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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起沧漓昊就要摔,妫婳大喊道:“这是你的儿子!”隆帝才把沧漓昊放下来,却傻乎乎地问道:“儿子?儿子……什么是儿子?”
妫婳知道隆帝是傻得彻底了,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事后再也没理他,由着他去了。
然而今天,出乎妫婳的意料,隆帝居然过来看沧漓昊,还拿了许多小玩意,此时正在殿中和沧漓昊玩耍,像个慈祥的父亲,或许说根本不是父亲,而是两个小玩伴,因为隆帝的动作表情完全像个小孩子。
妫婳站在殿外看了好久,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沧漓昊发现她,高兴地唤:“祖母!”
妫婳微笑,走进来。旁边的隆帝看见她,立刻吓得扔掉所有的玩具,跪下来磕头,不断地磕头道:“母妃千岁母妃千岁……”一会儿又变成“母妃饶命,母妃饶命……”
隆帝每回见她总要惶恐成这样,视她如妖魔一般,妫婳已经见怪不怪了,斜眼扫视他,轻轻哼一声,颇为厌烦地道:“皇帝起来吧。”
可是隆帝还是不停地磕头拜着,口里念念求饶。妫婳遂不理他,牵了沧漓昊的手便走进内殿了。妫婳挥退了所有宫人,隆帝却又瑟瑟索索地进来,妫婳眉眼淡淡扫了一下他,他立刻害怕得缩到墙角,怯怯地道:“我要玩玩。”眼神偷偷看向沧漓昊。
沧漓昊答说:“父皇,一会儿昊儿便陪你玩。”
“我要玩玩。”隆帝似抗议,但看了一眼妫婳便不敢大声了,怯怯地躲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出去。妫婳见他这样,遂不理他,而是拉着沧漓昊的手坐下来,问他:“今天你父皇怎么忽然来看你?”
沧漓昊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和宫人在殿外玩蹴鞠,父皇看见了就加进来了,然后命人拿来了很多玩意儿叫我和他玩。”
妫婳又问道:“你高兴吗?”
沧漓昊笑道:“高兴,虽然父皇有点笨手笨脚的,可是能和他一起玩昊儿还是很高兴的。”看来沧漓昊虽然小,可是也是能感受到人间冷暖的孩子,他还是很渴望父爱的吧。
妫婳凤眼淡淡扫了畏畏缩缩站在角落里的隆帝一眼,嘴角微挑,不屑一笑。然后转眼看向沧漓昊,亲切地问道:“昊儿喜欢你父皇吗?”
沧漓昊低下头,有点忧伤,但还是抬起头来道:“虽然父皇不理我,可是昊儿还是很喜欢他。”
妫婳眸光明澈,清水泠泠,又问:“如果有一天……有人想让你父皇死,昊儿会怎么做?”妫婳说着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沧漓昊,发现他已经低头挍着自己的手指,或许又沉浸在自己的玩闹世界里了吧。
沧漓昊忽然颤抖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妫婳,震惊地问道:“祖母,谁要杀我父皇?”
“嘘……”妫婳对他打手势示意他小声,然后轻声说道:“祖母只是说如果。”
“昊儿不想让父皇死!”沧漓昊立刻说道,眼神真切地看着妫婳。
妫婳又问道:“如果那人非要让你父皇死呢?”
沧漓昊小小的脸立刻冷肃起来,稚声稚气又非常坚决地道:“那昊儿一定会站到父皇面前保护他,无论是谁,昊儿都不会让他伤害父皇,除非昊儿死了。”
“嗤……”妫婳忍不住笑出声,但还是抚摸他的头道,“昊儿放心吧,有祖母在……就不会让你父皇有事!”妫婳说完,淡淡扫了一眼角落里的隆帝,见他正偷偷看着他们,感觉到她的目光,他立刻又瑟缩地低下头,看都不敢看她了。
妫婳离开明秀宫时,故意在隆帝身边停了一会儿,长裙迤逦在地,红色的纱质宫装漫漫如晚霞铺天。穆帝见她停下来,立刻下跪磕头求饶。妫妍斜眼睨着隆帝,淡淡地道:“陛下随本宫去一趟紫岚宫吧。”
隆帝很惶恐,似不想去,但妫婳眉眼淡淡扫了一下,他便不敢违抗了,只得瑟瑟索索地跟了去。
紫岚宫内,妫婳坐在上位,命隆帝坐下来,可是隆帝却不敢坐,而是惶恐地低头站着,刘公公请了多少回,他都摇摇头,妫婳见状,便挥退刘公公了。眉眼细细看着隆帝,神态温婉微笑道:“皇上,本宫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
隆帝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妫婳,然后怯怯地道:“母……母妃请说。”
妫婳笑得人畜无害,“沧漓氏开国至今,每一代帝王手中都会有一只强大的暗卫。皇上即位时,一定接过了这只暗卫的军符吧。”
隆帝歪着头看着她,似不知道这件事。
妫婳继续笑道:“皇上把军符交与本宫保管如何,近日可能宫中会不太平静,皇上若把这军符交与本宫,本宫便可保你平安,反正皇上留着也无甚用处呢。”
隆帝立刻惊得下跪,不断磕头道:“母妃饶命,母妃饶命,儿臣不知,儿臣不知……”
妫婳眸光一冷,看着他的金丝梁冠,忽然嘴角一挑,却笑了,轻声道:“皇上不必惶恐,本宫知道在哪里,你起来,到本宫身边来。”
穆帝抬头看她,在她的目光压迫下,只得惶恐地走过来,躬着身子。妫婳又道:“陛下把梁冠摘下来给本宫看一下。”
隆帝乖乖地按她的话做。妫婳接过金冠,忽然笑了,轻声对隆帝道:“本宫已经知道军符在哪儿了,陛下退下吧,一切都交由本宫处理,本宫会保你没事。”
隆帝疑惑地看了她几眼,又看看梁冠,怯怯地道:“谢母妃。”便慌慌张张地逃出殿外去了。妫婳捏着梁冠笑了。
穆帝死前并未知新帝会是沧漓淳,所以不会交代他什么的,可是后来暗卫还是落到新帝手中了,那这其间一定是通过什么东西交到新帝手中的,而这只金冠,是从太庙里拿出来的,据说已经历经四代帝王。妫婳细细看着金冠中间的温润的白玉,上面花纹繁复,可是细细一看,却还是能辨出其间藏着一个“暗”字的,“暗”,即皇家暗卫的军符了。有了这只神秘而强大的军队,再加上她手中的禁卫军,她还怕不能扳倒他吗?
刘公公忽然走上前来拜道:“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四座宫门庭掖卫已经悄悄换上我们的军队,而正门丹凤门城楼墙角各处也都准备妥当,四处都藏满人,北边玄武门临近京畿卫营巢也多派了重兵把守,届时若京畿卫冲入宫门也有拦截,东西两门偏僻,但也不敢疏忽,亦分派了适量的禁卫军把守。现如今皇宫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就等文武百官都进宫那天,禁卫军一起杀出,那人便插翅难飞了。”
“嗯。”妫婳点点头。却又淡淡道,“准备得很好,可是你却还忘了一点,那人武功极为厉害,就算你把他的手下全都歼灭了,可光凭他一个人也是很难对付的。皇宫中央还须留守一批禁卫军协助才能束缚他。”
“可是,娘娘,禁卫军数量不多,宫门四处已经安插完毕,如果再分出一支来恐怕难以抵御宫门外的前来救驾的军队。”
妫婳垂下眼帘,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呷一口,不以为意地淡笑道:“那倒不必。”说着拿起案上的金冠把玩,“本宫已经拿到了皇家暗卫的军符,就用那支军队对付他吧。”
刘公公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轻声道:“皇家暗卫,强大而残忍的军队,据说他们一出手毕竟要死人,娘娘,您这是要让那人必死吗?”
妫婳放下金冠,垂眸凝思,却不回答,许久才淡淡地道:“你下去准备吧。”避过答案,却已经很显然地表明了她的意思。刘公公拜了一下,不敢再多问,便退下去了。
妫婳默默地望着金冠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夜半的皇宫异常安静,妫婳又久久不能入眠了,这些年因噩梦失眠已经成了她的习惯,然而今夜的失眠,却不是因为被噩梦惊醒的,而是因为她即将制一场常噩梦而难以入眠。
是的,她即将制造一场噩梦,制造异常宫变,为了她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信的,爱情也不例外。她只想为她自己而活。
长夜漫漫,清风也变得柔软了,慢慢地吹拂着纱帘。远处似乎又想起了箫音,悠远漫长,静静地弥漫在整个暗夜里。
似柔媚的指尖,拨动她的心弦,妫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凝神细细听了一会儿,果然是箫音,她内心一震,立刻掀开窗帘,未及穿上外衣,草草地踏上凤舄便冲了出去。
可是在将打开殿门的一刹那,她却又犹豫了,手扶着宫门,心底有一股失落如潮水一般漫漫涌上来,带着一点疼痛袭击她全身,妫婳却不知道自己在疼痛些什么。忽然又不敢出去了,这时候见了又有何用,如今他们已是形同陌路。
妫婳压抑着心情,在黑暗中静静地听那首曲子,直到漫漫的琴音忽然冷寂,如天籁缓缓收尾,消失在长空,空余寂静的暗夜。
曲子完了,四周安静,终于,她还是不敢打开门去见他。殿外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有失望,有低落的情绪,然后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远去了,似踩在她心弦上。
终于曲终人散!
妫婳觉得心疼难耐,在即将听不见脚步声的一刹那她猛然打开了殿门,长风灌进来,吹拂她单薄的白衣。她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大喊道:“汲墨兰!”
可是黑夜寂静,没人认回答她,妫婳忽然着急地奔向墙角,随着方才的脚步声追去,又大喊一声:“汲墨兰……”仿佛失魂落魄。
终于在墙角处见到了人,她顿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他华衣如月,墨发如缎,低着头,眉眼低垂,静静地笑着,清俊优雅,妖娆如夜色,手中一只玉箫静静地转动着,如他的神态一样,慵懒地划着弧度。
他轻轻地笑:“听到你开门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以为你终于有胆量出来见我了,可是却不知道,你想见的是别人。原来……如此!”说罢,抬头,浅笑着看她。
妫婳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淡淡地道:“大半夜的吹箫,你有何事吗?”
“难道吹箫的只能有汲墨兰一个人吗?”
妫婳低头不说话,神色平静如水。仿佛对他的话波澜不惊。
楚王缓缓走过来,扶着她的鬓发,轻轻地道:“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何时起,你担负了这样的情感?又何时起,我们这么疏远?”
妫婳没有说话,任由他抚摸着鬓发。许久忽然轻轻地道:“就在第一晚听到箫音的时候起,那时候做噩梦得厉害,听到箫曲就安心了。”心底带着一点疼痛,仿佛在哀悼失去的东西。
楚王忽然轻轻叹息一声,然后轻轻地哼着一支曲调,浅浅的歌声,如梦里的声音,弥漫在她耳际。似魔咒,抚平了她心中的疼痛。
妫婳忽然大惊,猛然抬头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曲调?”
楚王轻笑,“这是自小我娘亲唱给我听的梦瑶曲,我娘为楚女,最擅长歌舞,小时候我就是听着她的歌声入睡的,只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我对她的印象已经模糊,唯一她的曲子,却永远记得。”
妫婳终于流出泪来,看着他道:“难道一直以来,在殿外吹曲的人都是你吗?”
楚王轻笑,忽然轻轻抱着了她,却不说话,许久才道:“是,又不全是。”
妫婳没有说话,心里很难受,却不知道在难受些什么。眼泪一直流下来。
“只可惜,你心里却从没看到我……”楚王轻轻地叹。静默许久,忽然又笑道:“不过没关系,你终究是我的人,以后我会让你慢慢让你记住我,让你心里只有我,这一天就不远了吧。”
妫婳没有说话,只是心里还是很难受。
楚王说道:“我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文武百官都入朝,我会让隆帝禅让。然后,一切都将好了吧。得了这个天下,你我便携手与共。”
妫婳忽然笑,在心里叹:是啊,再过一阵子,一切都将会好了吧。
楚王抱着她道:“妫婳,我一直在考虑你说过的话,天下与你,当只能择其一的时候,我会选谁。后来我扪心自问,发现天下,我是放不下的,可是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我却也还是不想伤害你的,于是我仍然是矛盾的……”
妫婳浑身震了一下,忽然冷冷地说道:“你性命都没了,还如何得天下?”
“是啊,性命都没了还如何得天下,可是我心底却觉得,宁可你杀了我我也对你下不了手呢……幸好老天不让我做这个选择,天下与你,我都将得到手。”楚王轻轻地笑着。
妫婳莫名觉得他笑得很苍凉,很苍凉,仿佛已经带上失望的,死亡的气息。如冰水镇痛她的心神。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我却也还是不想伤害你……是吗?
六十,大结局前章。
隆帝兴元三年一月,正月十五元宵灯会,京城上空忽降星石,灼亮如灯火,坠入太庙,太妃命钦天监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