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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有一瞬间的慌神,定定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为她的明丽而心动,还是为她的单薄而震心。许久,才缓缓走过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温柔而又慵懒地道:“怎么?不高兴?”
闻声,妫婳并未回过身来,只是细致的长婕微微扇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道:“你今天杀了汲府的官员,还罢免了汲老太爷的爵位?”
沧漓汐慵懒一笑道:“不高兴就为了这件事?”
妫婳没有说话。楚王薄唇一抿,如水眸光划过一丝犀利的神色,淡淡地道:“看来你心里果然是把汲墨兰看得很重了。”
“这跟他没有关系!”妫婳平淡地接话道,“我只是觉得王爷下手太急,汲府毕竟百年门阀世族,就这样贸然对他出手就不怕他们反噬?”
“你觉得本王会做贸然的事吗?”楚王似笑非笑,不知是嘲弄还是不屑。
妫婳沉静了一下,淡淡地道:“本宫听说汲府要罢朝,朝中大半是他们的人,要是一旦罢朝,这朝堂还成朝堂吗?王爷别跟我说你想重新甄选人才,可是别忘了,平时商户官吏,与甄选贤才等都由汲府掌握,他们若是不同意,就算是皇上也无法左右他们,汲府的势力就是这么恐怖,想拿下他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怎么感觉婳儿总是为汲府说话?婳儿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呢?”楚王风轻云淡一笑。
“信不信由你吧,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看来你永远不相信我,也不了解我了,本王做事不做则已,一做就要做最好,本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且整件事都是由本王处理,婳儿又担心什么?我只希望……婳儿别给我添乱子就好了!”说着抬眸,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在警告些什么。
妫婳见说不过,只得冷冷地道:“随你!”然后也不说话了。
气愤很怪异,仿佛剑拔弩张。楚王忽然轻笑一声,更像是自嘲,淡淡地道:“婳儿,难道我们之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为何一涉及汲府的事我们就总要讲不和?我们明明就是一家人。”楚王说着走近她,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
光色迷离了他们的脸,两张堪比仙姿的脸一样的淡漠飘渺,却是不一样的心思。
妫婳忽然垂下眼帘,静静地哀思片刻,忽然缓缓转过身来,低头宁静。楚王看着她,神色也很平静。妫婳忽然靠近他怀里,缓缓抱住他,轻轻地道:“汐……我现在只有你了……”
沧漓汐瞬间僵硬,她叫他什么?她叫了他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吧,而且她主动抱住了他……
沧漓汐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颤动,那是一种动情的感觉,很朦胧,很美妙。他有些颤抖地回抱住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妫婳……你唤我吗?”
妫婳静静地抱住他,不说话,样子很乖巧,仿佛真的在依恋他。沧漓汐忽然觉得这样也满足了,便不再逼问她,只是抱紧了她轻轻地道:“妫婳,或许你不信,但我还是要说,我这一生除了你以外没有更大的奢求了,只要你肯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很满足了,真的……”
妫婳忽然轻轻地道:“那我和天下相比呢……?”
“在当初我是把天下看得很重,只是后来才知道,天下于我只是势在必得的东西,但你却不同,良人心难求,这是更宝贵的东西,得之我必会更加珍惜。”
妫婳轻轻一笑,笑得很轻很淡,也不知道是满意了还是嘲弄。
“你不信吗?”沧漓汐有些紧张地问。
妫婳缓缓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浅浅一笑道:“我信。”眸子熠熠地看着他,清辉如水。
沧漓汐亦脉脉地看着她,柔唇淡淡地抿起,那一刻妖娆的凤眸看起来温柔如水。妫婳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一般踮起脚尖,仰头慢慢靠近他,在他薄唇上亲了一下。刚要离开,沧漓汐忽然扎紧了她的腰,黑眸情绪暗涌地看着她。妫婳没有反抗,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绝丽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却还是轻易地把沧漓汐蛊惑到。
沧漓汐忍不住缓缓低下头靠近她,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却停下来了,鼻息轻轻喷到她脸上,垂眸定定看着她,似在试探她还会不会反抗,然而妫婳却缓缓闭上了眼,长睫浓密如扇。
沧漓汐终于放心地轻轻吻上她的唇,然后渐渐温柔辗转,与她缠绵悱恻,搂紧了她由浅入深地索吻,甚至转为急切激烈,心里的渴望不断溢起。
妫婳没有反抗,任由他由轻微到温柔,甚至疯狂地吻着。手还渐渐环上他的颈,抱紧了他。沧漓汐仿佛受到了蛊惑,怎么也停不下来了,感觉她像迷药,越亲近越忘情,怎么也舍不开了。他在激动的时候忽然抱起了她放到披公文的桌案上,然后半压着她,俯首亲近她的玉劲,锁骨,还有香肩。妫婳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头向后仰,轻轻嘤咛一声。
沧漓汐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眸光暗沉如黑幕,里面星河摇曳如火。却见妫婳眼角流出泪水来,他压抑着嗓音道:“婳儿……”似在询问,又似在祈求。
妫婳没有说话,沧漓汐隐忍片刻终于压下心中的邪火,猛然抱起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轻声说道:“对不起……”妫婳没有说话,衣领还半拉开着,露出雪白的肌肤,沧漓汐颤抖着手为她拢好衣领,然后强制自己拿开手不去抚摸她的肌肤。紧紧抱着她,压抑着灼热的呼吸。
妫婳静静地靠在他胸前,却是泪流满面,心有点痛。许久,她忽然轻轻说道:“毁了汲府吧,不留余地!”
沧漓汐紧紧地抱着她,许久才稳住呼吸,轻轻地道:“好。”
妫婳也回手抱住他,嘴角笑了,可是眼泪却不住地流下来。
汲府百年世族,垄断朝政,打压贤才,恶霸横行,假意忠君,暗则谋反。汲氏一党朝上耀武扬威,目无君上,朝下肆意妄为,欺压百姓,实为本朝祸害,不除,难以定天下。故,朕下旨,汲氏一族非凭贤入仕,承袭荫蔽者一概消除官爵,年老乞骸骨者,减一半赏赐。其余在朝官吏不得超过一三,多则逐人减禄。若有违抗,则举家削职流放。
这么一整顿下来,汲府在朝中的势力几乎土崩瓦解了,官员削职的削职,贬黜的贬黜,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人了,汲府的威信大大降低。
汲府当然不肯从,汲老太爷拟状子,举家跪于中门,呼唤天帝开眼,为汲府主持公道。
楚王却派禁卫军把他们“请”回去了,汲府不服者还被斩杀数人,汲府自此溃散。
汲府可以反抗任何人,可是却反抗不了楚王的强权。楚王要让他们死,他们必死!所以经这么一遭,汲府几乎已经名存实亡,百年门阀世族,只剩一个空洞的府邸彰显它之前的辉煌了。
当天夜里,汲老太爷气愤辞世。临别前不住地抓住汲墨兰的手道:“斩杀妖妃……斩杀楚王……为汲府报仇……汲府与妖妃……势不两立!”
汲墨兰默默地抓着老爷子的手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流泪,老爷子又喊了几次,汲墨兰还是没有说话,汲老太爷终于气愤瞪眼死去。汲府上下大哭一片,汲墨兰却冷冷地起身走了出去。
萧铭大喊道:“畜生,站住!”
汲墨兰站住了,拳头紧紧地握起。
萧铭忽然拿了汲老爷子的拐杖,猛地往汲墨兰身上打道:“跪下!”
汲墨兰没有动,萧铭就一直打,狠狠地打,直到把他打得跪下,才气喘吁吁的罢手。冷冷地道:“你为何不答应你爷爷,你爷爷走了,你还想气死你老爹吗?你这个不孝子!”说着又忍不住打他。
汲墨兰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萧铭打。神情冷得像一尊没有表情的雕像。
萧铭怒道:“谁是汲府的仇人,是谁把汲府毁成这样的,你心里还不明白吗?难道这个时候你还对那妖女念念不忘?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萧铭一气之下举杖又要打下来。
汲墨兰却抓住了他的拐杖,冷冷地看着他道:“儿臣不只一次说过树大招风,更何况是在变幻莫测的朝堂上,让爷爷收敛,可是爷爷从来不听,还是不断地揽权敛财,今天就算不是太妃和楚王要处死我们,汲府总有一天也会出事。”
萧铭气的青筋暴跳,怒道:“你还为那妖女说话!”
汲墨兰道:“汲府的毁灭错不全在太妃,但是,作为汲府未来的族长,儿臣定会揽起汲府的一切责任,只要是毁了汲府的人,儿臣都不会放过!”说着冷冷地看着萧铭。
萧铭忽然无力了,缓缓放下拐杖,却还是支撑不住地瘫坐在后面的椅子上,泪流满面。他仰面哭了好久,似呜呜咽咽说了什么,汲墨兰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才听懂他在说:“流澜……流澜……”
原来没有人是不痛苦的!
汲墨兰忽然起身,冷冷地走了出去。孤绝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从前世走向未来,从此,前世今生隔着仇恨的线,他与她咫尺天涯!
汲老太爷走后,萧铭也大病一场,汲墨兰身为汲府的嫡出长子,顺利继承了汲府族长的地位。百年门阀世族,虽然已经名存实亡,可是“名”毕竟还在,汲府换了族长总还要到宫里给掌权者请示。
因在守孝期间,汲墨兰进宫受封的时候,并未穿上朝服,而是带领着同一辈的兄弟姐妹们百来人皆穿着白衣,凯凯如雪地走上受封的大殿,如带进一片死亡的气息,一下子冲散殿中祥庆的气氛。
汲墨兰站在最前方,带领寂寞随从人员一同请安,呼声震天,一瞬间让人觉得汲府并没有完全败亡,至少冲这一辈人的气势,他们的灵魂还是没有灭亡。
接过隆帝的绶印时,汲墨兰拜恩,抬眼的一刹那灼灼扫向妫婳,眼里是冰冷,暗含幽沉的光芒,仿佛一片死寂,灵魂死了,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妫婳不忍地微微垂下眼,受封仪式过后,他便是汲府的代表人,而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太妃,从此,便不再同路了吧,当年意气风发,喜欢舞剑弄墨的少年和单纯娇俏的少女隐去,如今只剩下汲府族长和太妃。
妫婳很难受,不知道怎么捱着过完这个受封仪式的。回到后宫只觉得心情沉闷疼痛,似一把锥子不住地在剜她的心脏。妫婳捂着心口,郁郁难受,忽然眼泪滴下来,打湿了床褥。她一抹,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楚王走进来,轻轻抱住她,痛苦地道:“妫婳,你还有我……你为何就是放不开他呢?如今,只有我和你才是在一条线上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上岔道了,从此只会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妫婳没有说话,任由他抱着,眼泪却是抑制不住地流下来。心里却一直在笑,大笑。
燕王死了,凤府毁了,汲府也毁了,这个朝堂上,终于没有什么可怕的人,于是楚王可以用放开手脚干大事了吗?
妫婳靠在他怀里许久,忽然异常平静地道:“下一步,你是不是要逼宫了呢?”嘴角淡淡地冷笑。
楚王轻笑:“本王用得着逼宫吗?这天下注定是本王的,顺其自然,隆帝便会把皇位让给我!届时,婳儿还在我身边吧,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可是如果我不想呆在皇宫里呢?”妫婳轻轻问道。
楚王似乎僵了一下,还是平静地道:“那你想住在哪儿?无论你想住在哪儿本王都会满足你,本王会在那儿给你铸造一处宫殿,本王会经常去看你,就算你住到海上我也会去看你。”
妫婳轻轻地笑了,低低地说道:“傻子,我不住在宫里我能住在哪儿呢?不劳您兴师动众的,这么劳民伤财,别人会说我是妲己,到时你大业方成别人又造反了。”
楚王以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已经成为我的妲己了吗?”
妫婳笑笑,没再说话,心里的悲凉却逐渐夸大。这个皇宫她是永远逃不开了,于是她也没想过要逃开,但是,她也没从没想过依赖任何人……
这个皇宫……只能有她一个人!
五十九,天下与你。
经过两个月的修养,小太子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在地上行走,甚至偶尔还会与几个小太监玩耍一会儿,似乎已经恢复回以前活蹦乱跳的样子。妫婳看着也安心了不少,近日也常常来明秀宫探望他,
明秀宫内,来得最多的便是沧漓昊的生母,淑妃李氏还有妫婳了,李氏似乎是一个怯生的人,或者应该说她害怕妫婳,每次与她碰上,她总要胆怯地拜安离去,妫婳也不理她。而沧漓昊的父亲隆帝,却是从来没有看过沧漓昊一眼,或许白痴的隆帝是不会记得自己的的儿女的吧,有一次在御花园,沧漓昊撞到了隆帝身上,隆帝大怒,抱起沧漓昊就要摔,妫婳大喊道:“这是你的儿子!”隆帝才把沧漓昊放下来,却傻乎乎地问道:“儿子?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