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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沉,他的用意,我自是明白。他笃信他今晚势必能取得那股神秘力量,他一向自负不凡,他愿意放他们走,并不是他真的放过他们,相反,他越是恨他们,越是要留着他们的性命,好让这些昔日的对手看着他如何成功,他要他们畏惧他,臣服他,然后再折磨他们……
至于我,我体内千山万水的蛊毒还没解,自然走不了。就算我要鱼死网破,拼了自己的命也不让他得逞,可他早就算好,北凌羽在此,决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更何况是受尽蛊毒折磨而死。
心念及此,我已经明白到,此时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保全好自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会留下,你让他们走。我只和他们说几句话。”我朝朔麒云喊道。
朔麒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并且善解人意地带着他的人退后几步。
我低声朝上官逸问道:“那面八卦你带来了吗?”
上官逸点了点头,我放下心来,朝北凌羽道:“凌羽,你和他们先离开,记住,只有你们安然无恙,才能够救我。”
北凌羽忙上前握紧了我的手,坚决道:“不,要走一起走,只要你离开了,三个条件缺其一,他根本不能成事!”
“我知道,但我不想死,我要留着我的性命和你共渡余生。听我说,如果用我的血替他打开那石壁,我不一定会死,但我身上的蛊毒还没解,如果此时离开,必死无疑。”
北凌羽惊诧地望着我,“蛊毒?萱儿你……你中了蛊毒?这就是你当日不辞而别的原因?”
原来他还不知道我身中蛊毒的事,我本以为上官逸既然和他合作,会将此事告诉他的,看来上官逸没有说。
我望了上官逸一眼,上官逸铁青着脸,冷冰冰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说过,我会想办法为你解蛊的,无需他人操心。”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千山万水的蛊毒,连夏茉子也探不出来,只有朔麒云这个下蛊的人,才知道解药的配方。
北凌羽用力抓住我双肩,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声音透着绝望,“可就算你留下,他也不会给你解药的。”
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紧紧拥着他,用极轻的声音道:“还记得那个八卦吗?唯一能与他抗衡的东西,就在上官逸身上,到时你们用那八卦与他斡旋,以此要挟,逼他交出解药。”说罢,我用力挣脱他,“你们快走!”
“无双,回来……”
上官逸还待阻止,我已纵身跃开,稳稳地站在石壁前,“上官逸,记住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话。快走!”
此时,北凌羽、上官逸、秦怒、狄靖,四人站在一起,而另一边,朔麒云、苏回天和他们的属下,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朔麒云缓缓朝我踱来,修长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把的匕首,匕首的锋芒透过火光,折射到石壁上,“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的耐心有限。”
就在我正要伸手接过那把匕首时,北凌羽忽然道:“且慢。”
朔麒云转过身去,脸上已显出一丝不耐,北凌羽上前两步,“让我代替她。”
朔麒云一怔,“代替她?什么意思?”
我的心一惊,连忙道:“凌羽,胡说什么,你疯了吗?秦怒,还不快带他们走?”
北凌羽没有望我,继续朝朔麒云道:“你的目的不过是要打开这堵石壁,我的血同样可以做到。你放了她,让我来。”
朔麒云脸露疑惑,饶有兴致地问道:“用你的血也可以?为何?”
秦怒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请三思。”
北凌羽一摆手,继续道:“因为我和她一样,是异血人,我的身上,有她身上一样的莲印。”
朔麒云恍然,脸上神色变换不定,“原来如此。”他看向我,忽然一笑,“真是一个让人意外的惊喜,我说过的,我并不希望你死,真是天从人愿,我要你为我生儿育女,继续做我的惜月。”
他上前一步,将我拉开,让出石壁前的位置,朝北凌羽说道:“她能不能活着离开,便看你了。”
“凌羽……”我无力地唤了一声,徒劳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石壁,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掌心,将手掌按在八卦的阳极上。
岩洞里忽然安静得可怕,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怎么也没有个尽头。
石壁上,八卦图上深深线线的细纹,随着血液的流动,逐渐出现了变化。原本白色的地方,竟然转换成黑色,而原本黑色的地方,则变成了白色。
第七卷积羽沉云 第二百贰拾章 夕沉宫
北凌羽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呼吸也开始有些紊乱,那堵石壁依然静静的矗立,没有任何变化。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乱作一团,抬脚便要跑过去,手腕却被朔麒云扣住。
“让我去替他,直到石壁开启。”我望向朔麒云。
朔麒云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冷冷地道:“不。”
“让我去,我会心甘情愿地为你生儿育女。”
朔麒云不以为然地一笑,“那可不由你说了算,况且,你愿不愿意我可不在乎。”
“可如果他死了,我决不独活。”见他依然不为所动,我放软了语气,低声道:“麒云,让我去替他,我答应你,我会继续做惜月,为你生儿育女。而且,那面八卦本就分阴阳两极,大丰公主原本的用意,就是合两人之力方能将机关打开的,如果没有我的血,那机关不一定能打开。”
朔麒云原本僵硬的神色终于有所放缓,侧头望了我一眼,松开了手。我取过他手中的匕首,快步上前。
“秦怒,快把他带走!”
北凌羽见我走来,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萱儿,别过来!”
秦怒没有犹豫,强行将他拉开。失血后的北凌羽根本无力阻止,只得任由秦怒替他止血,看着我走向八卦图,割破掌心,将手按在阴极上。
吸收了两人血液的八卦图,仿佛有了生命,不过片刻功夫,随着几声轻微喀喀声,阴阳两极各自往相反方向转动,机关开始启动。
朔麒云将我拉回他身边,云影卫和悬剑阁的人则迅速我们护在中间,凝神戒备。
喀啦……喀啦……阴阳两极停止了转动后。整个八卦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转动,所有人都静静地注视着那堵石壁,可片刻后,八卦停了,岩洞里又恢复了寂静,再没任何声响,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没有发生。
难道机关失灵了?还是刚才哪里出错了?就在我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的时候,又一阵沉闷的轰隆声响彻了整个岩洞。那声音似是来自地低,又似是来自空中,似怒吼。似咆哮,随着这不断的轰隆声,我的脚底感受到自地心传来的震动。插在岩缝里的火把也随之摇晃不定。
所有人下意识地退后几丈,不知所措。朔麒云紧紧攥着我的手,原本就冰冷的手,此时更加的冷。火光摇曳晃荡,整个岩洞仿佛都在晃动。朔麒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石壁,双眸在摇曳的火光下变得诡异可怖。
震动渐渐平息,轰隆声仍在继续,须臾,那堵石壁缓缓地向上升起,仿佛巨大的舞台上升起的一道帷幕。而帷幕之后,没有人知道即将上演的是什么。
石壁缓缓上升,我的心也随之高高地提起。隐隐还有一丝期待,脑中不由自主地猜想石壁后的景象,石壁后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那股神秘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一件法器,一册简牍,还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山?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当石壁徐徐升起,石壁之后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
万籁俱寂之中。众人无声地望着那一片黑暗,茫然呆立。
良久,朔麒云取过云天的弓箭,将箭矢点燃,朝那片黑暗的空间连发三箭。箭过之处,黑暗中的景象在微弱的火光中稍纵即逝,众人均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凉气。
石壁之后,是一座沉睡了八百年的地下宫殿。
长廊如带,檐牙高啄,蟠龙缠绕的巨柱,碧瓦硃檐的殿顶,在火光中骤然一现之后,复又隐于黑暗之中。
朔麒云死死盯着前方,薄唇紧抿,握弓的手骨节可见。半晌,他将手中的弓朝云天一扔,沉声道:“你和云山在此守着,云海随我进去。”
三人齐声应了,朔麒云又朝云海点了点头,云海飞快地走进一条小岔道里,只听一阵破石声响,再次出来时,他的手中却横抱着一个睡美人,正是柳惜月。
原来朔麒云提前将柳惜月藏在这里了,我不由再次佩服朔麒云的心思缜密。
“惜月!”狄靖惊呼一声,朝朔麒云吼道:“你竟然毁了玉棺,她会死的!”
“她嘴里含着雩琈精魄。”朔麒云面无表情地望了狄靖一眼,忽尔诡异一笑,“但你说得也没错,过了今晚,她确实会死。怎么?很绝望?我已经给足了时间你,十年了,你仍救不了她,要怨只能怨你自己没本事。”
狄靖踉跄一退,痛苦地望着柳惜月,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她不可以死!”
他一抖手中的铁链,便欲上前抢人,云天、云山立即持鞭拦在他身前。朔麒云不再理会狄靖,朝我沉声道:“你也和我一起进去。”
听闻此言,北凌羽和上官逸同时上前一步,北凌羽厉声道:“不行!我们已经助你开启了机关,她对你来说已无用处,她就留在这里。”
朔麒云没有回头,左手举着火把,右手将银丝软鞭缠在手腕,缓缓迈步,“若不想拿解药,随便。”
我回头,北凌羽因刚才的失血,脸色苍白得可怕,我狠声道:“你们先走,我会平安出来的。”
上官逸猛地抽剑,眸中杀气尽露,“那我们就一起进去,挡我者死!”
他的身形刚动,苏回天已飞身挡在他面前,阴声怪气地道:“不知好歹!有我苏回天在此,任何人也不可以进去!”
双方在石壁下僵持,朔麒云已开始迈进黑暗之中,云海抱着柳惜月走在他身后。北凌羽取下背上的御凤朝我扔来,我伸手接过,咬咬牙,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跟上朔麒云。
空虚之中,四周静谧无声,朔麒云手中的火把,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们的脚下是一条青石长廊,长廊的尽头,依稀可见一座巍峨庄严的宫殿静静地耸立于黑暗之中。
我的心里有些凉嗖嗖的,下意识地跟紧了朔麒云,“这里……为何会有一座宫殿?”
朔麒云侧头望了我一眼,语气依旧平静无波,仿佛他正走在霁月宫的长廊里,而不是这座阴森诡异的古老宫殿,“这座宫殿名为夕沉宫。相传冰夷王子极爱大丰公主,因公主住不惯天寒地冻的雪山,心心念念要回到故里,而他自己又不习惯南方的炎热,特意命人在这里修建一座地下宫殿,本想建成之后给公主一个惊喜,不料未及竣工,公主便被将军救出雪山,逃走了。”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冰夷王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痴,只是过于偏激,非要强求根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若当初他肯放手,又岂会有如此下场?直到最终,他对公主仍是牵萦于心,临死前也要将那股力量封存在此处。
三人步步为营,终于穿过长廊,眼前豁然开朗,亭台楼阁,碧瓦硃檐,沉睡在地底八百年的夕沉宫,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
朔麒云冷静的扫视了一圈,仿佛早就胸有定策,带着我们穿过几个偏殿,径直往最里面的主殿迈去。荧荧火光之中,那高耸的殿门,仿佛藏于黑暗之中,张着嘴巴等待猎物闯入的魔鬼,无声地吞噬着一切。
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御凤。
一进入殿中,朔麒云忽然停住脚步。举着火把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两眼望着前方,口中喃喃道:“果然如此……”
我随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幽暗空旷的大殿里,一张巨大的脸谱赫然出现在前方。
这座宫殿当年并没完工,我们身处的这个大殿,地面是平整的玉石铺就,殿中立着十多根硃红石柱,每根柱上均有蟠龙缠绕,而这座大殿根本没有殿顶,向上望去,空虚一片没有尽头。
大殿的正中,高高地筑起一座祭祀台,祭祀台前方,立着一根半人高的方形白玉柱。大殿的正前方,仍然保留着岩石山体,而那张巨大的脸谱,便是雕刻在这半壁山体之上,足有十多丈之高,站于它面前的我们,显得如此渺小。
那古朴的脸谱石像上,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彩漆,唯有岁月的流逝,在它上面留下斑驳的痕迹。这张脸谱的主人,便是那位冰夷王子了。
王子清俊的脸上,双眸半睁半阖,目光投向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