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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讲述，却很难被冠以“流畅”二字，很多地方，他的情节都显得过于拖沓了——这就是他作为艺术流派导演难以挑出来的窠臼了。
但是，《生死门》看到三十分钟，李谦就不得不佩服了。
故事很简单，归总起来就是两句话：“侠以武犯禁”，“父仇不共戴天”！
一代奇侠突然被捕，并随后离奇地死于公门之内，他的妻子要向官府讨回公道，但随后也离奇身亡，只留下一个襁褓之中的儿子——嗯，其实说白了，这典型的就是王子复仇记的路子！
他们的儿子，自然就是男主角了。
男主角被他父亲的至交收养，认做养子，抚养他长大，并传授他武功，但这个孩子却似乎丝毫都没有继承他父母的武学天赋，一直到十八岁，还是学无所成，而且沾染了一身的浪荡习气，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不过他的义父始终对他很好，眼看都要张罗着给他娶媳妇了，女孩还是另一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的闺女，但偏偏，他似乎更喜欢自己的义妹！而他的义妹也对他情有独钟。
但父母之命，使得他不得不跟着义父上路，去对方家里提亲。
然后，在未来岳父的家里，偶然之下，他突然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开始踏上了寻仇之路……
三十分钟，仅仅三十分钟，故事流畅，节奏极快，清楚明白但又悄无声息地做好了一切的铺垫——虽然相比起他以前的电影来说，人物有些失之粗糙了，但在节奏那么快的前提下，他还是通过若干个细节，清楚地勾勒出了男主角的浪荡风流却又心存正义内心善良的性格，两个女主角、他的义父以及亲生父母，也都各有风貌，真的已经是不能要求他做到更好了！
甚至，尽管郭玉龙一贯是以善于耍帅而著称的，但真的，李谦这还是第一次发现，郭玉龙的眼神儿和坏坏一笑，居然可以那么撩人！
三大女主，明晓敬的为丈夫讨说法的侠女塑造的傲骨柔情，何颖玉的义妹塑造得明艳而顽皮，傅红雪的未婚妻则一派娟秀侠气！
只看这三十分钟，李谦能给的就三个字——赞！赞！赞！
然后再看，故事的套路虽然很老，但整个在秦渭的掌控下，却如江河东流一般，一去千里，刻不回头！让你根本没工夫去仔细寻思这个故事到底有多老！
而且事实上，老故事虽是老故事，但他还是讲出了许多新意！
机缘巧合之下破掉了自己没法修炼的“死障”，他的武功突飞猛进，然后查明真相，远赴千里之外报仇，但从那临死的仇人口中，他却突然得知：原来当年联合朝廷一起出手、甚至最初说动了朝廷的人，正是现如今在江湖上已不作第二人想的一代大侠——他的义父大人！
一个中规中矩、但此前被埋得很深此刻反转起来显得格外漂亮的梗！
然后，故事就这样走到了惨烈的结尾。
男主角联络一切能够联络的力量，发动了最终的复仇。
何颖玉饰演的男主角义妹，最终断了一臂，选择了落发为尼，傅红雪饰演的未婚妻，最终嫁给了男主角，至于仇人，那当然是死了……
当故事的最后，在山下的茅草屋外，男主角用一匹马驮回了自己的新娘子时，何颖玉饰演的义妹站在山上凭空下望，看着那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间院落，脸上露出一抹释然而却邈远的笑容——这一幕，看得不少人都为之叹了口气。
大银幕黑了下来，很快，字幕开始出现。
放映厅内安静了片刻，然后，掌声开始逐渐响了起来，并很快就发展为在场数百人一起鼓掌的盛况。
前面有人陆续站了起来，李谦也跟着站起来，真诚地为这样一部大片送上自己的掌声——唯一遗憾的是，何颖玉虽然演得还算出色，但感觉上却就是没有傅红雪更加的出彩！
也或者你可以说，这是剧本中的人物定位关系？
总之，不管是站在一个导演的角度，还是站在一个纯粹的电影观众的角度，给李谦的感觉都是，何颖玉被傅红雪给压住了！
至少也是傅红雪会更容易惹人关注，更容易圈粉！
不过，你要说何颖玉演得不好，那显然也不成立！
所以才显得格外遗憾。
不是“野蛮女友”不够好，实在是“苏妲己”太过强大。
……
掌声中，放映厅内的大灯亮了起来。
一如《黄飞鸿》的首映那般，他们也是要有一个采访互动环节的。
趁着掌声渐小的功夫，白玉京再次隔着程素瓶凑过来，道：“秦老爷很厉害啊！你能顶住吗？”
程素瓶也半转身，一双俏目看着李谦。
李谦耸耸肩，“碰碰看呗！”
……
秦渭获得了远比《黄飞鸿》首映典礼那天的李谦还要高得多的赞誉。
不过，就冲《生死门》这一百一十分钟的质量，这种赞誉让人无话可说——一位被邀请登台的影评人，不知道是不是胡斐找好的，一开口就直接把《生死门》给捧上了神坛！
他说：《生死门》是中国武侠电影三十多年来的集大成者和最高峰！
秦渭自己倒是很谦虚，说转型期，只是希望能讲好一个故事就可以了。
当主持人问到《生死门》和《黄飞鸿》之间注定了马上就要拉开的票房大战时，秦渭面带微笑，道：“放放看吧，互不影响。”
第105章 很久以前，很久以后
媒体很快就把《生死门》吹上了天。
在四大美人乐队的专属排练室里，休息的功夫，孙玉婷拿着报纸给大家念，还边念边带着些笑意，“泼墨般的色彩镜像，丰满生动的人物塑造，一段叫人一唱三叹的恩怨情仇！可以说，秦渭的武侠，给了我一种极致的惊艳之感！大师毕竟是大师，秦老爷并没有因为转而拍摄商业大片，就丢掉了自己最拿手的绝活，在他的镜头下那动荡的江湖里，满满的都是人间烟火……”
李谦听着听着，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呢，看来这的确是胡斐在发力，昨天是《生死门》正式上映的第一天，有不少报纸和评论，都非常高调且毫不掩饰地把秦渭的这部武侠巨制定义为“中国武侠电影三十年的最高峰”！
这估计就是胡斐为这部电影的宣传定下的主基调了。
只不过么，李谦倒无所谓，反正《黄飞鸿》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义成了“中国第一部功夫电影”，功夫跟武侠，不冲突，但估计周阳华和杜维运就不会太高兴了——杜维运是拍历史和武侠的大拿，这些年来也正是靠着自己对历史长卷的再现能力，和对武侠电影中侠义精神的把握与解读，而驰名国际影坛，但这么多年了，他还没舍得、也或者可以说是没敢用过一次“武侠电影最高峰”这种宣传文案呢，现在倒好，他拍了二十多年武侠片，倒头来《生死门》居然号称武侠最高峰，等于是直接把他踩到脚底下去了，他能高兴才叫怪了！
等孙玉婷念完了，曹霑翘着二郎腿，道：“片子的确不错，吹一吹也正常！”
没等旁人说话，孙玉婷笑道：“曹大爷，你想偏了，我的意思，不是嘲笑他们的宣传口号是不是过分了，我就是在想，谦儿经常跟我们念叨，一部商业电影，最重要的是故事，是观看时观众们从影片的故事和画面中所获得的爽感、刺激感！可现在倒好，投资那么大一部商业片，他们的宣传文案居然是卯足了劲儿的吹文艺，这不是南辕北辙么？”
曹霑闻言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样。
正好这时候齐洁推门进来，听见最后一句，就问：“什么南辕北辙了？”
孙玉婷见了齐洁，脸上笑容下意识地收起来，跟她和李谦、曹霑、郁伯俊这些人一块儿相处时不太一样的是，面对齐洁，她总是会显得拘谨很多，哪怕她性子里天然就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武二郎精神。
听见齐洁问，她就把报纸内容，和刚才自己的话又大概说了一下。
齐洁闻言笑笑，摇头，“我看倒未必是这样！胡斐是炒作电影的老手了，对观众的心理，对电影市场，他了解得很！所以，我觉得他可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连这种低级的错误都会犯！叫我看的话，他这部棋走的稳妥着呢！”
说到这里，见曹霑和孙玉婷都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看过来，齐洁就笑着解释道：“你们想，秦渭去拍商业大片，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话题性！所以实际上这部《生死门》的潜在观众，本就包含了两大块！”
“一块是秦渭的铁杆影迷们，还有一块则是更大体量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典型的‘谁的电影都无所谓，只要好看就行’的观众，所以，换了是我，我也这么做！先把秦渭这部商业大片吹得无比讲究，把老底子先顾住！等大家走进电影院一看，部分观众会觉得，呦，果然讲究！”
“这部分人要求低，回去之后，这就是口碑了！”
“还有一部分要求特别高的，看完了回去之后，估计要批评一下，说这部电影是‘大退步’之类的，人物塑造不够好啊，只专注拍一些酷炫的武打场面啊等等，你瞧，争议就这么来了！”
“有争议，才会火！说到底，更大多数的观众，可不在乎秦渭的新电影是不是又塑造了某个妓女或者铁路工人的角色，他们反倒更关注这部电影的故事是不是好看！所以，在秦渭是否足够文艺上的争议越大，这部电影就会越火！”
曹霑闻言缓缓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孙玉婷也缓缓地点了点头，但还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李谦，“老大，你觉得呢？齐总说的对不对？”
他们之间的讨论，李谦一向都是不参与的态度。
当下国内电影市场虽然已经起步多年、商业化多年，但要说到真正的商业化运作，其实各家都还处在积累经验的阶段，各种炒作和包装、宣传的手法，还略显粗暴、不够那么成熟。明湖文化在影视上起步晚，虽说有此前发行和宣传唱片的经验，但也仍然处在学习成长的过程中，所以李谦特别喜欢看到大家就一部电影的宣传和发行方案进行各种角度的探讨。
甚至，其实他自己也并不擅长这一块儿，虽然有脑海中很多成熟的商业宣传案例在那里放着，但你让他从时代的大局观上提点几句、贡献两个金点子还可以，真的去做、去把握细节，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是远远不如齐洁了。
这个时候，面对孙玉婷的问题，他就只是笑笑，当时就反问回去，“你觉得呢，你觉得齐总说的对吗？”
孙玉婷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我觉得有道理！仔细想想，胡斐这么些年在电影圈叱咤风云，又是跟秦渭搭档了那么多年的，他的确是实在没有理由去犯我刚才所说的那么低级的错误！”
李谦闻言笑笑，这才扭头对齐洁道：“争议就代表着话题度，话题度就代表热度，很大程度上会转变成票房，这个当然是没错的。不过我觉得，胡斐这么做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把《生死门》在故事上的确有些老套这件事，给悄没生息的遮掩过去！至少也是在前期要爆票房的时候，让大家把关注度放到别的事情上，暂时没心思去考虑和关注这部片子的故事其实很老这件事情上！至于以后，反正你们看都看过了，想吐槽故事老套，那就吐槽呗！我钱赚到了也就行了！”
齐洁闻言面露恍然之色，点点头，“有道理！”
顿了顿，她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老江湖啊！高明，真是高明！”
李谦笑笑，拍拍手，“好了，休息时间不短了，来吧，再来一个小时！”
于是大家都站起身来，回到各自的位置。
齐洁先是抱着肩膀看了看大家，然后就跑到李谦的沙发上坐下，看起来是不准备这就离开了，反而是饶有兴致地准备欣赏一会儿他们的演唱会排练。
见她不走，孙玉婷也没走。
暂时顶替廖辽出任临时鼓手的那位乐手蹭了蹭鼻子，略有点紧张，不过在鼓后面坐好了之后，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
乐声起，鼓点还算给力。
李谦很快切入，“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他一起唱，就闭上了眼睛，唱得十分投入和动情。
于是齐洁可以肆无忌惮地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个不住。
她现在特别喜欢回头去听四大美人乐队的第一张专辑，听那些老歌，倒不是说那张专辑特别的好听，或者说别的什么，主要是那张专辑里，似乎有着太多值得眷恋的回忆了——从自己躲在楼道里听她唱歌开始，到开始从零做起的帮他筹建工作室，到明湖文化成立，到自己就像现在这样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五个人排练，再到自己跑遍全国做发行……一晃的功夫，时间似乎是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