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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看着她,她只垂眸拨着杯盏,傲慢地道:“皇后姐姐,拿绮绣垫褥哪能衬得上月妃妹子的高贵呢?月妃妹子是女神,是陛下的爱宠,平日里是坐贯了陛下的黄金暖椅的。今日难得到这儿来,怎么能拿普通的绮绣垫褥伺候她?”
皇后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问道:“那……莹妃妹子说拿什么比较好呢?本宫这儿……可没有黄金垫褥。”
莹妃掩嘴轻笑,说道:“姐姐,这有何困难的,咱们坐的椅子可不就是熏染金色的嘛?就让月妃妹子坐着就好,何须垫什么绮垫啊,这倒污了月妃妹子尊贵的身份呢。”
一番话,其他妃嫔立刻听出莹妃的意思来了,都忍不住得色地跟着掩嘴轻笑。
莹妃又对妫婳笑道:“玉妃妹子,您身份高贵,自是不能同我们这般垫绮垫坐着的,这黄金椅还是这样空空地留着本色比较合适你,你快坐下吧。”
妫婳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冷冷地斜眼向莹妃,淡淡地道:“哦,着黄金椅确实是留着本色比较高贵,金色,那是帝王之气,万物皆不可遮掩屈就它,妹妹我当然不敢拿着绮垫遮住它,那是大逆不道!还多亏了莹妃姐姐的提醒,否则妹妹我真的成罪人了。”说着神色坦然地坐下去。
“你……”莹妃有些憋气。却有无话可说,本来垫着绮褥坐着挺舒服的,可被妫婳这么一说之后,她就感觉有些坐立难安了,金色,确实是不可遮掩的东西。殿中一些本来安坐的宫妃也忽然坐如针毡。
最后还是皇后淡笑打圆场道:“好了,莹妃妹子和月妃妹子不过相互开了个玩笑,大家不必当真。”
一番话后,又命人给妫婳点上绮垫,宫内这才平静起来,没人敢再找妫婳的茬,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嗤笑声。
众人看去,却见楚王和一个娇柔的女子站在门边,那便是楚王妃了。皇后笑道:“汐儿和涵依来了,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咱们等你们等了好久了!”
楚王笑笑,这才携着王妃一同进来,请安,皇后让他们坐下。楚王妃似乎是个娇柔羞怯的人,小鸟依人般依坐在楚王身边,淡淡地笑着,眼神单纯羞怯,不太敢说话。
楚王眸光轻轻扫过妫婳,对皇后笑道:“儿臣方才听月妃娘娘讲话,觉得甚是有趣,就呆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让母后及众母妃们久等了。”说完,含笑着看向妫婳,眸子熠熠如水。
妫婳淡漠地望着别处,不看他,也面无表情。
皇后笑道:“你莹母妃和月母妃相互开了下玩笑,调节气氛,也无伤大雅,呵呵。”
楚王见妫婳一脸清冷淡漠,也不看他,遂低下头,嘴角虽含着淡淡的笑意,可表情却还是难掩有些落寞。
众人也再提月妃莹妃暗斗一事了,闲闲地聊些家常。今天的主角还是楚王夫妇两,他们大婚半年了,楚王妃却仍是无动静,皇后估计有些心急,所有今天便召他们夫妇谈谈话,问到孩子一事,楚王妃一直脸红红地低着头,不敢抬头说话,楚王便笑着替她应付道:“母后便不要多问了,我们一向很努力,只是涵依身体比较弱,或许要有些日子才有动静。”楚王说着含笑地看向妫婳,妫婳却一直是淡漠地望着别处,仿佛心不在场所,而是飘到别处去了,没听到众人讲话一般。
众妃嫔皆掩嘴遮扇轻笑,暧昧地看着楚王夫妇。楚王妃听了这话终于抬起羞红的脸错愣地看了楚王一下,见他望着别处,遂又低下头去,神色落寞。
这个请安会漫长得有些无聊。至少妫婳是这样想的,终于熬到散会,她没再与众人假惺惺地不舍道别,便率先离去了。可是才走了不远,却听到楚王跟了上来唤她:“月母妃!”
妫婳停住,楚王便大步赶了上来,绕到她面前,停住,深深地望着她,忽然轻唤道:“妫婳……”
“楚王有何事吗?”
楚王有些忧郁,问道:“你……你非得这样子吗?”
妫婳扫了一眼远处坤宁宫外还未散光的众妃嫔,冷冷一笑道:“王爷,别忘了你我的身份,如今可是立储的关键时期,我想王爷苦心经营了这么久,断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而坏大事吧?”
楚王伤痛更看着她,定定凝视良久,终于别过头,神情轻转为似笑非笑,斜眼淡淡看着她道:“你果然还是不愿原谅我。”
妫婳冷漠地看着他,不予回答。
楚王不屑地笑道:“那好吧,月妃娘娘,您若是不高兴,本王也不再纠缠你,只是,你既知道为谋大业本王已经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定是做足十分的准备,势在必得的,也请你不要自作聪明地和本王作对,否则,你的下场只会很惨。”说着,妖媚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哦,那还真多谢王爷提醒呢。”妫婳挑眉,不以为然一笑
楚王淡淡扫了她两眼,清冷的眸子里还是有某种复杂的因子涌动,最终他还是淡淡说道:“告辞。”便不再留恋地转身离去。
妫婳定定更低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嘴角却冷冷地挑起,讽刺地笑着。
他做了十足的准备,却有很关键的一点没办法掌握,那就是穆帝的寿命,所以他永远都是被动,再精密的准备他也只得等到穆帝死去。可是,她却已经掌握穆帝的生死,所以整件事,都还是她主导主动权。
几日后,秦王,齐王,楚王等几位王爷皆因滞留京城过久而被穆帝下旨命回封地巡视。一年内,若无事大皆不得擅自回京。独留晋王,仍在朝中帮助皇帝处理政务,一时间风云暗涌,众人皆不得不猜测穆帝的意思,“贬走”了其他王爷,独留晋王主持大事,穆帝是不是已经确立了皇储人选了?
晋王一党当然很得意,可是,等几位王爷一走,穆帝却又以北疆战乱急需援兵为由,收回晋王手中的兵权交由镇北将军萧剑宇暂代掌管。晋王当然是很不想交出兵权的,说是暂代管理可是谁知道以后兵权还能不能还回到他手上。可是朝中几位王爷回封地后当然也带走自己的军队,朝中唯一能出兵的就只有他了,若他不交出兵权他就必须亲自带兵上战场,那么京中的政务穆帝定又会交由其他皇子处理,他怎么能甘心?
左右思考了下,晋王还是决定交出兵权,因为穆帝既然说是暂代,那就还是有可能还回来的,毕竟君无戏言,即使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但在朝中处理政务的人是他,他还是能暗中使点手段拿回兵权。这么一想,晋王就愿意交出兵权了。
一时朝中几位王爷都陷入有权无兵,或者有兵无权的局面,皇储人选更是难以猜测。
四十五,夺权。
圣旨下来命几位王爷赶往封地的时候,楚王是走得最爽快的一个了,半点不犹豫,且还自信满满,仿佛对这样的安排并无任何不满。
谋士江先生问他:“王爷,如今陛下病情难愈,这道圣旨下来分明是月妃搞的鬼,她是欲把几位有实力的王爷只开,好自己独霸京城啊……王爷就这样走了,不是着了她的道吗?”
楚王笑笑:“本王就是要着了她的道,如果不走,那就像晋王那样交出兵权吧。如今的局势,你说兵权对本王更重要还是政权?”
“当……当然是军权,如今朝中大臣大部分都归顺王爷,王爷对政权当然是稳操胜券,倒是军权,还略欠缺一些……难道王爷的意思就是为了保住军权才愿意离开吗?可是……我们只能顺了月妃的意,军权政权只能保其一,而不能同时兼而有之吗?江某不相信王爷是这么轻易任人摆布之人。”
楚王若有似无一笑,“江先生,本王当然不是任人摆布之人,只是楚州地界,还留有本王的一支军队,搁置在那儿太久了,如今不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吗?而京中,本王布局了这么久,朝臣皆准备妥当,只要机会到来,立刻全面扑起。你说月妃,无甚实权,能是本王的对手吗?”
“原来王爷已是胸有成竹,才能这么坦然地离开。”
楚王笑笑。
流云宫内,妫婳逗弄着穆帝送给她的鹰,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照亮她纤瘦的身影,红衣明艳,高贵动人。
刘公公道:“娘娘这样安排楚王,只怕放虎归山……”
妫婳淡淡一笑,放下玉杆,转过身来,走向上位,长裙曳地,划亮的绸缎如波浪翻滚。她淡淡地道:“刘公公能想到的事本宫会想不到吗?”
“是……是……娘娘当然更英明。”
妫婳略了一下裙袍缓缓坐下,搭放着手,神态端庄。“本宫放他回楚地,当然也是想好了应全之策的。”嘴角一弯,若有似无一笑,“你去把中书令萧铭唤来。”
刘公公诺诺两声,便出去了。妫婳端正坐着,眸光轻轻转向窗外,神色迷离。
幼时娘亲常常站在窗边,捧着玉佩,轻轻地道:“他欠我一个承诺……他欠我一个承诺……”神情痴迷哀怨,仿佛入了魔障。忽然神情一忿,猛摔了玉佩,玉佩扑到妫婳脚下,躲在角落的她吓了一大跳,然后听到娘亲大喊道,“萧景文,你这个骗子,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你的承诺永远不会兑现,你骗我……你骗我……”那时候的娘亲,似乎有点疯了。
妫婳看了一眼玉佩,是一块椭圆的墨玉,她忽然拾起它往外跑,唤道:“张姥姥……张姥姥……”张姥姥是娘亲的乳娘。
张姥姥见她奔出来,刚要问她怎么了,她便先举着玉佩道:“娘娘亲摔了玉佩。还说萧叔叔骗人。”
张姥姥是常常跟她讲萧景文的故事的,妫婳知道萧景文原是娘亲的教书先生,然后她便敬称他一声叔叔。
张姥姥忽然悲伤地溢出泪水来,接过玉佩哭道:“你萧叔叔不会回来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也不会回来找你娘亲,带你们出去了……”
妫婳问道:“为什么?”
张姥姥哭道:“他已经娶了别人了,娶了汲府的大小姐,小公子汲墨兰比你都还大,你说他还会回来找你们吗?”
那时妫婳还很小,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大人们伤心什么,可是,也就是那一天,她的娘亲疯了。不停地呼唤萧景文,控诉他,之后她死了,那块玉佩就一直留在她手中。
那块玉,上面刻着古老的图案,仿佛上好的古玉。直到几年前,她才在乾明殿中又捡到另一块玉佩,和那块墨玉几乎一摸一样,但仔细一看才辨出原来是一对龙凤玉。
其实事后妫婳仔细端详那块玉便知道那名刺客是汲墨兰了,那块墨玉,应该是萧景文留给他的吧。只是玉的主人,可是她娘亲和萧景文啊,如今,前一代人的情感都已经落下帷幕了,那个承诺却一直还未能兑现,她倒要看看萧景文怎么说。
萧铭很惊奇,不明白月妃身居后宫为何会召见他。带着疑惑进宫,惶恐地拜道:“臣萧铭,拜见月妃娘娘。”
妫婳淡淡看着他,注视着这位举止恭敬严谨的官员,才发现他与汲墨兰还真是像,果然是父子。这么一个负心汉,也不知她娘亲当初喜欢他什么。
任他拜着,妫婳细细瞧着他,也不说话,许久才道:“起来吧。”
萧铭这才起身。眸光轻转,感觉月妃的态度很冷淡,莫不是对他什么意见?所以方才的请安才故意刁难他让他拜那么久,可是月妃能对他有什么意见?
萧铭惶恐,又拜道:“不知娘娘召臣来,有何事?”
妫婳眸光一掠,垂眸,冷冷一笑,然后看向角落,忽然一抬手,立刻有宫人端着一个红绸盘子出来,站到他面前,躬身托给他。
萧铭只扫了一眼,立刻大惊,红绸上,两块几乎一摸一样的龙凤墨玉静静地躺着,莹光温润,质地柔好。他忽然手指颤抖,呆呆地看着玉,目光仿佛凝注了,怎么也动弹不得。
妫婳看他的反应,淡淡一笑道:“萧大人对这两块玉一定很熟悉吧?”
萧铭胶凝的目光勉强从玉佩身上移向她,愣愣的看着,说不出话。
妫婳淡冷一笑道:“我幼时就一直听我娘亲念叨着一个人,萧君,景文。”她眸光冷冷地看向他,“娘亲从来不笑,待人很冷淡,我知道她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一个人了。她嫁给了骊襄侯,可是,心却不在那儿,她整天盼着,望着,等候着,可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实现诺言,没有带她离开,没有守护她一辈子。”
妫婳垂眸,静静地盯着自己光亮的裙角,淡淡地道:“后来她疯了,终于死去。我一直很想替我娘亲问问,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他的承诺又算什么,难道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吗?”说着眸光灼灼地盯向萧铭,似一把利剑,刺得萧铭浑身疼痛。
此时的妫婳,带着七分神似她的母亲,绝丽的容颜,一双清冷的眼睛灼灼地看着他,他仿佛看到苏流澜在控诉着他,陈埋的伤疤忽然又被披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