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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亲那一夜他提过一次后,我俩就尽量回避了容可这个名字。我没想到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再次捅破这层窗户纸。
我拢好了衣领,说道:“不是……我不喜欢他了……或者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他?总之,我不会与他再有联系的。他已经不在了啊……陛下,抱歉,我不愿意的原因并不是容可。”
翔成坐上了床沿,我没动,他又一次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发闷地说道:“婧女,对不起。本来今天我是想要了你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可是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只有这点,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然后他起身,背对着我,恢复了他原有的清冷的嗓音:“朕去侧殿休息,皇后自行安顿吧。另外,从明天开始,有更大的事情等着朕去处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朕都不会再来了,皇后多多保重。”
我缓缓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我的视线。
隔天,包打听的小喜带来了一个差点儿让我晕倒的消息:“娘娘,陛下削藩了!”
“什么?!”我抓紧了小喜的胳膊,“什么叫‘陛下削藩了’?小喜,你给我说清楚!仔细地说清楚!”
小喜吞了口口水,说道:“听宫里侍卫说的,陛下一早派人把外廷的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连鸟儿都飞不进去!上朝的时候陛下颁布了削藩的圣旨,说是要把所有藩王都扣押在京城不许离开。”
“不对!”我失神地放开小喜,喃喃自语,“不对,不对!这绝对不对!怎么会呢?好好的他怎么会想着要削藩呢?不对不对,小喜你一定是弄错了……”
小喜咋呼:“我才没弄错,陛下都下圣旨了!”
小忧在一边扶着我,说道:“娘娘不用着急,再派人打听打听就是了。”
我一把推开她们两个人,大叫:“不是,我不急!我只是怕藩王反了……我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我没有急!”
是的,我只是担心自己而已!
事实证明,翔成是个作风强硬的帝王——他确实下了削藩的命令,并且还规定:没收藩王之印。凡三代以内藩王,皆可在京城得到供养;三代以外的藩王,则一律按功绩贬为四品到六品官员不等;无功绩无能力者,赐良田百亩银两一千,归乡。
久不干政的太后也被惊动了。太后老人家赤足披发,跑到了暖阁试图劝阻皇上,希望皇上能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天下百姓为重,不可轻举妄动,坏了国本。
皇上没答应。
太后声泪俱下:“那皇上也要看在母后的份上,放过保成,让他能在朝为官吧!他是你的亲兄弟啊!他才刚到越刍,能有什么功绩?”
这回皇上有没有答应,大家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们只听说太后从那天开始绝了食,至今已过两天,急得宫中众人团团转,却又不敢去劝说。
小喜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这一幕母子反目,回来后表演得有声有色,最后还对我说:“娘娘,实在不行您去看看太后吧!她老人家绝食了对我们也没好处啊!之前太后也很照顾您的不是吗?”
因我探听到被扣押的藩王没有什么大动作,领地里留守的各位官员也都服从圣旨安排,便放心不少,所以此时也有心情同她玩笑了:“太后不需要任何人去看她,我们去了只会让她觉得没面子。现在太后想要的是皇上能退一步,这样大家彼此好商量。”
小忧笑道:“可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有人能充当和事老比较好呢!陛下和太后都是嘴硬的人,也许都后悔得不行,却又都不好先开口认输。”
可我实在不想去见那个人……
“还是去看望看望‘绝食’中的太后吧!”
同往越刍
我是被颠簸折腾醒的。
睁眼,却先看见了保成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听到的是他懒洋洋的声音:“皇嫂,您可醒了呀。要是再不醒,小弟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惊诧,开始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看望太后、正逢已被晋升为张太妃的前容嫔娘娘、我与她一同告退、从太后的清泰殿出来、走到了御花园……
然后我就……没意识了?
思及此,我怒斥保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闯内廷袭击皇后!”
保成一手扶额,且笑且道:“皇嫂还真是,永远都抓不住重点啊!为什么不问我现在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呢?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从戒备森严的驿馆里逃出来的呢?”
我轻嗤一声,说道:“问了这些你也不会回答。我倒是想问问你,看你这是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了驿馆吧?那为什么又跑到内廷去了?找死去吗?嗬,还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晕我。难道是想把我当成人质与皇上谈判吗?你未免也太低估皇上削藩的决心了。”
保成神秘地摇摇手指:“我承认皇嫂很聪明,但这回你猜的都不对哦!我嘛……只是受人之托,特来把一个人请走的。”
此时,我身边传来温婉的女声:“梧桐,不好意思,保成本来只是要把我带走的。可我一想到你是……所以就要求保成将你一起偷偷带出宫了。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这个老太婆多事吧。”
我探头,这才发现被保成挡住的右边车位上,还坐着一位美丽妇人——张太妃。
“张太妃?!您这又是……”我心惊不已,却不敢表露。
张太妃摇头,说道:“不要再叫我张太妃了,那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我已逃出那个吃人的宫廷,你以后喊我容婶就好。”
于是我更头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行,我需要好好想想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没有了我与保成的声音,车厢里马上就安静了下来。虽然半镂花的车窗被封得死死的,可车里的光线还不错,加上比较新鲜的空气……能感觉出现在应该是早晨。那么,我就可以肯定,昨天傍晚到今天早上的这段时间,我是处于昏迷状态中的。
如果保成急于离开京城返回封地,那应该是从昨天一逃出宫就坐上马车匆匆离去了。经过一个晚上的路程,现在大约刚出京城范围没多久。但也不排除他在京城躲了一晚,然后再走。如果是这样,现在则应该还在京城郊外地区。
不知宫里是少了个皇后比较混乱还是少了个太妃比较耸动。不过,皇后和太妃同时失踪,才是惊天疑案吧。
最起码我有一点可以明确:保成暂时还不会要我的命,当然也不会让我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我稍微安了安心。
走了有一天时间,保成下车投宿。
行路期间,我们所有人都是躲在路边的树林里处理个人问题的。至于饮水之类,则直接在马车上解决。
经过保成的安排,我和容婶住在一间屋,他与另外两个没见过的像是侍卫的男人住在一间。我们的晚饭由车夫端到了屋里——保成不许我和容婶露面,我想可能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譬如……来自京城的搜查。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保成的意图,却能想象得到,他既然选择逃出驿馆,就必定是要与皇上作对了。
我食不知味,心里一直计算着保成会带头造反的可能性有多大。以前,保成虽然与我合不来,却还算个明是非的人,而且态度本来是倾向于削藩的,说起藩王总一脸不自觉的厌恶之情……权力真能使人变化啊!
唉,母亲大人要是知道了我的失踪,该多么惊慌!妹妹们也会担惊受怕的。就是不知父亲大人会做何感想。
原来皇宫也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皇嫂,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老实的人质。”第二日的路上,保成漫不经心地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说道。
我反唇相讥:“皇弟,你活了二十年,总共劫持过几个人质?”
保成愣了愣,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也是,这还算头一遭。不过皇嫂你也没有反抗,真是会让人起疑啊。我想你是不是早有预谋,准备要离开皇宫——而可怜的我则正好傻乎乎地当了老好人,给了你这个机会。”
我冷嘲道:“那也不是你给我的机会。”
容婶笑道:“确实,这便都是我的错了。你们两个呀,怎么一见面就要吵呢?以前听阿可说你们不合,我还不很信,这么看来,还是真的呢!”
我默然。从很久之前,只要一提到容可,我就无话可说。
保成哼道:“他?每次都指责我,说是我的不对。真是的,明明是这个女人无理取闹。”
我忍不住呛声:“什么叫我‘无理取闹’?你才是没理争三分吧?有没有搞错啊,你看你一个大男人,总是插在我和阿可之间,像话吗?”
保成瞪眼:“阿可是我的伴读,我们同进同出有错吗?”
眼看争吵要偏往诡异的方向,我忽然想起容可的母亲就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吵架,赶紧示意保成收声。
却忘了保成和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默契可言,仍然抱怨不休:“苏梧桐我告诉你,你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因为我们大家都没想到就你这样的女人居然也会被皇父看中要当儿媳妇。可你为什么要骗阿可?你让阿可有了希望,又……”
还说?还说?!
情急之下,我抓起一个什么东西就塞进了保成的嘴巴里——呃,好像是块抹布……那个用来擦车窗的破抹布。
“你这个女人!”保成愤怒了,大怒了,狂怒了……
我心知这次是我有错,不该意气用事和他争吵,只好憋着气儿示弱:“行了行了,就当是我错了,好吧?”
“本来就是你错了,什么叫‘就当是’你错了?”保成绝对不会在嘴巴上吃亏,这点我早有体会,所以要想清静,就只能忍气吞声,让他自生自灭去。
保成忿恨地盯着我,捞出水壶洗手冲嘴。
我叹气道:“唉……保成,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敌视彼此的?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何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说话呢?”
保成放下水壶,说道:“没可能。我们之间就像启石永远看不顺眼阿可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好的。”
啊?
我呆了半晌才消化掉他说的话:“小台和容可?他们怎么会见面的?”
容可死的时候,小台还不到十三岁,当时是由父亲大人在家教导的。后来保成没了伴读,才将小台招进宫中充当容可的替补。而且平时我多是溜出家门,在外与容可见面,小台应该不知道的。那怎么算这个时间,小台都不应该见过容可才对啊!
除非……容可没死!
保成嘿嘿笑着,说:“反正不是在梦里见的。”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拎起保成的衣领:“告诉我!”
一双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肩,容婶柔和的话语通过耳朵清晰地传进我的心中:“梧桐,阿可没死,一直都没死。”
……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便在容婶详细的解释与保成不时的插嘴中过去了。
我这才得知了那些被他们尘封了五年的真相——而这个“他们”里,竟然还包括了我的父亲大人,苏清。
五年前,容家不知何故,一夕之间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而且铁证如山,连父亲大人都查不清其中的关节所在。但父亲大人唯一可知的是,自己的好友容离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他想方设法地要营救容家人——最终未果。
此时,保成找到了父亲大人,说他可以在太子的协助下在临刑前将容可救出。然而其他人,他们兄弟爱莫能助。毕竟他们的对手是自己的皇父、一言九鼎的皇上,谁都没那个能耐改变或者是反抗皇帝的命令,恐怕连皇帝陛下自己都不行。
父亲大人同意了他的要求,冒着满门抄斩的大罪将容可悄悄带回家中藏了起来。直到我出嫁前,容可都住在连着我们家后院的一个没人知道的黑屋子里。
我进宫后,不知怎的,容可的事情被有心人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随后保成才会这么快自请封地,他的目的就是要远远地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为了保护容可、并让小台从可能会再次出现在苏家的指婚中抽身,保成带着前后两个伴读好友,到了越刍。
听完长长的叙述后,我轻叹:“保成,你人品真不行——看吧,凡是与你有关的人都要倒霉。”
保成没有回嘴,只说:“苏梧桐,你知道吗,他只能在晚上出来活动。每次我晚上偷偷去找他的时候,他都在你的院外站着。我看了心里有多难受你能明白吗?”
我再也轻松不起来。眼泪无声地落下,溅在衣服上,融进心坎里。
此时我实在不能自欺欺人地说自己从没有喜欢过容可了。因为我一直以来的埋怨,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他没有放弃过我们的感情,可我却放弃了对他的信任。
我终于明白了保成对我更甚的敌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