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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阳台很大,正对着院子,白天的时候,陶心诚喜欢躺在这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陶景滦喜欢看晒着太阳的女儿,总是懒洋洋地,陶心诚偶尔伸懒腰时看到他,会叫他声“爸爸”。现在?哎……
他看了眼躺椅,发现躺椅旁站着个人,那人在吸烟,一个红点儿亮起熄灭,很有节奏。
每个做父亲的人,对未来的女婿都是有着难以名状的敌意,在陶心诚忘掉乐明申的同时,捎带着也忘了他这个亲爹,和曾经的敌人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是种什么感觉?
陶景滦对乐明申的敌意升级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心诚最烦你抽烟了,还抽!”陶景滦走过去抢了乐明申手里的烟盒,他拿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重重吸了一口。太久没吸烟的关系,这一口让陶景滦咳嗽了好几声。
他不喜欢乐明申,似乎每个做父亲的人,对每个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女婿的人都是有着难以名状的敌意。陶景滦本来就不喜欢乐明申,这种感觉在他和乐明申成了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起被陶心诚忘记的时候变得更明显了。
对陶景滦的敌意,乐明申习以为常,他叹口气,坚定地拿回了陶景滦的烟:“别说我,她更烦你抽烟,见了要骂的。”
“要是骂还好了呢,我巴不得她现在就来骂我,那样她就记起我是谁了。闺女我养了二十几年,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呢?”
一旁的乐明申安静听着,没说话。
他认识陶心诚十八年,从他十八岁开始喜欢她,他记得在他人生最低潮的一年,她给他发过一万两千零五十八条短信,每天平均三十三条,在这三十三条里,有至少二十条是毫无营养的,甚至有些只是她从网上搜罗来的笑话。
陶心诚就是一个生活起来毫无营养的人,她办事毛躁意气,曾经因为乐明申一句话赌气报了临床心理学专业。
陶心诚不是个好学生,分数一向是低空飞过,这些还是靠他给她的考前补习。
她懒,说动脑筋是个累活,却因为乐明申喜欢的一个东西去参加广场上的智力竞猜活动,虽然结果是惨败,她硬是生磨硬泡,用高价把东西从得奖那个人手里买了下来。
她笨、她刁钻、她懒,但她也善良、执着。
就是这样的陶心诚在成功插足进乐明申的世界后,忘记了他。
是啊,二呆,我在抽烟呢,你怎么都不来和我要罚款了?我才发的工资,你现在不罚,过后可就没了。乐明申抬头看着夜空,眨眨眼,又眨眨眼。
“没认识你时心诚可乖了。”陶景滦拿着烟,也抬头望着天。
嗯,是乖。
“认识了你,她就再不像之前那么听我的话了,逃课、去酒吧,都是和你学的!”陶景滦语气愤恨。
是啊,都是和我学的。
“不是你,她不会去坐那辆车,不会有车祸,把你忘了也就算了,凭啥把她爸也忘了?”陶景滦扔了手里的烟,转头看向乐明申。
“乐明申?”陶景滦叫他。
“啊?”他转头,脸上挨了一拳,很结实的一拳。
陶景滦说:“臭小子,全是因为你!”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陈升平说:“乐扣,你今儿戴得这副眼镜不错,黑色的。”
说这话时的陈升平站在1/2心理诊所擦得锃亮的玻璃门前,手欠的摘了乐明申鼻梁上的眼镜,然后长长“哦”的一声:“乐扣,你这烟熏妆画得不错,只是……怎么就画了一边?”
乐明申手一挥,夺回眼镜。“就算你天天在这里杵着当门神,我也是绝不会给你加薪的,连考虑的机会都没有。”
陈升平是乐明申的大学同学,乐明申成绩长年把持第一,陈升平做了四年的第二,后来两人毕业回国,陈升平又到乐明申的心理诊所当起了二把手。
在他们读书的那个群里,同学们习惯叫乐明申Coach Le(乐扣),叫陈升平D Le,音译是乐弟,同学们更喜欢叫意译的叫法——乐老二。
陈升平“切”了一声,“真不知道你那么抠攒下来的钱有什么用,陶心诚还不是又把你忘了?”
“我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昨天的事儿今儿你就知道了,我好奇你出卖了什么给应英,才让她告诉你的?”已经朝办公室走的乐明申回头扫了陈升平一眼,“不要说你是用眼神迷倒了应英,除非你去韩国先把你那三层的下眼袋压缩成一层,也别说是你的伟岸身材让应英迷倒在你的西装裤下,腰围和裤长等长的人,你不觉得和伟岸这词略微不搭吗?好吧,瞧你那眼神你不觉的,我觉得。”
乐明申收回眼神,进了办公室,在办公桌前,他脱了外套,用丢的把人丢进身后的椅子。
安静坐了会儿,他接通了桌上的外联电话。
“Doctor Le。”前台秘书的声音清甜好听。
“今天几个病人?”
“上午两个,余太太的第五次治疗,另外一个是新病人,是从你师兄Doctor Jay那里转来的,下午也是两个,他们预约了三点后的问诊时间……”
乐明申闭着眼睛听着,冷不防有人插话:“下午的两个病人取消一个。”
乐明申睁开眼,看到正朝他嬉皮笑脸的陈升平,陈升平的手扣在电话上,电话已经被陈升平挂断了。
“我一个病人一小时的咨询费多少你知道。”乐明申挑着眼睛,怎么瞧陈升平怎么不顺眼。
“我知道,不过晚上应英和陶心诚去吃饭这事你肯定不知道。”陈升平腿一抬,人坐到了乐明申的桌子上,“应英说,某人要是舍得少挣点儿钱,她不介意多去个人。”
门外有人敲门,三声过后门开了,秘书推门进来,“Doctor Le,我来和你确认是取消下午一个病人的预约吗?”
“No。”乐明申正了正颈间的领带,摇摇头,“是cancel all。”
看着正发生事情的陈升平默默竖了个大拇指给乐明申,曾经,高烧39°的乐扣为了那点咨询费,脸烧得像红顶灯似的,还在跟咨询者谈意向治疗,玩催眠,现在就能视金钱如粪土,连钱都可以不赚了。
所以说,不是乐扣不在乎钱了,是他有更看重的粪了。
陶心诚不知道她是作为这样一种颇“奇怪”的事物被陈升平评价的,她今天没去上班,人有点儿累,心累。
她妈说那人真是她爸爸,陶心诚将信将疑,她妈妈没提她认识那个叫乐明申的事,乐明申就被她看成了骗子。
陶心诚想不通,为什么应英约她吃饭,“骗子”会和陈升平一起来呢?
见了陈升平来,应英变了脸,拉着他出去谈话,陶心诚呆着无聊,索性和乐明申聊起天来。
“应英说我和你认识了许多年?”
“过几天你生日,满十八年。”
“可我妈说你和我没关系。”
“你爸妈不喜欢我。”
“对了,还有那个老头儿,他说他是我爸。”
“他真是你爸。”
“那我为什么不记得你们?”
“你出了车祸,把我们忘了。”
“可我记得应英,我也没忘了我妈。”陶心诚戳了戳面前杯子里的饮料管子,眼角瞟了乐明申一眼。
是啊,乐明申也奇怪,陶心诚得的是间歇性失忆症,每隔一段时间,她的大脑就会自动清空一次,这个时间不定期,能发生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唯一确定的是,陶心诚翻脸不认人的对象是确定的。
她只会忘记乐明申和陶景滦两人,而且步调一致,每次都是同时忘记。
乐明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给陶心诚,他眨眨眼,听陶心诚继续说:“或者你说我们认识,咱们该有合照的吧?”
“有。”乐明申拿出手机。
“这是你去公园玩儿飞镖,一个都没中,气急败坏时我给你照的,不过我知道,运动细胞这东西,和你没啥关系。”几张合照后,他指着一张陶心诚的单人照片,习惯性的说着话。
陶心诚的反应倒是平静,她看了照片,然后递回了手机。
“应英他们去哪儿了?”
她要乐明申去找。
乐明申去了。
应英和陈升平站在洗手间门口说话,前夫前妻之间聊天的气氛不大友好。
看见乐明申,应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就是觉得你有那么丁点儿可怜才安排你和心诚见面,谁让你把他也带来了?”
乐明申看着陈升平,才知道陈升平说应英邀请他们一起的话是假的,这个浑水摸鱼的混球!
暂时不想理混球,应英问乐明申他和陶心诚怎么样了。
“好像没前几次顺利,第一次有你们帮我证明,再加上照片,她虽然当时没记起来,可也没排斥,这次的自我保护意识更强了”,乐明申很无奈,“不过也不是没好处,至少我不用担心她被拐卖的可能了。”
不想再和陈升平吵,应英跟着乐明申往回走。回去时,服务生才送了饮品,四杯绿色的猕猴桃汁看着就清凉。
“鲜榨的,快喝吧。”陶心诚笑眯眯的看着乐明申。
乐明申不爱猕猴桃的味道,但陶心诚这么说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喝了。
陈升平看着乐明申才喝了一口,连句话都没说,捂着嘴冲了出去。
“他怎么了?”陈升平不明所以。
“辣的。”陶心诚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两包空了的wasabi包装袋,他们来的是日料店,最不缺芥末。
她放足了两包呢。
“应英,我知道我妈让你帮我介绍对象,可你也不至于为了帮我找对象就找了个PS渣到家,又那么不会说话的吧?你不觉得他那颗大头P到我身边特不和谐吗?还说我没运动细胞!”
哼!
Chapter1…3
说着说着,陶心诚就没什么心情再在日料店待下去了,她也不管应英和陈升平同她强调的,她认识那个人,那人叫乐明申。
她知道附近有家商场,上星期才开业的,她想拉着应英陪她去逛逛。
可看看陈升平那个她敢怎么提议、他就敢怎么过后灭了她的架势,陶心诚识趣儿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升平这人吧,毛病挺多,长得还成,个头不矮,体重不轻,嘴贱心更黑,唯一的长处或许就是对应英一心一意。喜剧是他们是对夫妻,悲剧是在这个夫妻前要加个定语——“前任”。
陶心诚下了楼,后背还嗖嗖发凉,哎,估计应英是要恨死她了。
商场离日料店不算远,在隔着一条街往东一百米的地方,陶心诚穿着五公分的尖跟鞋走着去也没觉得累,记得有人评价她是逛街能手,不管穿多高的跟,只要是逛街,都不会喊累的。
这话谁说的她忘了,不过她觉得她挺对得起这个名字的。
商场在做促销,不是周末,可每个柜台前面还是挤了不少大妈。陶心诚走走停停,看上两件衣服,因为更衣室全满,等了一会儿,她索性不买了。
顶楼是影院,没处可去的陶心诚坐电梯去了那儿。刚才进商场前,陶心诚看见了应用的宣传海报,有新片上映,风格不是她反感的。
售票口有两个,前面各自排着几个人,陶心诚没排多久就排到了。她买了票,发现再有五分钟电影就开演了。
四号厅门前,工作人员正提醒着入场。陶心诚想了想,放弃了买爆米花的念头,直接进了场。
电影是部青春爱情片,女主角是个性格毛躁的大一新生,不小心惹了学校里的大姐大,在躲避对方报复时,遇到了男主角,男主角为了救她受了伤。
“这电影有够无聊的了。”
陶心诚眼睛发湿时,坐她旁边的一个男生说。男生是陪女朋友来看的,过程里一直只顾着吃。
黑暗里陶心诚挥了挥手,不意外听到旁边一声“啊!”
她弄撒了男生的饮料,男生哇哇的叫声引起其他观影人的不满,最后,陶心诚赔了一百块钱,出了影院。
电影是有点儿狗血,却是陶心诚真的亲身经历过的,那时候陶心诚头回住校,什么都新鲜,每天都和他们寝室的同学聊天到很晚。偏巧隔壁宿舍住了个矫情的女生,说宿舍隔音不好,每天晚上都要锤几次墙,后来陶心诚他们明明没在聊天,对方还是敲墙。日子久了,双方有了矛盾。
陶心诚脾气硬,和对方说了一次。两个人因为这事吵了一架。
本来,吵过也就算了,有天寝室里其他室友不在,回到寝室的陶心诚发现寝室里站着几个外校的女生,他们是来教训陶心诚的。
那次,陶心诚吃了点儿小亏,如果不是那个男生,陶心诚肯定是要吃更大的亏的。
那个男生叫赵洛阳,住的宿舍在陶心诚对面,那时候的宿舍楼设计不合理,两栋楼间距很窄,也正是因为窄,才让赵洛阳看到了被人“围殴”的陶心诚。
陶心诚永远记得赵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