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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三人很快离开,随着房门“咔哒”,轻轻关合,房间内也只剩下季明舒和岑森两位伤患,空气静默下来,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尴尬。
仔细算算,两人大约有一两个月没见面了,帝都都已经由秋入冬,天气预报还说这周会降初雪。
以往两人沉默,多由季明舒出言打破,这回季明舒也下意识在想,该聊点什么话题才符合眼下两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处境。
可就在这时,岑森看着她冻红的双手,忽然说了句,“天气冷,出门多穿点。”
“……?”
“噢…知道了……”
季明舒略懵,不懂岑森那张刻薄的嘴怎么会说出关心的话语。
岑森说完便起了身,就着房间内的咖啡豆和咖啡机煮了两杯美式。只不过他尝完后,似乎对味道不太满意。
季明舒跟着尝了口,也觉得这豆子太苦。她不甚明显地皱皱眉,将杯子放下,又没话找话问道:“你今天怎么在这?”
“听说你在这边设计秀场,今天有空,刚好过来看看。”岑森给她夹了块方糖,声音平静微低,“其实前几天就打算过来,但我在国外出差,走不开。”
季明舒忍着想要咳嗽的冲动,把咖啡给咽了下去,只不过脸蛋还是被憋得蒙上一层红晕。
其实她心底隐有自恋猜测,但也从没想过,岑森是真的来看她,而且还会这么坦然地承认。
岑森接着秀场这话题,又提起另一茬,“刚刚在下面看了你的设计,很精致,也很华丽。”
“……?”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下一秒,岑森话锋一转,又走回了以前的路子,“但你的作品,还是存在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季明舒一时想不起来。
“不够人性化。”
岑森放下咖啡,看着她说:“我不知道设计师的作品风格如何,但既然他很认可,那就证明你的主秀场没有问题。从我外行的角度来看,也能看出你的设计很有艺术感。我觉得不够人性化的一点是,你对观众坐席的规划似乎不够合理。”
季明舒刚想说话,他又反问:“你想安排观众坐在琴梯的三角区和回廊对吗?”
“……”
还真是。
岑森:“据我所知,看秀是一种非常近距离的体验,琴梯的三角区和回廊空间太小,你现有的打光也完全是从t台出发,没有顾及到观众区的舒适度,这种亮度和光源折散方式,是很容易让观众产生视觉疲劳的。我觉得在这方面,你可以稍作改进。”
季明舒不自觉地顺着他的思路托腮回想。
她意外发现,岑森这外行人说的话竟然很有道理。
其实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国内外很多秀场都有这样的通病,大家挤挤挨挨坐小板凳,体验感相当一般,甚至还有秀场闹出过还未开秀观众就坐塌长凳的笑话。
这些对观众区的普遍忽视,大多基于开秀方姿态高于看秀方,还有经费控制、后期拆卸、赶场换秀等各方面的原因。
可这次chrischou的国内首秀没有这些客观条件的限制,要在这一方面进行改善并不困难。
至于灯光的受众感知度,这的确是她没有考虑周到的大问题。
她刚想问问岑森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岑森的手机屏幕就倏然亮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至落地窗前,和人通话。
季明舒稍顿,回头看他,顺便还仔细听了听,
对方应该是个美国人,两人在聊夏威夷的某个合作项目。岑森全程都是用的英文,发音很好听,沙哑低沉中带了些小性感,还带些有别于欧美夸张语气的矜持克制。
季明舒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出了神,还不自觉地犯了困。
为了赶设计,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咖啡似乎都喝到了免疫的程度。陷在软塌塌的沙发里,睡意趁她不备汹涌席卷,她很快便合上双眼,沉沉入睡。
岑森通完电话回到客厅,就只见季明舒的脑袋不停往一侧偏,眼睫浓密,呼吸匀停。
站在沙发边上看了会儿,他将季明舒轻轻抱到了卧室床上,又拉上了遮光窗帘。
明明是白日,卧室内的光线却因窗帘遮蔽变得昏沉。
岑森坐在床边,帮季明舒拨开碎发,掖好被角。就和她离家出走前一晚,他坐在床边所做的一样。
只不过时隔多日,他好像想清楚了很多事情,那些忽明忽暗的念头在脑中翻腾反复,最终都指向他不想深思却潜意识却已经承认的某个事实。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了些想要亲吻的欲望。
他向来是怎么想,就怎么做,称不上正人君子,也没有趁人之危的认知。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单手撑在季明舒的耳侧,微微俯身,一点点靠近,撬开牙关,舔舐轻咬,还不餍足地从唇瓣往下,到白细的脖颈、漂亮的锁骨。
季明舒睡得太沉,茫然无觉,只在侧身时,随手抓住只裹满纱布的手枕在脑后。
医生刚刚嘱咐岑森,不让他的左手再多受力,可这会儿被抓住当了枕头,岑森也没有将手抽回。绷带慢慢染红,他只坐在床边,时不时俯身,亲吻他的小金丝雀,带些无意识的迷恋,
季明舒醒来时天色已晚,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她迷迷糊糊伸手开灯,边揉眼睛边从床上坐起。
等醒过神,她一眼便看到附近桌上放着的染血绷带。
她后知后觉看了看四周,脑中忽然冒出疑问:她是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脑中稍稍空白三秒,她的视线再次落到染血绷带上,前因后果也不自觉地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床边有双明显平底鞋,明显为她而备,她慢慢趿上鞋子,一瘸一拐地往外探了探——
岑森不见了。
之前被锁两天的阴影还在心头挥之不去,季明舒下意识走到房门前拧了拧把手。
下一秒,房门开了。
周佳恒还站在门外。
见她醒来,周佳恒温和地笑了笑,又略略鞠躬,恭敬道:“夫人好,今晚洛桑学院访问团抵京交流,岑总必须出席,他特地吩咐我在这边等您。”
季明舒”噢“了声,想起绷带,又问了句,“他的手……”
“岑总的伤口刚刚好像崩开了,但已经换过药,没有大碍。”
季明舒点点头,扶着门框,不知在想什么,好半晌说了句,“那你送我回去吧。”
周佳恒不意外地应了声“好”。
季明舒回头拎上包包高跟,等上了车才补充,“送我回星港国际。”
“……?”
周佳恒唇角僵了僵,忘了接话。
帝都的夜晚光影明灭,流灯簌簌。
保时捷和拖延时间般,花了一个小时才缓慢行驶至星港国际。
还未下车,季明舒就收到岑森微信。
岑森:【还不回家吗?】
季明舒没理,从后视镜看了眼周佳恒。
周佳恒早就锻炼出了滚刀肉的本事,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熟练地躲避着,不与她对视。
又有消息进来。
岑森:【碎掉的灯已经重新下了订单,这两日会到。】
季明舒很高冷地回了个“嗯”字。
岑森:【丝巾明天给你送过去。】
仍是高冷的一个“嗯”。
过了半晌,岑森终于发来条语音,问出最为关键的一句,“我的手打字不太方便,明舒,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季明舒:【不知道。】
季明舒:【合理怀疑你在卖惨。】
第47章
季明舒质疑完,就见岑森的对话框上方,一会儿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又出现“对方正在说话中”,可这么来回变幻好半天,最后岑森也只回出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季明舒只好将其默认为无话可说,认罪伏法。
她收了手机,径直下车,周佳恒这耳报神倒很乖觉,也立马跟着下了车,比在岑森眼前还要恭谨殷勤,抢着帮她拎包拎鞋,还在前头开路送她上楼。
她进屋前,周佳恒还补充了句,“夫人什么时候想回家了,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我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
季明舒皮笑肉不笑,扬手拜拜,毫不留情地合上了房门。
周佳恒闭了闭眼,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点,谷开阳还在他们那周扒皮杂志社加班。
季明舒在门口换完拖鞋,哼着歌一瘸一拐进了浴室,心情莫名愉悦。
当她脑补出岑森被揭穿卖惨无言以对的样子,心情就更愉悦了。
只不过往化妆棉上挤卸妆油时,季明舒不知想到什么,忽地抬眸,定睛看向镜子。
奇怪。
谷开阳的口红是过期了吗?
为什么今天脱色脱得这么快?
念头不过一瞬,她也没有深思,很快又继续哼歌卸妆。
之后几天,季明舒脚伤未愈,行动不甚方便,但她心情一直保持在一个十分愉悦的状态,工作效率也高。
她在家参考岑森的思路更改了秀场观众区的设计方案,还日日赶往酒店,紧跟秀场的实景搭建进度。
这几天她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亲切有加,就连蒋纯谎报最新体重被隔屏抓包,她也温柔地表示理解。
季明舒:【唐之洲都不嫌弃,那你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女孩子瘦成一把骷髅也不美观。】
蒋纯:【……?】
当初季明舒那番“喜欢你时你是宝,嫌弃你时你就是个臭小胖子”的真知灼见还言犹在耳,蒋纯根本就不相信她能说出什么真情实感的“偶尔放纵论”。
这会儿她的温言软语在蒋纯脑子里拐了好几道弯,直接就变成了新发明的某种反向鞭策战略。
蒋纯颤了颤心肝儿,连忙摆出一百八十度伏地的诚恳认错姿态。
蒋纯:【我错了,我无条件向组织承认错误tvt!还请公主殿下宽恕呜呜呜!】
蒋纯:【过段时间chrischou大秀,我一定在爱马仕里塞满小钱钱,偷渡出来养我们尊贵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受苦了!!!】
季明舒:【不用。】
回完这句,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看了眼周佳恒送来一排橘色盒子,手指还不自觉地在腮边敲了敲。
半个月后,chrischou早春大秀在帝都华亭路的君逸华章酒店如期举行。
开秀当天,酒店门口名流穿梭,豪车云集,记者在外蹲守,闪光灯和咔嚓声此起彼伏。
昨日彩排,季明舒就全程在场,根据模特走位还有chrischou的意见,对整个秀场做了最后的细节调整。深夜累到不行,她还和工作人员们一起去吃了顿宵夜,相互交流经验。
其实两年前chrischou的米兰首秀也是出自季明舒之手,只是那会儿chrischou办秀还没有这么高的规格,他本人也没大牌到能请季明舒全程参与秀场布景。
印象中,季明舒只去看了趟场地出了份设计图,就没再多加操心。
说实话,两年前那种天马行空出设计图的感觉,和这种全程参与设计看着秀场落成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以前很高高在上,只需要想,不需要考虑别人怎么去将她的想象付诸实践。
这两年间,很多人夸过chrischou米兰首秀的服设作品和秀场设计,她也会理所应当应承这份夸奖,觉得屏幕上的一切华美展现都是chrischou和她两个人的功劳。
但当她亲自参与其中,她才知道一场秀的成功,背后到底包含了多少人的精心设计和默默努力。
开秀之前有四十分钟左右的social时间,名媛明星,编辑买手,还有时尚达人们都陆续到场,在媒体访问区签名拍照,接受采访。
距离开秀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有中英交替的广播提醒各位宾客提前入座。
季明舒和chrischou来了个givefive,才拿上手包,从后台匆匆走往自己座位。
她看秀历来都坐前排,这回自己亲自参与秀场设计,倒在pr安排座位时主动挑了个三排之后的角落入座,说是想看看后排的观秀效果。
蒋纯也在这排,只不过两人中间隔了好几个位置,季明舒刚想和她打招呼,就有一道高大身影阻隔了她的视线。
她稍稍一顿,抬眼看——
竟是岑森。
岑森整理衣襟落座,还带几分绅士的矜贵,后排角落愣是被他坐出了继承皇位的尊贵之感。
季明舒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的酒店,我来看看有什么问题。”
“……”
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这种办公都不联网的上世纪老古董看得懂时装秀么,瞎凑什么热闹。
最搞笑的是他竟然还一本正经地戴了副金丝边眼镜,这怕是办公室的文件还没看完就直接过来了吧。
季明舒从上至下打量着他,目光又很自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等等,都半个月了,还缠着纱布……?
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