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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有情有义的好男儿,饶是她老婆子见惯了生死无常,竟也不忍下手了。
何况诚如其所言,倘若有朝一日,慕朝栖知晓了陆修乃是为她而亡,她该是如何的悲痛欲绝?
银婆婆不希望慕朝栖背负上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情债,不希望她有生之年皆活在无尽的内疚之中——是以,她打算冒险赌上一把。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在老人喟然的叹息声中,陆修静立不动,眸中倏尔泛出湿意。
“在此之前,先去一趟开阳国。我在那儿有一位故人,或许,他可以帮到你。”
胸中希冀的火苗因为这番话而稍有燃起,却随即又销声匿迹。
如若那“断情散”当真有解,老人家也不至于会使出下策。
陆修心想,即便他找到了银婆婆口中的那位故人且得到高人相助,恐怕也只是延缓毒发、降低伤害罢了。
不过,聊胜于无。
如果说,他终将成为一具杀人如麻的行尸走肉,那么他只期望老天爷能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清醒地活着,聊以思念。
心情沉重地垂下眼帘,男子听老人将故人的姓名与大致的所在地告知与他,接着便一声不吭地朝她拜了一拜,回身离开了她的视野。
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卧房,陆修虽是躺在床上,却自始至终辗转难眠。
满心皆是无法排解的伤痛,他又怎能够安然入睡?
就这样,他静静地睁着眼睛,一直待到东方既白。
起身穿衣、洗漱过后,他缓步走出了屋子,先行找到了陆子乔。
经过昨日的那一场宣泄,少年的情绪已然稳定了不少,走路时也不似前几天那般魂不守舍了,并且在目睹他的一刹那还主动同他打了招呼。
陆修忽然觉得,他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少年正在日渐成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大人身后的小家伙了。他不但可以照顾好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能渐渐成为慕朝栖的慰藉和依靠。
陆修相信,他和朝栖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个孩子,今后一定能以其坚实的臂膀,为他们共同牵挂着的女子撑起一片天。
如此,她便不再需要他——他,就可安心。
脑中思绪翻涌,陆修噙着笑意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最终未置一词。
没多久的工夫,他又单独寻了慕朝栖,打算向她作最后的道别。
若是昨个儿夜里他没从银婆婆处获悉那叫人无法承受的噩耗,兴许在面对女子之时,他还会因昨日白天的种种而生出几分尴尬。
然现如今,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他再也无需感到困窘。
相比之下,倒是尚且被蒙在鼓里的慕朝栖面色有点儿不自然,她尽可能若无其事地与来人面对面,但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多个时辰前的一幕幕。
“朝栖,昨天的事,对不起。”可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陆修一出口就是直截了当的道歉——这反倒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过,这样的陆修,才是她熟悉的陆大哥。
“……”心头一松的女子扬唇浅笑,善解人意地对着一脸诚恳的男子摇了摇头,“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温柔的话语萦绕在耳畔,陆修凝视着女子巧笑倩兮的容颜,瞬间悲从中来。
从今往后,他怕是再也看不到这美好的笑容了。
她的眉眼,她的朱唇,她的笑脸……都将与他山水永隔。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对他如此残忍?他仅仅是想要守在她的身边,在她欢笑的时候乐其所乐,在她悲伤的时候给她安慰——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权利,上苍都要将之剥夺?
思忖至此,他胸中酸涩难耐,一股泪意禁不住直冲眼眶,眼看着就要湿了他的双眸。
但是,他到底是忍住了。
因为,他不想在女子的面前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朝栖,我要离开一阵子。”是以,他竭尽全力定了定心神,向她绽出一个一如往常的微笑。
“离开?”慕朝栖闻讯当即一愣,随后立马搜肠刮肚地思考起来,“你要去哪里?”
“前辈嘱咐我去办些事情。”陆修将事先盘算好的谎言说了出来。
“婆婆?”出人意料的答案令慕朝栖不禁瞪大了双眼,她难以置信地瞅着说话人,一时间只觉摸不着头脑,“她怎么会让你去办事?我从没听她提起过啊?”
诚然,虽然陆修业已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也对她与毕家、郁家的恩怨纠葛有所了解,但他毕竟不是辅国中人,她从未想过要将他牵扯到她的国仇家恨之中。
可是现在,他却告诉她,婆婆要差他去做事?这……这如何说得过去?
“我这不是来跟你说了吗?”孰料陆修看着她大为诧异的模样,却是镇定自若地莞尔一笑。
“不……这……这不妥啊!”尽管对方看起来毫不介意,但慕朝栖仍然觉得此事有待商榷。
“没什么不妥的,有些事情,倒是我这个玉衡中人前去处理,更能避人耳目,至少,没有人能想到我会帮助你们辅国。”
“可是……”
“好了,不要‘可是’了。莫非,你信不过我?”眼见女子将要张嘴一言,陆修立刻好整以暇地打断了她,一句反问便堵回了女子到了嘴边的反驳。
“我当然不是信不过陆大哥,只是委实不愿将你牵连在内。”四目相对,女子如实道出了自己表示反对的原因。
“傻丫头,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看着女子双眉轻锁、一本正经的样子,陆修不禁哑然失笑,“在我心里,你早已是……”
早已是生了根的。
陆修轻轻合上了双唇,并未将心中真言悉数吐露。
“朝栖,记住……不论你我身在何方,你……还有子乔,都是我陆修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倏尔放柔了目光,凝神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强忍着心头的悲戚,换上了一套含蓄的说辞。
他明白,此时此刻的慕朝栖压根不会理解他的真意,她只会以为,他是在像个兄长一样,疼爱、关心着他们姐弟俩。
但是,他还是想说给她听——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向她坦露已然埋藏了多年的心迹。
可惜,他不能。
他是要走的人。
他不能在临行前,还在此生挚爱的心底留下不该留存的痕迹——因为他一旦这么做了,只会令这抹印记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她内心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当她有朝一日知道了他已不在人世,她必然会愧疚到难以释怀。
他不希望她不开心。
是啊,她已经活得够苦,他今生已别无所求,只愿她能有一世欢颜。
“陆大哥……”望着轻柔浅笑的男子,慕朝栖忽然接不上话来。
“好了。”将女子欲言又止的神情尽收眼底,陆修不动声色地笑弯了眉角,令那一颗褐色的泪痣也随之微微一动,“不过就是分开一小段日子罢了,何苦闹得如此伤感?”
听罢此言,慕朝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说实话,她也觉着眼下的气氛有些奇怪了。
这一刻,她全然无法料想那发生在男子身上的变故,因而一心只思量着银婆婆此番安排的不当之处。
“陆大哥,婆婆让你去哪里?去做什么?”是以,女子提出的问题,也总是围绕着那个其实压根就不存在的“任务”。
“她让我去寻一位故人,有些话叫我带给那个人。”面对女子一脸认真的提问,陆修只得避重就轻地作答,“具体的你就别问了,不然,前辈可要说我嘴上没个把门的了。”眼瞅着女子张开嘴又想追问什么,才半真半假地给出回答的男子就连忙出言截下了她的话头。
“那你要小心。”至此,慕朝栖也只得作罢,转而柔声表示妥协。
“嗯……”陆修点了点头,扬唇温和地笑了笑。
两人又彼此交谈了片刻,慕朝栖觉着再无太多的话需要关照,便思忖着要同陆修告别。
谁知就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接着将欲转身之际,陆修却冷不丁叫了她的名字。
未等她随之移动的视线稳稳地捕捉到男子的脸庞,一个意料之外的拥抱便将她紧紧圈在了怀里。
“朝栖,答应我,不管今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太难过。”
他用尽一生的爱,紧拥着心尖上的女子,眼前的景象终是不再清晰。
“一切……都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兵临
翌日,陆修离开。
十天后,慕朝栖率领众军兵临玉衡皇城。
说是率军攻城,实际上,更像是她一人独步江湖,身后的千军万马,仿佛不过是来替她造势的。
要知道,于如今的她而言,凭借天下无敌的神契之力,以一敌千全然不在话下。
更何况,早些探得消息的毕无庄已然下令——在他没有赶到现场之前,全军只守不攻。
是以,一场皇城门外的对战,几乎演变成了女子独闯千军的一边倒戏码。
以慕朝栖为首,辅国将士们势如破竹,眼看就要攻入城门。
千钧一发之际,城楼上忽有一道白影从天而降,令正欲动用神力震开大门的慕朝栖蓦地手头一顿。
眸光倏尔流转,她仰头望向那个直直向自己飞来的人影,突然一个转手,将积聚在掌中的内力击向来人。
始终目不转睛凝眸于她的男子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这就于半空中调息发力,精准地迎上了女子的一击。
说时迟那时快,两股强劲的气流猛地撞击到一块儿,它们没有互相抵消,而是各自朝着反方向掀起了层层气浪,让附近的人与物皆吹弹欲倒。
而这时,造就了这一切的两人业已相对而立,对峙于城门之下。
时隔半月有余,当女子那明眸皓齿的容颜再度展现在毕无庄的眼前时,后者无奈地发现,他的思念与心痛较之先前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他亦清醒地认识到,今日一战怕是避无可避。
而且,这已经不是他与她两个人之间的恩怨,而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要如何收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忽然想起了真相揭露的那一日,她口中那叫他不寒而栗的话语。
巧合的是,慕朝栖的脑海中也刚好回响起了当日放出的狠话。
是不是只要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
女子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目不斜视地与男子对望着。
突然,她一个闪身,失了踪影。
待到毕无庄再度看清那抹倩影的时候,对方已然距他仅仅三米之遥。
毋庸置疑,她这是二话不说就要开打——那么,他也只得予以迎击。
很快,双方便你来我往,拳脚相接。两道同样纯白无暇的身影在天地间纠缠不休,令观者皆是屏息凝神。
实在是……太快了。
是的,尽管在场的将士们有的了解女子的实力,有的则不知男子的武艺,但而今那叫人目不暇接的光影摆在眼前,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只剩下满满的惊愕。
与此同时,身陷其中的两位当事人亦稍有错愕。
慕朝栖从未想到,毕无庄居然能够跟上她的一招一式。
她本以为,凭着神契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普天之下能够应对这汹汹来势的,理当是屈指可数。
毕无庄尚未至而立之年,竟然已有如此武功修为,这不得不叫人惊叹。
若非她有神契护体,定然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毕无庄也是惊讶的。
他只道女子出招的速度会变快,却不料对方的招式也变得有些讳莫高深。
此外,她掌风凌厉,似乎是对他毫不留情,以至于他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不下一炷香的工夫,他就必将落于下风。
话虽如此,男子仍是身不由己,有所保留。
让他出手伤她,他办不到啊……
如此往来的最终结果,毫无悬念。
毕无庄渐渐地招架不住,被慕朝栖瞄准了一个空当就急速击出了一掌。
霎时间,男子踉跄着倒退两步,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心口。
身疼,心更疼。
他蹙眉凝视着稍作停歇的女子,听着她冷冰冰地开启了双唇:“若不用尽全力,你定会命丧我手。”
原来,她早就看出来了。
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事实,毕无庄冷不防莞尔苦笑:“如果我不是我,就根本不会同你交手。”
比起互相伤害,我宁愿直接……死在你的手上。
可惜,他不能。
他是毕无庄,是弼国的三皇子,他肩负着毕家的血海深仇,肩负着千万子民的未来。
就如同眼前的女子一样。
她是慕朝栖,是辅国的郡主,她同样背负着国仇家恨,背负着整个国家的兴亡。
他们,都无法从这命运的死局中挣脱。
这样的悲哀,又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