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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脑勺微微露出的发髻已被头上的禅帽罩住。身上的衣服也不过是清一色的粗布禅衣。不施粉黛的脸上隐隐有早年风霜划过的痕迹。但纵是如此。那妇人身上仍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凡俗的贵气和大气。走到近前。妇人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慈爱无比。却又不失严厉。
听到这话。刚刚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孩不得不松开了各自的手。规规矩矩的坐到禅房的木桌前一笔一划。歪歪扭扭的抄起眼前摆放着的经书。
见如此。那妇人欣慰的一笑。转身而去。然而。待两个偷偷伸出门口的小脑瓜瞧见那妇人进入了对面的禅房。且房门也随之掩上了。于是。立马便扔掉了手中的毛笔。立马叫骂起來。只不过。这次打架换成了“画画”。
不多时。两个孩子的脸便成了对方笔下的杰作。看着高寒额头自己点上的那个又大又圆的黑痣。还有眼睛四周的那些黑色圈圈。小承业再也忍不住扔下了毛笔。笑出了声。
而同样跳着大笑起來的。是对面的高寒。此刻孟承业的嘴角已经被他画上了许多“黑花花”的胡子。更不必说。耳垂下的那个黑乎乎的耳环。
飘忽的眼神从远方收回。高寒嘴角忽而闪现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暖笑容。看着对面震惊不解的孟承业。微微动了动口角。
“对不起。承业哥哥。”
然而。不等孟承业回过神來。一抹四溅的温热鲜血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待再看清时。高寒的胸口已经插上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用尽全力转过身來。扑通一声跪下。高寒看着对面的马晟睿。口角微动。已然发不出声音來。但是对面的马晟睿还是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那同样的三个字：“对不起。”
“为什么。”几乎同时异口同声的。是同样立于两军阵前的马晟睿和孟承业。
“为什么。”高寒苦笑着缓缓倒下。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
“原來。原來是你父皇杀了我爹和我娘。”
“你。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们了。”
不顾小承业的使劲拉扯和挽留。小高寒还是不顾一切的挣扎着逃脱了他的臂弯。一步步后退。恶狠狠的盯着眼前难过不已。仍在抹泪。朝夕相处的哥哥。眼睛里全是仇恨的目光和刻骨的恨意。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回來。亲手杀了你替我的爹娘报仇的。”
看着小男孩蹒跚着。一步步渐行渐远的背影。身后。一身青布衣衫的妇人只是紧紧的搂着怀中不住的挣扎和哭喊的小男孩。默默的以帕拭泪。
“若是高兄愿直言相告的话。马某洗耳恭听。如若不然。就当我今日之语从未说过。高兄也从未听到过。”
檀溪谷。万花丛中。马晟睿背对着高寒。目视前方。平静道。向來桀骜自负的他。大概是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的与人交谈吧。
“少主相信我吗。”高寒的目光并未看向马晟睿。只是冷冷反问道。
“翼城楼上你二人初见之时。我便察觉到了你眼中的异常。”马晟睿收回目光。转过脸來。迎着高寒质问的目光：“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出生入死。我依然相信高兄。”目光坚定如初。恰如那日他答应接任少主之职之时一般的肯定。坚决。
“若少主相信高某。将來真有那一日。我必坦诚相告。”高寒的眼神犹豫许久。似乎在回避某些不愿记起的过往。
“既然如此。马某有一事相求。”马晟睿倒也不再逼问。转开话睿馈�
“少主但说无妨。”高寒双手作揖。跟随他已久。便知他这么说定是有任务要指派自己。
“叶城乃赵楚交界要塞。且界临运河。我想委任高兄为叶城都督。为我守好叶城。”马晟睿拍着高寒的肩膀道。说罢便转身走向花丛外的那一袭白衣的少女。
对面。那一袭白衣的少女正哭喊着朝自己奔跑过來。高寒欣慰的笑了。他心知善良如雪儿。必不会记恨于她。想來。少主也是理解自己的。
他早得到探子的消息。赵军会连夜渡过运河。所以才一面报与马晟睿。一面在叶城上演了之前的那出空城计。
“高寒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晟睿哥哥。晟睿哥哥他一定不会怪你的。”雪儿抱着怀里的高寒。再次大哭起來。泪如雨下。
少女脸庞上滚烫的泪滴一滴滴的滴落到他的脸上。顺着嘴角滑入嘴中。果然泪水是咸的。
高寒想要伸手去拭掉雪儿眼角的泪光。却终是洠в辛艘坏懔ζ＝ソケ丈系乃谘矍熬鸵岷谝黄啊Ｔ俅纹驳搅烁剖亲栽稹Ｋ剖悄压难凵瘛Ｗ旖窃俅胃∑鹨凰啃牢康男θ荨８吆氖只夯捍友┒缤坊洹�
赵军营帐。待众人退去后。孟承业递给高寒一个锦盒。语气伤感：
“这是娘死后。她让我交给你的。”
“是吗。”与刚才恭敬有礼的楚国使臣判若两人。高寒冷冷道。语气中全是不屑和讥讽。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初的确因为你父亲是楚国将门之后。且誓死不愿伐楚。父皇为永除后患。便灭了你们高家满门。但母后不愿见父皇滥杀功臣。以自己的性命相逼。救出了仍在襁褓中的你。”
仿佛是在回忆往过往。那一袭青衣的妇人慈爱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孟承业停顿一下。看着高寒激动忿恨的面容。淡淡继续道：“也正因此。母后才从此与父皇决裂。主动离宫出家。并誓要亲自抚养你长大成人。至于你后來远走楚国。并拜师于清风老人门下。亦是母后从中周旋。一再嘱托。他才应下的。只因当初。乱世纷争中。母后家人曾与他有救命之恩。”
那日。孟承业还说了什么。高寒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一天一夜。他的手里都紧紧的攥着那个锦盒。还有那盒中妇人的含泪嘱托。
“寒儿。答应娘。不要再一意报仇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浑身冰凉的黑衣男子已沉沉睡去。只是眼角不知何时漫出了一滴清泪。雪儿的眼中已洠Я死崴Ｈ纹韭黻深＝约罕稹６持薪チ沟氖逡脖涣礁鍪勘ё摺Ｖ劣诙悦娴恼跃５人偬а凼薄Ｒ讶客巳ァＢ黻深Ｒ膊＇有再命部队追赶。
卷四。归去来兮 第一百一十三章。与君长绝（1）
叶城一役。赵军再次不战而败实在出乎孟承业的意料。但他心里明白。若非高寒手下留情。那一剑刺下。自己只怕早就不省人事了。慕容昱最后洠в信杀飞币咽强丛诟吆赖那槊嫔隙运詈罅羟椤Ｕ庖徽秸跃寻堋�
休养了两日的他。正打算撤军回国。却同时收到了父皇命他收兵的加急快报。。看罢信中内容。孟承业不禁长长叹息一声。皱紧了眉头。为的不是同时落于齐军之手的蜀国大好江山。而是信中写到自此辞别的孟念薇。
“启禀太子殿下。大军已准备妥当。即日即可返回。只是……”正为信中离家出走的妹妹焦急不已的孟承业。丝毫洠в凶⒁獾酱丝陶手杏腥饲皝砘鼗啊�
“太子。”见孟承业仍是盯着手中的信毫无觉察。那副将不由得再次开口。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什么事。”放下手中的信函。孟承业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帐中正躬身回话的副将。
“杜淳不见了。”那副将看着他。神色忧虑道。
“他是一个人走的吗。”孟承业眉头一动。
“不。据末将清点。他还带走了一路跟随他的那些死士。”副将探寻的目光看向孟承业。“太子。我们要派人去追吗。”
“不用了。立刻上路。至于说杜淳。他的目标不是我们。”孟承业的目光转向帐外依稀可见的叶城城楼。
马晟睿一定想不到。到最后给他致命一击的。也许并不是此刻仍驻扎在城外的数十万赵国大军。
眼见城外的数十万大军渐渐退去。就连那相连数百里的行军营帐都已经相继拔去。马晟睿站在城楼之上。极目远眺。久久不动。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了吗。
“晟睿哥哥。晟睿哥哥。”耳边响起的是少女熟悉的叫喊。马晟睿转过身來。眼中是温暖而平静的笑容。
“晟睿哥哥。甫华哥哥他们说赵军都悉数退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雪儿气喘吁吁的登上城楼。甫华说的洠Т怼Ｂ黻深９嬖诖恕�
在对上马晟睿那许久不曾见过的。映照在城墙上夕阳的余晖里。愈发显得的温暖笑容时。雪儿原本清脆的声音。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來。
“是的。我们可以回去了。”马晟睿牵起雪儿白皙的纤手。坚定道。脸上的笑容依旧。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斑驳的城墙上。将城楼上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时光就在这一刻定格。马晟睿紧紧的将雪儿拥在怀中。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道：
“明天。我就带你回谷中竹屋。从现在开始。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也哪里都不去了。”
仿佛是梦呓一般。雪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才转过身來。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深情的双眸。许久才道：“真的吗。你再也不做楚国少主了？”
“真的。从今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再也不会有别人來打搅了。”
马晟睿捧起雪儿纯真的笑脸。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一阵微风拂过。从少女身上散发出來的阵阵独特的女子体香让他恍惚间有些失神。眼前如莲花般纯白无暇的绝美容颜。恍若这世间最好的灵药。让他在将其涌入怀中的瞬间便忘去了过往的种种烦恼或是痛苦。恍若又回到了最初的谷中岁月。
都督府大堂内。马晟睿亲自任命了高寒手下的副将继任新的叶城都督。并由他接管叶城的一切事宜。与此同时。命令大军做好行军准备。择日回京。正如他所料。待他下令安排好一切之后。不等他开口。甫华便直接找上了门。
其实。根据雪儿重新配置的药方每日按时吃药。再经过这两年來的用心调养。甫华已经基本上可以自己站立起來做些简单的行走练习。只是长途跋涉仍需轮椅的辅助。
见甫华洠в腥魏稳说牟蠓觥Ｒ膊挥寐忠巍＞妥约阂蝗俗呓耸榉俊Ｑ┒纱罅搜劬ΑＳ志窒病４呷胧夷凇Ｗ谏聿唷Ｋ成系恼鹁驯宦车南苍盟〈Ｓ质桥恼啤Ｓ质歉咝说奶偶饨衅饋怼�
“甫华哥哥。你。你终于可以站起來了。太好了。”雪儿走至甫华面前。拍着手笑道。脸上欣喜无限。
“看來。不几日。雪儿妹妹你就可以一睹当初名震江湖的南宫公子的神采了。”马晟睿亦笑着接过雪儿的话道。
“南宫公子。”雪儿将疑惑的目光转向甫华。
“江湖传言。南宫公子风华绝代。甫一出场。世间便再无男子敢与之匹敌。”马晟睿仍是笑着娓娓道來。雪儿却是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甫华许久。才笑道：
“真的。甫华哥哥。如果不是因为你有病在身的话。你刚刚玉树临风的样子。真的和见铭哥不相上下的。”雪儿说着。却是一脸的认真。
早就听闻朱三公子风华绝代。不但貌比潘安。文才武略更是不在人下。早被世间万千少女视为梦中情郎。雪儿从不会说谎。况她曾经又得朱见铭相救。和他相处也有数月。既如此说。想來定不是虚言。甫华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脸色微红。不由得将目光从雪儿的身上移开。
雪儿见他如此。心知他定了是喜欢的。不由得再次面露欣喜之色。
“少主如此安排。却是何意？”然而。甫华目光一转。再次看向马晟睿。正色道。
“以你的睿智。必早知我的心意。又何必多此一问。”马晟睿亦收敛神色。认真道。
“少主当真非走不可吗。”甫华面露难色。意欲挽留。
“想來。在谷中相处的那半月里。公子对雪儿妹妹也……”马晟睿沉吟许久。终究说出了口。
“少主。”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被甫华愤怒的打断。就连雪儿也被甫华的怒喝惊住。对面男子一向苍白的脸色竟然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我如此说。只因为我心知你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你也一定不希望雪儿妹妹步我母后的后尘吧。”说到“母后”二字。马晟睿的脸上隐隐有痛苦之色。不过。随即看向雪儿的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可。可毕竟不一样。”甫华无力的反驳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來都一样的。”马晟睿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方。淡淡道。“况且我从來就未想过要做这个少主。过去不想。现在。将來亦不想再为皇位所累。”马晟睿收回目光。看着对面听到这话沉思不已的甫华。忽而笑道。“而你。也从來都深知这一点。所以也早做好了准备。不是吗。”
在谷中的那些日子里。他悉心的教导安翔。教他走路。带他认字。让他从小习武。难道不是为了今日吗。其实。他心中早就知道。他们终究不会留下來。而上天把那一袭白衣的绝美容颜带到他的面前。让他渡过了此生那短短半月的最幸福快乐的时光。终是有代价的。
“有你和高将军辅国。我亦再放心不过了。”马晟睿说着。将手中的调兵令符郑重的递到了甫华的手中。
“那。少主和雪儿姑娘当真就这样不告而别吗。”甫华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