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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月娘抬起倔强的小下巴,见到冯宛转头看向自己,连忙低头避过。“去准备一下,我要入宫拜见冯美人。”
“是。”
走在院落里,冯宛感觉得到,婢妾们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这些目光中,有一道特别灼人。
她顺着那眼神望去,这一望,对上了月娘秀美的侧面,她正神情怯懦地与那老妈子说着话。
与自家老妈子说话,用得着这般怯懦吗?冯宛冷笑着想道:看来还是不安份啊。
这时,弗儿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夫人,可要用粥?”不等冯宛询问,她便解释道:“郎主说了,从今日起,夫人一日可食四顿浓粥。”
冯宛恩了一声,道:“备着吧。”
下午时,老妈子急急走入了月娘的房间,望着一脸期待的自家女郎,老妈子道:“人回来了,说是冯美人忙着呢,没空接见女郎。”
说到这里,老妈子又道:“老奴给了那人一锭金锞子后,那人又悄声说了一句,好似是,在宫中郎主和冯美人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
月娘一惊,她愕然问道:“怎么会吵起来?”
“老奴不知。”
月娘蹙着眉,忧心仲仲地说道:“夫主对冯美人一直是能让就让,这次居然会吵起来,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
月娘确实不知,此刻的皇宫,着实发生大事了。
凤仪宫中,皇后青着脸,在房中不停地踱来踱去。在她的面前,是几个一动不动,束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嫔妃。
沙漏流逝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皇后急急止步,她转过头盯向门口。
不一会,一个太监出现在房门外,他佝偻着腰,压低尖哨的声音说道:“回娘娘,陛下允了!”
四个字一出,皇后脸色微变,而旁边的嫔妃们,则发出一声小小的,压抑的惊呼。
望着那太监,皇后问道:“陛下可有说,属意哪位公主?”
太监摇头道:“还不曾说起此事,陛下听了太子的荐言后,与相国诸人商议半个时辰,便决定按太子所言行事。”
“你还听到了什么?”
“奴才听了,这和亲之言,出自太子门下,那个叫赵俊的赵姓官人口中。”
赵俊两字一出,站在一侧角落里的冯芸嗖地抬起头来,她紧张地看着皇后,脸色变幻着。
“赵俊?”
“是。”
皇后沉吟一阵,转头看向冯芸,问道:“冯美人,此事你可有所耳闻?”
冯芸连忙上前说道:“臣妾不曾听说。”
皇后闻言,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从她的脸上,嫔妃们都看不出喜怒来。
好一会,皇后低叹一声,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
众女齐刷刷向她一礼,缓缓退去。
冯芸刚刚退出皇后的院落,便看到大公主赵雅急匆匆地跑来,这个总是张扬跋扈的大公主,此时脸带泪痕,表情惶急。
她急冲而来,一眼瞟到冯芸,立马脚步一刹。
向冯芸冲出一步,大公主怒道:“冯美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火气冲天。
冯芸知道,大公主想质问的是赵俊,是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只是受了无枉之灾而已。
冯芸一张脸青中透着白,她咬牙说道:“我也正想问过赵俊。”
她不提赵俊还好,一提到赵俊两字,大公主的眼中便闪过一抹伤心。她伸袖重重拭了一把脸,哽咽地说道:“赵俊他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不知道,宫中就我与四妹不曾婚配吗?他就这么急着想把我推出去?”
声音恼怒中带着情意。
四周还没有走远的嫔妃相互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这时,一个宫婢清声叫道:“大公主,娘娘唤你。”
大公主再次伸袖拭了一把脸,转身朝皇后所有的房间冲去。只是转头时,她还不忘朝着冯芸重重地瞪上一眼。
这眼中,有怨恨!
冯芸对上大公主这样的眼神,身子一凉。自进宫以来,她费了多少心思才交好这个大公主?虽然因为冯宛从中插手,她与大公主也生过嫌隙,可每一次她还是把这关系给弥补了。
眼看她刚与大公主和好,赵俊又弄出这一曲.冯芸真是一想就怒火直冲。
她一个无根无底,没有家世,没有族人相佐的美人,在这深宫中,要费出比常人多出三倍的努力,才能站稳。她好不容易通过大公主成了皇后的人,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这一下,她经营半年的地位直是摇摇欲坠了。要知道,万一选了大公主和亲,她与皇后之间,那就是有了永远也弥补不了的裂痕啊。
只怪那赵俊,到了都城半年,怎么扶也扶不起来,甚至还屡屡做出让人轻视的事。他没本事成为自己的后盾,现在还在那里乱出主意,动摇她的地位!实在太可恨了。
想到这里,冯芸直是咬牙切齿。青着脸踏入宫中,冯芸喝道:“去清林宫,要是看到赵俊赵官人,便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
这一边,大公主一冲入皇后寝宫,一看到端坐在榻上的皇后娘娘,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
她任性惯了,哭起来那是毫不掩饰。真是响亮得震耳。
皇后把杯子朝几上重重一放,喝道:“够了!”
两字一出,大公主立马哑了声。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她强忍的啜泣声隐隐传来。
瞟着大公主,皇后冷声说道:“人选还没定呢,你嚎什么嚎?”
大公主闻言,重重拭了一把泪水,抬头说道:“宫中只有我与四妹两人没婚配,这事不是她就是我,娘娘,我害怕!”
她扁着嘴哭道:“娘娘,我不要去鲜卑,那里比这里还差,我不要离开娘娘,不要离开都城。”
听到她情真意切的哭求,皇后低叹一声,说道:“未必会要你去。”
大公主虽然不算很精明,可她与皇后相处多年,听得出她的话中之意,顿时双眼一亮,四白眼渴望地看着皇后,急急问道:“娘娘难道是说,会由四……”
不等她说完,皇后便瞪了她一眼,逼着大公主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拿起几上的浆水抿了一口,皇后沉吟道:“鲜卑势大,这次攻击又猛。陛下决意要和亲的话,不会敷衍了事,你不合格。”
“你不合格,四字,实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否定。大公主欢喜的脸一僵,她想要顶嘴,最后还是闭紧了唇。
皇后沉吟的声音继续传来,“说起来,你这阵子名声不好,也不是坏事。”
大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不想让皇后看到自己的不满,她低下了头。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后低声说道:“你四妹一向是得你父皇欢心的,就怕你父皇他舍不得,一时糊涂选了你。”
大公主急急问道:“娘娘,那怎办是好?”
“不用急,这个我会想法子。”
“是是。”这次应答,大公主的声音终于有了喜意。
皇后看了她一眼,道:“出去吧。”
“是。”
大公主刚刚退到门坎,皇后突然问道:“那个赵俊,你就真那么喜欢?”皇后的声音中带着薄怒,“不说他是有妻室的,便是他宠那妾室宠得没边,现在又不顾你的难处,向太子提出这样的建议,可见这个男人也不是个好的。阿雅,你回去好好想想,反省反省。”
听到皇后的话,大公主咽中一苦,可不知不觉中,赵俊那英俊温柔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一想到他那脸,想到他那温柔的话儿,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大公主心头的酸楚,便在不知不觉中消得一干二净。
第九十五章又来
赵俊回府时,已是月上中天。
他一下马车,月娘和眉娘,妩娘便急急迎上,望着三女,赵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后面眺去。
才眺了一眼,他便苦笑着想道:“这又不是新婚,宛娘才不会来迎接我呢。
他一有开心事,就想与宛娘分享,可随着她日渐疏离和冷漠的态度,他那火热的心便越来越凉了。
有时他会想着,这变化是从纳了眉娘开始的,如果他不纳妾,宛娘会不会与以往一样?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美妾们的柔情蜜意,香软的娇躯,岂是区区一个宛娘能代替得了的?不错,新婚之初,他是想过有她足矣,可女人嘛,给一点温柔就够了,用得着太过恩宠吗?
见赵俊脸孔微红,目中神光熠熠,却神不守舍地望着自己身后,月娘温柔地笑道:“夫主可是想见夫人?夫人出门了,至今没归呢。”
“什么,至今没归?”赵俊脸孔刷地一沉,本来期待的表情,在这一刻全变成冰冷。
妩娘看在眼里,目光闪了闪,没有开口。一旁的眉娘,心神略动,嘴微微张开,又马上闭上了。
事实上,冯宛出门不过小半个时辰。只是月娘这么一说,仿佛她已出门整天了。
赵俊哼了一声,转眼又高兴起来。他朝月娘吩咐道:“叫人温一斟酒,弄上几个菜,夫君今天高兴,要与你们一醉!”
他说的你们,自然是三个美妾。三女同时喜笑颜开地应道:“是。”
府中热闹喧天时,冯宛进来了。
她一入府,弗儿便急急迎来。凑近她,弗儿小小声地说道:“郎主回来了,他听到夫人不在,好似气着了。”
冯宛嗯了一声,朝里面走去。
经过月娘的院落里,她回头看了看,嘴角微扬间,目中光芒闪动。
看这欢笑声,他很得意啊,是升了官得了赏赐么?
她这个夫主,实是功利心太重,行起事来甚少顾及。平素他掩饰得好,如她前世,也算得上聪慧,可只是明白却看不破。
这一次,想来很多人看到了他这一点性格吧?大公主如此对他,他又是素来对大公主温柔备至的。可正是这么温柔备至的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向主上荐言,毫不犹豫地把他平素视作知己待如情人的大公主推上了和亲的不归路。
作为一个太子门下的官员,谁会相信他不知道宫中只有两个适嫁公主呢?在知悉内情的权贵眼里,陛下是有意把四公主许给卫子扬的,那和亲的人,只能是大公主,对亲近如大公主,他都不为她考虑半点,都置她于无边苦海,那他这人,纵有些计策才华,其品性,也只有用凉薄来形容了。
赵俊,你哪怕是爬上了一二步,可那条通天大道,已越发崎岖难行了。
当然,这一些,赵俊不会想到,他那刚从边关回来的叔父也不会想到。而那些想到的人,是不会跟他说的。
弗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冯宛身后,她小心地打量着冯宛的脸色,见她表情沉静,嘴角含笑,似是心情不坏。
暗中摇了摇头,饶是弗儿自认聪慧,对于这个夫人,也一直是看不明白的。
她真是永远也不知道,夫人都在想着什么。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赵俊没有急着上朝,冯宛刚刚洗漱,便听到他温和的说话声不断传来。
看到冯宛走出,赵俊急走一步。
他来到她面前,抬着头细细盯了她一眼,赵俊问道:“何时回来的?”
冯宛微笑道:“未时尾出门,申时二刻归的府。”
赵俊似是怔了怔,他的脸色转缓,“哦。”原来宛娘才出小半个时辰啊?
站在冯宛身后的弗儿,朝着容色稍霁的郎主看了一眼,暗暗想道:夫人怎么这般聪慧?郎主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却把出门和归府的时辰一并说了。难道另外有人告诉了夫人,昨晚月娘诬她的话?
一直跟在冯宛左右的弗儿,自是清楚,这个府中,除了那个驭夫,夫人便不曾对哪个婢女亲厚。若说有人向她警示,那是绝无可能。唯一的解释是,夫人实在太过聪慧,或者说,她对郎主,对她们这些婢妾的性格行事,太过了解!
不可能,弗儿摇了摇头,想道:夫人定是只是了解郎主,知道他想问什么。她断断不可能对我们这些人的性格也洞若观火。
点了点头,赵俊道:“这府中破的破旧的旧,我已吩咐月娘,且找些人把西南角落全部收拾出来,还有,从今天起,恢复以往的饮食,宛娘你是夫人,该制的衣裳,想吃的东西,尽可吩咐下人去弄。”
他瞟了弗儿一眼,温柔地说道:“身边只有这一婢,可是少了?若不你叫来人牙子,给府中添五六个婢女吧。”
他含笑着,声音温缓如春风。
看来是真得了赏赐了。
冯宛掩嘴,含笑道:“婢女的事,交由月娘就是。”她温柔地问道:“夫主可是得了赏了?”
明明一句简单的话,赵俊就是觉得,宛娘一说出,就让他大为得意。他呵呵笑道:“是啊,升了一级,还得了些赏。宛娘,你短了花用,千万跟为夫说来。我会让管事给你都添置齐当的。”
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我赵俊的夫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