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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朝栖翘着唇角,望着屋子窗户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于是,她收回了目光,与跟前的男子四目相接。
“坐。”她侧首瞥见两米开外的石椅上,先行起步走了过去。
待到她一言不发地落座,男子也已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定睛瞧见了男子额前和鼻尖的汗珠,便顺理成章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伸手递了过去。
“今个儿有风,擦擦汗,别着凉了。”
男子抿着唇笑了笑,满心欢喜地接过帕子,脸上却并未流露出多少欣喜之色。
“谢谢。”他只是噙着笑意道了谢,然后拿着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手帕,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这个年长她四岁的男子名为“陆修”——他心地善良,重情重义,沉稳可靠,能文能武……总之什么都好,就是不太懂得照顾自己。
慕朝栖静静地看着面前轻轻拭汗的男子,一时间竟忍不住轻声叹息。
所幸还有子乔在,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晓得在一旁关照提醒着……他们两个互相照应,她也可以除却后顾之忧,放手去做了。
“等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陆修擦完了汗,径自叠好了帕子道。
“不用,我自己能洗。”慕朝栖作势就要拿回她那沾着男子汗液的手帕。
谁知陆修手脚麻利地收了帕子,兀自瞅着她话锋一转道:“找我什么事?”
她知道对方心意已决,反正也是一桩小事,也就不再坚持,收回心思道:“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此刻的陆修当然不会预想到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他面色如常地发问,两眼定定地注视着女子眉清目秀的容颜。
“皇上下了圣旨,命小姐嫁与萧王。”慕朝栖不动声色地说着,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忐忑起来。
她几乎可以预见陆修接下来的反应——可是,她不得不为。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卢家小姐……委实可怜了些……”陆修若有所思地回应着,尽管他与主人家的女儿并无太多的来往,但也知晓她是个不错的女子。
诚然,嫁给那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王爷,相当于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以她二品大员官家小姐的身份,完全可以有一门比这好上百倍的亲事。
当今圣上,果然是个自私又残忍的男人。
“你记不记得,小姐同我长得很像?”慕朝栖突然发问,将陆修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记得……”他下意识地应着,眨了眨眼,不明就里地注视着面不改色的女子。
“我……”慕朝栖环顾四周,确信并无旁人,才凑近了男子,开启双唇,“打算替卢家小姐嫁过去。”
话音落下,陆修目瞪口呆。
他是不是听错了?
“你……你说什么?”回过神来的陆修难以置信地问。
“我已经同老爷、夫人还有小姐说好了,我会代替小姐嫁过去。”目光忍不住闪烁了片刻,慕朝栖终是鼓起勇气直视于陆修。
“你在胡说些什么?!”果不其然,确认了自己并未幻听的男子霍然起身,拔高了音量,这就脱口而出。
“陆大哥你冷静一点!”早有心理准备的女子急忙出言安抚,甚至不由得站起身来拉住了男子的衣袖,“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你……你胡闹!”被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的陆修睁圆了眼,“我去跟老爷说!此事我决不答应!”
“陆大哥!”慕朝栖慌忙拉住了男子的胳膊,一个箭步绕到了他的身前,“我意已决,你拦不住的。”
“你!”陆修气结语塞。
是的,他拦不住,她要做什么,他从来就拦不住——但是这次跟以往都不一样,兹事体大,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朝栖。”陆修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张固执的脸,“你还没有忘记三年前的恨,是不是?”
话音刚落,慕朝栖便瞳孔骤缩,旋即又恢复常态。
没错,那一日六月飞雪,她亲眼看着她所剩无几的亲人血溅三尺,染红了那一身洁白无瑕的衣衫——而那个人,竟负手立于高墙之上,冷漠地俯视着那惨绝人寰的一幕,直到血泪流尽,天地恸哭。
谁知这些还不够,才过了没几天,他居然还……
慕朝栖攥紧的双拳颓然松开,强逼自己掐断了惨痛的回忆。
“难道陆大哥能够遗忘吗?”她放开了男子那被她捏皱的袖子,侧过身子,目光落于别处。
“朝栖!”陆修语气沉痛地唤着,迈步跨到了女子的面前,“我当然跟你一样无法忘记……可是,你这般以卵击石,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心安的!”
女子无言,只是兀自抿紧了双唇。
“说句不中听的浑话……”男子迟疑片刻,皱起了眉头,“你与老爷、夫人并无血缘关系,能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子乔少爷,就已经是……”
“陆大哥不要再说了。”男子话未说完,就被慕朝栖一口打断,“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怎么没有?!”陆修见女子如此坚决,不禁急出了一身薄汗,“我去求卢老爷和卢夫人,只要你愿意放弃,他们就一定会……”
“可惜我不会放弃。”慕朝栖再次截下了对方的话语,转而目不斜视地凝眸于他,“陆大哥,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的照顾,往后……子乔就托付与你了。”
“我不同意!”情真意切的交托换来的是陆修更为严重的反弹,他失声否决着,那张素来温和隐忍的面孔罕见地写满了怒气,“我不会让你去做傻事!”语毕,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女子的右手,转身就欲往外走,“我们一起去找卢老爷说清楚!”
岂料还没走出几步,他掌心里的柔荑就挣脱而去。
陆修诧异地转过身去,目睹的是女子毅然决然的眼神。
“我不会去的。”她定定地凝视着他焦急的眉眼,毫不留情地吐出这五个字,“代嫁一事,不光是为了子乔和义父义母。”
“那还能为了什么?!”女子一字一顿的话语并没能说服陆修,只缘他实在想不出除此以外的原因。
“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慕朝栖低眉沉声说罢,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愧疚之情。
三年了,她,陆大哥,还有子乔,他们三个就如同亲生的兄弟姐妹那般,相依为命,相互扶持,他对她的关爱,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惜,她的秘密牵扯着太多的人和事,眼下绝非向他倾吐的时候。
又或许……她一辈子也无法对他言明吧。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容许你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陆修双眉紧锁,两手不自觉地攀上女子的双臂。
这一动作,令慕朝栖抬眼与之对视。
“谢谢你,陆大哥……”她毫无预兆地笑了,眸中却是泛出了湿意,“除了义父和义母,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是啊,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离我而去?
陆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微启的双唇始终道不出只言片语。
“可惜此事势在必行,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她强压下心头的酸涩,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子乔就拜托你了……我会编好一个恰当的理由,亲自同他说明的。”
陆修摇头,他真的不明白,朝栖缘何要如此执着。
他们分明可以走更稳妥的路,远离那些纷纷扰扰。
虽然他陆修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蚍蜉撼大树的事,如今的他不会去轻易尝试。
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因为他的生命里有了牵绊。
“另外,卢老爷那边,已经答应了我,会把你和子乔送到卢家位于南方的别居,并且替你们安排新的身份,你们会在那里过得很好。”
“我不会去,子乔也不会去。”
陆修斩钉截铁的拒绝让慕朝栖一时无言以对,她不徐不疾地眨着一双杏眼,陷入并不漫长的沉默。
“卢家对我们有恩。”须臾,她冷不防道出一句听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无论你认为我是在报恩,还是要报仇,替嫁之事,皆已成定局。”
陆修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女子已然侧过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我们会有一段时间见不着面。还有,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让他人知晓。”说着,行至入口处的女子心肠一狠,面上登时一片漠然,“否则,你不但会害死我,还将连累整个卢家。”
作者有话要说: 男配出场了,男主还会远吗?
☆、代嫁
傍晚,天边的云霞仍是像昨日那般,红得有些刺眼。
慕朝栖避开了陆修,悄悄找来了尚不知其事的陆子乔,告诉他,她将要作为陪嫁丫鬟,同卢家小姐一道入住萧王府,进府前,她必须好生学习天家的规矩,入府后,更是没法随便出入,是以,他们姐弟俩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相见。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年仅十二的陆子乔有些缓不过劲来,他讷讷地仰视着眉目如画的女子,回过神来之后,直接扑向了女子的怀抱。
“阿姐,阿姐,你不要去王府,我不要你去王府……”
这孩子……就是这么粘她。
慕朝栖无奈地笑了笑。
事实上,她又何尝舍得?
三年了,陆子乔已然从一个身高才刚及她腰腹的小孩长成了一个快要够得着她脖子的少年,而她也早已将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视为她的亲生弟弟——她护他,疼他,爱他,对他唯一的期望,就是愿他能平安健康地长大,成为有用之才。
可是她深知,自己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如今这一天,已经快要到了。
慕朝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一条胳膊,抚摸起少年柔软的发丛。
“子乔听话……老爷和夫人会安排你跟大哥去南方,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好好在那儿读书,随你大哥学武。待你学成归来了,自然能见着阿姐。”
“子乔不想离开阿姐……”陆子乔依旧埋首于女子的胸前,瓮声瓮气地说着。
“傻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了……”慕朝栖轻声细语地说着,温暖的掌心仍旧轻抚着少年的脑袋。
陆子乔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抱着他的姐姐。
慕朝栖知道,两人即将分别的消息所带给少年的冲击业已开始减退,便任由陆子乔一言不发地圈着她的身子,静静地呆着。
最后,她说了些安抚、叮嘱的话,就目送垂眸不语的少年离开了。
自这天起,他们三人就真的没再见过面。那块被陆修收去的帕子,也从此杳无音信。
慕朝栖悄无声息地换上了大家闺秀的妆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在闺房内修身养性,抑或跟着宫里派来的嬷嬷学规矩,彻底变成了卢家的千金大小姐,以至于连卢家夫妇见了,也瞪大了眼惊叹不已。
她就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一举手一投足皆是官家小姐的风范,丝毫没有给人不协调的感觉。
此计,是当真可行。
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秘密安顿好他们真正的女儿——至于府中的下人们,本就埋头各司其职,再加上主子的一声令下,他们就绝不会去掺和不该掺和的事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个月后,这阵东风就如期而至。
是日,玉衡国的皇城内热闹非凡。
当朝唯一的王爷迎娶朝中二品大员的唯一嫡女,圣上无比重视,排场空前绝后,城里的男女老少都早早地出了家门,涌上街头只为观礼,就连附近城镇的百姓们都有耐不住寂寞——特意赶早前来一探究竟的。
只是,好奇之余,人们心里头更多的,是敢想不敢言的惋惜。
谁让今天的新郎官——七王爷,是人尽皆知的“病秧子”呢?
大伙儿都听说,这天生体弱的萧王恐怕是活不过来年春天了。
大伙儿都在传,这卢家的小姐乃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
若是七王爷没那一身药石罔效的重病,这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的,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
只可惜……唉……
扼腕叹息的同时,众人无疑是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卢府的当家人。
想这卢大人素来为官清廉、洁身自好,他与结发之妻同心同德,二十年多来未纳一妾——到头来,竟是连女儿的终身幸福也保不住。
说起这事儿,还真是有些来头。据说朝中有人秘传,卢大人曾无意间开罪了他的主上——皇上当面没啥反应,可现如今……
这门皇帝钦赐的婚事,怕是存在猫腻的吧。
推测至此,有点儿头脑又有点儿门路的人都暗自心悸了一把。
他们的一国之君——玉承帝,果然是个心有城府的阴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