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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书遥摇摇头,顺水推舟,“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觉得这是个难题。”
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挣,尤其是感情和朋友,因为她害怕,到头来自己会是被对方放弃的那一个。可这一刻,她凝视着单梓唯好看的眉眼,心里很不舍得。
她其实真正想对他说的是,无论你以后遇见什么样的女孩,都别离开我好吗?
但直到最后,闻书遥依旧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她这个人,永远口不对心。
闻书遥长呼一口气,再度为自己点燃一支烟。
榴莲酥在棋牌室赢得畅快淋漓,一边数着钱一边给闻书遥打电话约她吃早饭,可对方已经关机。榴莲酥觉得不对劲,猛然回忆起凌晨时分的陌生来电,于是立刻解禁打过去,便听到闻书遥有气无力的声音,“榴莲酥女侠,你终于相信我不是骗子了?”
榴莲酥一听她三魂不见七魄的嗓音,就知道闻书遥是遇到麻烦了。
问清来龙去脉,火速飞去青岛,上飞机前还嚷嚷着,“闻小遥你别怕,老娘在青岛认识朋友,谁要是敢动你,我一个电话就找人去灭了他!”
闻书遥在青岛街头见到榴莲酥的时候觉得特别亲切,可榴莲酥的眼神却被身旁的江依寰完全吸引。
榴莲酥当下就翻脸了,她疾言厉色地斥责道:“我靠闻小遥,不带你这样玩的,你说来青岛是为了搭救一朋友,原来是来私会情郎啊,你什么时候认识的男朋友居然不告诉我!还是这么个脸像被野牛踩过的农民工兄弟,你怎么会堕落到如此地步啊!”
闻书遥看到江依寰瞬间黑线的脸,连忙制止痛心疾首的榴莲酥,“榴莲酥女侠,你看清楚,她是女孩子!”
“你当我打麻将打得昏头了呀,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要是一风华正茂的女孩长成这样,她还能有人要吗?”
江依寰实在听不下去,“这位同学,你怎么这样说话啊。”
她一开口,榴莲酥就愣住了,几秒钟之后又捶胸顿足,“还是个伪娘,闻小遥啊,你太让我心痛了,我不认识你……”
就这样,榴莲酥和江依寰这两位江湖掌门人的第一次会见就是火星撞地球。
虽然榴莲酥后来多次想弥补自己的言多必失,但江依寰是铁了心地和她不对头。榴莲酥哄着哄着就烦了,心想我靠,你自己长得像头水牛,分不清雄雌,还能怨我吗?而且榴莲酥最看不上江依寰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货色,她觉得不管美丑与否,不懂得端着的女人统统不是上品,对男人死缠烂打更是多添了一分贱。
闻书遥夹在这一对倚天剑和屠龙刀之间,有些时候也是左右为难。
天气一天天变冷,眼看北方的冬天就要大张旗鼓地降临了,闻书遥顶着凉风来到神鼎网吧。开机的时候,网管小哥看着她,笑得一脸诡秘,“小美女,又来陪铁人寰上网了?你这朋友真是没话说。”
其实闻书遥一直都在规劝江依寰不要再沉迷游戏,去学校里堂堂正正地找个男孩谈恋爱。
可江依寰却笃定,如果对方在不了解她的情况下直接看见她的人,那肯定是没戏。所以她只能先用游戏里面的人物伪装自己,等底气充足以后再杀过去露真身。江依寰把游戏视为自己的唯一特长,也是她去争取爱情的筹码。
闻书遥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毕赢,榴莲酥那样活得自信卓绝。
说到自卑,闻书遥亦如是。
闻书遥给江依寰打电话,问她在哪个包间。手机那头江依寰正在和人火拼,手舞足蹈,“上啊,快快快!加血!好的……什么?啊,我在一号间,我靠!注意后面啊……”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闻书遥见怪不怪,开始寻找一号包间。
神鼎网吧的内部格局相当复杂,大有战国时代群雄逐鹿中原的架势,搞得和迷宫一样,闻书遥每次来这里找包间都要花上一些时间。
终于看到门牌号码了,闻书遥便敲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心想江依寰八成是厮杀得浑然忘我听不见。她一看门没锁就推门而入,可当她看清眼前的情景后却恨不得自己瞬间消失!
包间里面有两个人,单梓唯和毕赢。
毕赢上身的衬衫衣扣已经解至胸间,傲人的风|情若隐若现,她躺在沙发上紧张地转过头,花容失色。而压在她身上的男生,裸|露着挺拔的上半身,美好的锁骨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单梓唯与闻书遥四目相对,他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诧,可是很快就恢复平静。
闻书遥站在原地,只想尽快逃离现场,身体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单梓唯站起身,走到闻书遥面前。他猫一样上翘的眼角微微眯起,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眼神,有点犹豫,有点不忍,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不说一句话。
闻书遥也看着他,心里却是空茫茫的一片。
他们毫无头绪地对视,就和五年前的清晨一样。
最终单梓唯伸出手,在闻书遥面前轻轻地关上门,就好像她是误闯进别人家里的不速之客。那扇门在闻书遥面前阖上,生生地将他们彼此隔开。
一门之遥,便是咫尺天涯。
闻书遥的心里忽然感觉很疼痛,又无端端地恼火。她本来以为自己早已淡定,可亲眼见到单梓唯与别的女人欢好的场面却是这般难以忍受。就好像是一件属于自己的珍宝被别人盗用和窃取一般,她甚至想破门而入,把毕赢抓出来当众审问。可她凭什么?她是单梓唯的什么人啊?
门里传来毕赢压抑的说话声,娇羞缠|绵,“梓唯,你轻一点,我痛。”
那一刻,闻书遥几乎想一头撞死在门上。她咬着牙,强忍眼里的泪水,像个游魂般转身落荒而逃。这让她想起一个词,丧家之犬。
闻书遥在迷宫似的包间之间来回游走,她摇晃着头,试图把毕赢那句欲拒还迎和单梓唯关门时的动作从脑海里面甩出去。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单梓唯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
闻书遥倚靠在墙上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心里连绵的疼痛此刻就像细小的针刺,依旧无孔不入。她冷笑,她甚至在想,单梓唯怀抱着毕赢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
闻书遥又给江依寰打电话,江依寰一听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头,连忙说:“闻书遥你怎么了?我在七号包间啊。”
七号?难道她刚才说的不是一号吗?
闻书遥摇头,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这老天爷真喜欢和她开玩笑啊。
闻书遥来到包间的时候,已经恢复惯有的淡然,“几号包间都说不清楚,害得我敲错门。”江依寰连忙道歉,自己刚才是玩得太投入,没说明白。
闻书遥坐下来,发现江依寰正在校园bbs论坛上发帖。顺带说一句,这位铁人寰同学是校园网站的管理员,更是她一手开创和建立了最受同学们欢迎的午夜诡话版块。江依寰知道那几个火热的怪谈帖子是闻书遥信手胡诌后,对她佩服得不得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冷馨然当选学生会主席了,我在编辑帖子公告天下。”江依寰的手指打得熟练飞快。
闻书遥有点吃惊,但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冷馨然在学生会孜孜不倦地奋斗一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登上l大学学生会的顶峰了。五年不见,她早已经脱胎换骨,恐怕谁都不会相信过去的冷馨然曾是生活在班级金字塔最低端的人。而闻书遥,曾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这个冷馨然还真厉害,你知道吗?闻书遥,和她一起竞争学生会主席位置的同学家庭条件都很优渥,没想到还是她这匹黑马杀出来了……”
江依寰还在对冷馨然赞不绝口,闻书遥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已经陷入回忆。她想起很多事,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面的回忆又冒出来,每次见到单梓唯,她都会变得这般思绪万千。
这个男人是她种在血液里面的蛊,或许真的已经无药可医。
如果说,五年前,单梓唯和闻书遥是一吻定情。
那单梓唯和冷馨然,就是一吻成孽,注定老死不相往来。
☆、第二十九章
初二期中考试结束以后,冷馨然再度不负众望地成为全年级倒数第一。
刚入学的时候,谁都不曾注意过冷馨然这个人,她沉默寡言,相貌平平,总是穿褪了色的旧衣服。虽然个子高但每次说话时都是唯唯诺诺,从来不敢正视任何人,她的眼睛里好像总是摇晃着一杯清水,那份胆怯和惊慌随时都可能洒出来。
时间久了,闻书遥就开始听到各种关于冷馨然的传言——
“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冷馨然的爸爸妈妈都死了,是被她克死的。”
“真的啊?难怪总是阴气森森的,看着就晦气。”
“她啊,其实比我们大两岁,因为留过级,成绩一直差得不得了。”
“这么大岁数还那么笨啊,光顾着长个子也没长长智力。”
女生们常常笑成一片,相互交换冷馨然的八卦成为拉近她们彼此距离的友好方式。那个时候,全班女生都团结一致,勤勤恳恳地嘲笑和排挤冷馨然。
她们会命令冷馨然放学留下来帮自己值日,会支使她冒着被巡逻老师抓到扣分的危险,隔着两条街去买十几人份的手抓饼和烤冷面,会理所当然地从冷馨然的书包里翻出漫画书,相互传阅,传着传着就不翼而飞。
冷馨然时常焦头烂额地询问着漫画书的下落,却没有一个人理会她。后来闻书遥才知道,那些看似廉价的合订本漫画是冷馨然省下一个星期的午饭钱买的。可是她又没办法把它们带回家,若是姨妈看见以后就不会再给她吃饭的钱了。
有次大清扫冷馨然被班里的女生撞倒,一脚踩在水桶里。那个女生扬长而去,冷馨然便只好自己跑去厕所,把湿透的鞋脱下来。她一时慌张竟然忘记自己的袜子是见不得人的,于是全班同学都知道她穷得连袜子都买不起,议论了整整一个晚自习。
男生们虽然不会像女生这么直截了当,但他们运用满脑子的荷尔蒙想出一个更狠的招。就是打篮球的时候,谁输了谁就仰天大喊一句,“我喜欢冷馨然!”其他男生都会笑得趴在地上几乎断气。
几次下来,冷馨然便名声在外,整个d中学都对这个初二年级的吊车尾略有耳闻:蠢,丑,穷,成绩差得一塌糊涂。
男生们平时开玩笑都会指着对方的鼻子调侃,“我就知道你喜欢冷馨然!”对方便会像受到奇耻大辱般冲上去要拼命的架势,一脸鄙夷地回嘴,“你才喜欢冷馨然呢,你们全家都喜欢她!”
每当这个时候,闻书遥都会看到冷馨然沉默地坐在窗边角落里,眼神空茫,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她似乎永远都不懂得反抗和回击,只能逆来顺受,照单全收。
可她越是将自己缩成一块石头,同学们越是将她当成软柿子,随意践踏。
有一次,闻书遥经过她座位旁边的时候,看到她气得脸色发白,瘦弱的双肩颤抖有如风中落叶。她把双手放在座位里,不停地撕着卷子,撕完了,也不低头看一眼,又摸索着抓过一本教材来撕。直到整个座位里面仿佛下雪般,堆满黑白色的细碎尘埃。
闻书遥便知道,冷馨然不是木讷,而是隐忍,更是懦弱。
十五岁的青春华年,敏感而焦虑。每个人都像一只精力用不完的小兽,一支急于张弓上弦的利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谈笑间,已经给同龄人造成了多么严重甚至是永久的伤害。
闻书遥从来不参与有关于冷馨然的话题,可她也没有对此流露出明显的反感。她这个人一向游离在群体之外,没必要凌驾于众人之上摆出指责和批判的面孔,因为这样根本就拯救不了冷馨然,更会给自己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她只是觉得莫名的心凉,就好像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如果今时今日自己也是个吊车尾,那她会不会落得和冷馨然一样的境地呢?
因为她知道,她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最近也不知什么原因,路煞魔开始消声灭迹,这让附近几所中学的老师和学生长舒一口气。闻书遥自然也是庆幸,可隐约间却觉得这个变故与单梓唯有关。
自从那个清晨他们在闻书遥家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形同陌路。即便在教室里擦肩而过,闻书遥都是目不斜视。她现在一想到他那张魅惑无知少女的脸,就觉得恶心。
闻书遥走在回家的路上,寻思着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责骂声。闻书遥认出是高年级的几个女生,而被她们骂的狗血淋头沉默不语的却是冷馨然。
闻书遥听了几句,就露出冷笑,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单梓唯。
冷馨然的座位就坐在单梓唯旁边,两人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这个浑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