寒和良充仪一边去拽元沂一边劝,这边芷容和怡然面色焦灼不已却还直要劝着我,生怕我动了胎气。登时乱作一团。
“你再说一遍!”元沂怒喝。
“你母妃和齐眉都该死!”元汜被卡得声音不太自然,仍是毫不示弱。
元沂终于被原本候在外头闻声赶来的宦官强抱开来,被两个人拉着仍挣个不停:“你再说一遍!我跟你拼了!”
“元沂!”芷寒拉住他一声断喝,匆匆向良充仪一福,歉然道,“娘娘恕罪,臣妾先告退了。”
便和宦官一起半拽半抱着元沂走了,生怕再耽搁一刻就要闹出人命来。
我与芷容和怡然也都惊魂未定,元汜从地上爬起来,缓了缓气息,犹是向我吼道:“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一个四岁的孩子……我却在这样凛冽的敌意下全然不知如何应对。一瞬的失神,我扶着怡然的手站起身,苦笑着向良充仪欠了欠身:“本宫也先回去了。”
“恭送娘娘。”良充仪一福。
出了殿门不过几步,身后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不看也知道,定是元汜摔了我送良充仪晋位的贺礼。
芷容搀着我,低低愠道:“皇三子也太过分了……可见静妃是怎么教的。”觑了觑我的神色,又有意打趣说,“不过元沂的力气倒是大得很……那么多人都拉不开。”
他那是怒极了。
我丝毫没有与芷容说笑的心情,长声一叹:“这事瞒不过陛下。”
就算他待我再好,我还是无法不担心的。
方才……元沂下手太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居然还是赶在正点更新了……
于是那个请假神马的……无视就好……
于是开卷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不是芷寒?再猜猜看!【←泥垢了!】
再给自己求一下作收o(≧v≦)o~~
225
这事没过几个时辰就在宫里传开了;宏晅传了元沂和元汜;芷寒和良充仪自也要跟去。芷寒未敢耽搁半刻地差人来知会了我此事;我也匆匆赶了去。
出殿前一思量,带了阿眉同往。他疼爱阿眉;当着阿眉的面应是不会说太重的话。
我到时殿里一片谨肃。殿里除了芷寒和良充仪,静妃也在。琳仪夫人亦带着皇长子来了。元沂和元汜跪地不言;我上前无声地福了一福;他微皱的眉头,招手让我过去坐。
又是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了口,带着几分沉然的不快:“元沂,你是作哥哥的。”
“他先骂儿臣的母妃和妹妹!”元沂怒然驳道;狠瞪了元汜一眼。
我看向元汜,他脖子上的掐痕犹很明显。宏晅见了这个怎能不恼元沂,简直是下了死手。
“元沂!”芷寒低一喝示意他噤声,上前一拜道,“陛下恕罪,是臣妾没教好他。”
“跟姨母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静母妃没教好他!”元沂半步不退地嚷着,元汜也忿忿吼了回来:“我实话实说!我母妃降位份就是她害的!”
“那你也不能骂我母妃和妹妹!”
端得是小孩子吵架的口气。若不是方才我们都见了元汜那让人心惊的恨意,这样的争吵不管也罢。
又是好一阵安静。宏晅倚在靠背上淡看着两个孩子片刻,问元沂说:“他到底骂你母妃什么了?”
“他……”元沂滞了一瞬,望了望我,垂首道,“父皇,□臣说不得……”
他沉了一沉,遂看向芷寒:“芷寒,你说。”
“陛下……”芷寒伏地一怔,低低应道,“臣妾也说不得。”
“一个两个都说不得。”他随意地一声轻笑,又看向元沂,“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话,让你想掐死自己的弟弟。”
阿眉坐在旁边,闻言拽了拽我的衣袖,满脸的好奇:“母妃,三哥哥到底说什么啦……”
“……”我在她额上一拍,“别问。”
宏晅偏过头来,看了看阿眉又看了看我,继而吩咐郑褚道:“郑褚,你带帝姬去侧殿,找两个宫女陪着她。”
郑褚应下,要带着阿眉走,阿眉没说不肯,只是撅了撅嘴道:“不就问问嘛……阿眉也没不听话。”就不情不愿地向我一福,“阿眉告退。”
待他们走得远了,宏晅终是看向我:“你自己说,元汜到底说什么了。”
我低垂着眼帘,斟酌了片刻,缓缓道:“陛下,到底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他说了什么臣妾并不在意,也请陛下不要多问了。”
他听得神色一黯,我咬了咬唇,续道:“他生母去得早,近来又出了这许多事情,心中不舒服也是有的。”我看了看元汜,又说,“充仪说他自昨日到了韵宜宫就不肯吃不肯喝,陛下别让他跪坏了身子。”
他端详我须臾,长长一叹:“朕不追究他,也不怪元沂,你说就是了。”
我颌首莞尔道:“陛下既不打算追究,也就不要问了。”
他颜色稍霁。眼瞧着这事便要这么了了,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孰知元汜竟是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地道了一句:“妖妃,装什么好人……”
低沉的拍案声让我们都是一惊。我从没见过他神色如此冷厉地看哪个孩子,连琳仪夫人也在旁蹙了眉头:“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晏昭训好歹是你的长辈。”
“她害了我母妃!”元汜不平地驳着,全然不顾宏晅愈冷的神色。
宏晅的视线从他面上移开,复又问了元沂一遍:“你告诉朕他到底说了什么,如若不然,今天的错就全是你的。”
我心下一栗。却见元沂紧蹙着眉头踌躇了片刻,仍是抬头坚定道:“□臣就是说不得,诅咒母妃和妹妹的话,就是不能说!”
这倔脾气……我心中一叹。听得宏晅扬声叫人时,虽是口气轻轻颇有些虚张声势之意,仍忍不住惊慌,伸手一拉他的衣袖,急道:“陛下别怪他……”
他挑眉看向我,又看向芷寒,眼中的意思分明。
“元……元汜他……他说……”芷寒支吾了半天也没敢说出口,抬眸看向我。我低下头,犹豫了片刻,语气不稳地低低道:“他说臣妾和阿眉都该死。”
宏晅显是愕住。我看向静妃,她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父皇。”皇长子元汲上前一揖,语声犹带着些许稚嫩却平平稳稳,“若是如此,此事怪不得二弟。”
“皇长子是长兄。”静妃睇向他,强自支撑着一份冷静淡淡道,“怎的也如此偏颇?他就因为一句话想掐死你三弟。”
元汲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向宏晅道:“父皇,若是有人说儿臣母后的不好,儿臣也是不会答应的,何况是如此恶语。二弟年纪小,为了母亲一时冲动而动了手,并非有心要取三弟性命。”
静妃轻缓一叹,幽幽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皇次子如今正好七岁,小小年纪就敢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日后还要做出怎样的事来?”
“那三弟小小年纪就敢辱骂庶母,静母妃觉得他日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元汲面上带着并不符合他年纪的冷意,丢出这句话后又向宏晅揖道,“父皇,两个弟弟都年幼,偶尔打个架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原是因我们这些作长辈的之间的怨恨而起的争执,却让这么个尚不满十三岁的孩子来劝架。我不由自嘲一哂:“臣妾也觉得此事就算了。两个孩子都还小,怎么罚也不合适,就只好罚作母妃的。若说是元汜有错在先,听到那话时良充仪也是一愣,陛下罚了她亦说不过去;若说是元沂……臣妾倒是不怕什么。”
他轻声一笑,搁在案下的手伸过来在我手上用力一捏以示不快,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
此事就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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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散去后,我方蕴了如常的笑意,给他添了茶水,嗔笑道:“陛下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