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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的原罪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在资本的起步阶段,总是这样没有办法光彩。但到了后来,企业做大了,从良的还是大多数,是自身具备了光彩的能力,也有反思与良心的发现,要回馈社会忏悔过去,完成自我救赎的过程。”
聂书记喝了一小口水,从理论联系到实际,循循善诱:“中国的私营企业在改革开放之后,如雨后春笋一样胜出。大部分是从公有制的体制内脱胎出来的,有的是公有制企业的管理者,如厂长、供销员摇身一变成了私营业主。后来的国企改革,也是这些人用所处的特殊地位同政府搞好关系,一夜之间,公字头的企业就变成私字头的。还有些胆子大的人走私贩私、投机倒把,赚了钱办起了公司企业。还有些胆子更大的,打起国有银行的主意,同银行内部人员勾结一个劲贷款,然后把资金转移,最后用倒闭的方式使贷款变成银行的坏帐,然后拿转移出来的钱办企业。还有那些黑社会,靠打打杀杀强取豪夺,吃地头、抽税头甚至垄断某一行当,后来也正儿八经地办起企业。这些钱无论怎么都算不上干净,这就形成了企业的原罪,也就有了企业家的原罪。”
“聂书记,我觉得吧,归根结底,还是法制不健全,法制建设没跟上。”不能让领导一个人说,孟卫东放下杯子,不失时机插了一句。
“对,以前我们是摸石头过河,没有经验可循,自然谈不上法律。”
聂书记笑了笑,接着道:“言归正传,我们接着说企业,企业是国家税收的源泉,这是社会财富的第一次分配。企业主得了利润,国家取得税收,还有相关部门得了各种费,甚至一些有关单位拉了赞助。进入这不同腰包的钱则进入了二次分配,一下子就产生了很多享受这企业创造的财富的人,这就是企业的贡献,至于是不是创造了就业,那还另当别论。其实作为企业仅此也就够了,照章纳税,就是最规矩的企业。如果企业再去搞慈善,再去参加社会的一些公益活动,那就是额外的智慧的修补社会,或是培养消费人群。”
领导的水平比想象中更高,至少韩博听了觉得非常有道理。
看着韩博若有所思的样子,聂书记意味深长地说:“企业家的原罪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抵顶了,他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在救赎自己。有的人主张追究企业家的原罪,要把他们用不正当方法取得的原始积累吐出来,我认为这是纯理论的正义,实际是无法行得通的。这可能再次掀起仇富的情绪,点燃摧毁生产力的均贫富,等贵贱的绝对平均主义烈火,使社会陷入动荡,目的与结局会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在追究原罪的过程中,成本会大于收益,后果会一塌糊涂。同时也会造成天下无好人,人人自危,所以这无论如何不可轻言。”
之前只是旁敲侧击,“无论如何不可轻言”,这就是明确表态了!
没有确凿证据,韩博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郝英良的原罪跟其他企业家的原罪是不一样的,聂书记突然脸色一正:
“但是,对于有些企业在发展过程中的故意犯罪,经营中的违法活动,我们要发现一起要查处一起,这与讨伐原罪是两码事,可以说这是基督教意中的本罪!原罪可以通过企业创造的社会效益来救赎,而本罪则必须由现实中的法律来作出决断!”
以前发生的就让它过去,以后再发生就严厉打击,是不是这个意思?
孟卫东沉默不语,韩博自然不好辩解。
聂书记摸摸下巴,轻叹道:“历史走过来了,那些已经发了财的企业家,是国家政策的机会或地缘上的机会,让他们占了便宜。这里面有方方面面的错,追究起来是一笔说不清的帐,无法厘清就割舍吧,有什么办法呢,这也可能叫做规律吧。”
“无法厘清就割舍,要是我能厘清呢?”韩博暗暗地想,可这些话只能藏在心里。
眼前这位不是一般市管干部,可以说是半个钦差大臣。
生怕韩博不听招呼一意孤行,聂书记决定说得更透彻一些:“企业家原罪的形成是在一个特殊的历史条件下,是在一种生产力取代另一种生产力的初期,那个时候一般要伴随着法制不健全与市场发育不良,成功者取决于胆量的成分大一些,学识并不重要,甚至在这个时期越是有学识的人,越是观望徘徊,这也就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道理。而到了社会与市场成熟期,那些第一批的创业者已经大浪淘沙,可能所剩无几了,那些被淘汰的企业家,就像西方国家信奉的所谓上帝意识,是彻底地让他们赎罪去了。那些站住脚跟的企业家,能快速地提高自己,跟上发展的步伐,脱胎换骨,懂得如何去回馈社会……”
领导不只是在谈大道理,也是在用事实说话。
刚刚过去的一天看到的什么,明天省领导又会来看什么,不就是他郝英良“脱胎换骨”、“回馈社会”的一系列举措吗?
第691章 进展(一)
明天有重要接待,聂书记谈了近一个小时走了。
韩博和孟书记一起把聂书记送到楼下,一直送上车,走之前聂书记不忘强调刚才只是理论性的探讨,不涉及某个人,不涉及具体事。
话是这么说的,意图却再明确不过。
直到此时此刻,韩博才真正意识到顶头上司过去几天承受多大压力,因为自己也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压得人喘不过气。
踉跄地跟随孟书记再次上楼,韩博清楚自己身体很好,不贫血,没什么疾病,可是,却控制不住蹒跚的脚步。
回到政法委书记办公室,打发走秘书,孟卫东一边招呼韩博坐下,一边叹道:“细想起来聂书记说得没错,至少从这两年的现实表现看,那个人堪称脱胎换骨,积极参与各种公益活动,在不断回馈社会。”
开弓没有回头箭,韩博不认为顶头上司会打退堂鼓,直言不讳说:“相比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利益,捐出去的只是九牛一毛。”
“这个想法可不对,你是打击违法犯罪,不是打土豪。”
孟卫东点上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鸿丰大厦、那几个能提升东萍城市形象的开发项目,还有城东的工业园区,这些都事实存在。东萍不比你南港老家,全市又有几个像样的公司,我相信聂书记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私心,相比迫于压力,更多地应该是出于全盘考虑。”
“全盘考虑?”
“你可以理解为经济建设大局。”
鸿丰大厦的东萍市的地标,郝英良实际控制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正在开发的是东萍市未来最像样的楼盘,再加上城东的工业园区,可以说郝英良已成为东萍城市建设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他以前确实“黑吃黑”,但既然是“黑吃喝”就意味着被吃的一方不是什么好人,可能同样有“原罪”,如果不吃掉,让他们发展到今天,或许根本不会像郝英良一样有这么多实实在在的投资,更不太可能跟郝英良一样热衷公益。
何况他现在“从良”了,“脱胎换骨”了,所有证据都表明金茂市场的事同他没任何关系。
从上述角度上看,郝英良实在算不上坏。
这么一个对东萍城市建设,对社会作出过贡献人,为什么不能放他一马?再说中国这么大,有原罪的企业家多了去了,为什么不查别人,偏偏揪住他不放?
韩博从未如此纠结过,沉默良久,抬头道:“孟书记,人命关天,吴俊不能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数以亿计的国有资产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流失掉。”
“明天这一关怎么过?”孟卫东问的韩博,目光却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
韩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郝英良能搬救兵,自己这边一样能,关键这么做不合适,给林书记打电话求助容易,但那就可能演变为高层的博弈而不是打击违法犯罪。
至于即将到来的郑副省长,韩博不认为那么大领导会跟郝英良有什么特殊关系,只是他太会伪装,赢得了一位又一位领导的友谊,现在又骗取到一位又一位领导的同情。
韩博相信搬出郑副省长应该是郝英良的极限,他不可能搬出更高级别的领导,更高级别的领导也不可能给他站这个台。
“孟书记,我觉得明天这一关再难过也要过,只要熬过这一关他就黔驴技穷了。”
“想好了?”
“想好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要得就是他这股敢打敢拼的劲儿,孟卫东点点头,故作轻松说:“想好就行,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能推就推,能和稀泥就和稀泥,推不掉、和不成就主动检讨、承认错误、接受批评。”
“谢谢孟书记。”
“应该是我谢你,是我把你拉过来蹚这摊浑水的。”
领导是笑着说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和几分坚毅。
韩博五味杂陈,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前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现司法局副处级调研员宋文打来电话。
“韩局,说话方不方便?”
“方便。”
“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
“老地方,上次吃饭的地方,我联系上一个人,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他。”
“好的,马上到!”
郝英良当年指使钱中明干得事不少,针对的人却不多,而且所针对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民愤不大。更重要的是,事情过去那么久,受害人相继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受害人案件怎么破?
大前天那顿晚饭没白吃,前任没让人失望,果然知道一些内情,甚至能找到专案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能找着的人。
韩博欣喜若狂,刚准备汇报一下,孟卫东摆摆手:“去吧,办正事要紧。”
压力从哪儿来的,就是因为手上没证据,只能敲山震虎。
只要掌握郝英良涉嫌违法犯罪的确凿证据,谁会跟现在这样帮一个犯罪嫌疑人说话,又怎么会有现在这么大压力?
只要能快侦快破,一切都不是问题。
韩博也不矫情,抬起胳膊敬礼,快步走出办公室,下楼驱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大前天晚上吃饭的小饭店。
走进包厢,只见宋文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五十多岁的样子,干瘦,灰头灰脸的,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
“老徐,这位就是韩副局长,韩局想了解点情况,你如实反映吧。”宋文跟韩博对视一眼,起身走出门外。
“宋局,一起吧。”韩博拉住他胳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谈,我在外面坐会儿。”
前任果然很谨慎,已经不是公安局的人,不想再卷进去,他能帮这个忙已经很不容易了,韩博也不勉强,感激地紧握了下他的手,关上房门坐到徐姓男子身边。
“老徐,我是东萍市公安局副局长韩博,这是我的证件,我不知道宋局是怎么跟你介绍的,但请你务必相信我。”
“韩局长,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顾忌的,想知道什么你尽管问。”老徐一连猛吸了几口烟,紧接着一阵咳嗽,咳嗽完无精打采的靠在椅子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衣服是旧的,鞋是旧的,胡子拉碴,精神萎靡,谁能想到他曾是一个身价上亿的煤老板。
韩博定定心神,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说:“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姓徐,叫徐志进,人家都叫我徐矿长,东光煤矿以前是我的,原来叫东光煤业。99年夏天,你们公安局的鲍双平让他的一个朋友承包我的矿,知道我为什么要承包给他吗?因为开不下去,鲍双平管炸药,处处刁难我,没炸药,煤矿寸步难行。”
鲍双平果然私下经过商,果然是因为煤矿的事跟郝英良对上的。
徐志进又点上支烟:“没办法,就降价承包给他们,谁知道过了几个月,郝英良和钱中明又找上门,要收购我的矿。鲍双平没出面,让他那个朋友找了一帮混混跟郝英良较量,结果找的那帮人被钱中明找的人打了。鲍双平恼羞成怒,叫去几十个警察,把钱中明抓了,郝英良四处活动,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钱中明很快就放出来了。鲍双平发现搞不过他们,就瞒着我,准备把我的煤矿以1亿4千万的价格卖掉。他找到一个买家,收了人家2000万预付款,人家一进场,钱中明就带着200多号人跑过去大打出手,打伤好几个,买家就这么退出了。”
当时鲍双平不是副局长,还没进入局党委班子,自然搞不过手眼通天的郝英良。
韩博问道:“第二次斗殴公安有没有介入,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买家的2000万预付款要不回来,人被打伤好几个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事当时影响很大,公安厅都过问了。郝英良四处活动,最后给了一笔钱,让一个叫刘权的混混去顶罪。后来又活动,判了个有期徒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