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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西风园的院墙栽种了一圈; 过了花开时季,花树只剩下苍翠的叶子。郁郁葱葱的,落地便是大片的绿荫,瞧着十分喜人。院子南面那棵百年的榕树倒是没拔; 不过枝儿上架了秋千。秋千旁还设了石凳石桌; 石桌上似乎摆着棋局。
此时的周博雅正墨发半束; 端坐在葡萄架下笑看着他的小妻子霍霍东西。
眉目温柔得能挤出水,赵煜愣了愣,周博雅这厮,竟还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
自从周博雅与郭家女成婚后,为了避嫌,这院子不大方便外男进来的。不过以赵煜与周博雅的关系,他不算外人,况且周博雅人就在,偶尔来个一二回,倒也不妨事儿。
虚虚一扫院子,赵小王爷收回了视线。
他今儿是为了沐长风的事儿来,长风中了蛊生死不知,他特意赶来跟周博雅商量营救事宜。只是郭满也在,他在抬起头,眼睛正巧对上郭满那的侧脸。明媚的阳光下,郭满一晃而逝的唇红得可爱,他脚下的步伐倏地一顿。
须臾后,好似方才的停顿不过是错觉,他复迈起懒散的步伐往两人那边走过去。
七月的天气炎热,今年的暑气尤其厉害。方氏一大早打发了人往西风园送了好些庄子上的时鲜果子。郭满闲来无事,想着周公子难得大病初愈,做些好吃的甜食来犒劳犒劳他,这才捣鼓起了她的‘冰镇夏日饮品’。
赵小王爷走过来,郭满就瞧见他了。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与这汝阳王府的小王爷虽说见面的次数不多,次次碰到一起,都要撞出了些叫人说不上来的桃色来。一次两次的,不免叫人心生尴尬。
郭满埋头捣着果子,等赵煜走到跟前,客气地与他见了礼。而后不等他回礼复又垂下头,一脸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继续捣她的果子。
赵煜摸了摸鼻子,没看郭满而是抬下巴去瞥了下周博雅,示意俩人去旁边谈。
周博雅看了眼瓷翁里一指节来深的果子汁水,点了点头起身。他虽说与赵煜亲厚,但这样的姿态到底不适合。况且郭满在这儿,要说什么也确实不方便。于是指了指正对着葡萄架的他的书房,两人便一同去了书房说话。
周公子起身,顺手把手里的书就搁在桌上。
郭满瞧了一眼,指使双喜去把后厨的李旺家的叫来。顺便瞧瞧她吩咐后厨冰镇的煮羊奶可冰镇好了,若是好了便一并端来。双喜一走,双叶正好寻管蓉嬷嬷拿了冰过来。郭满指着周博雅放书的位子,叫她挪开了只管放那儿。
大热的天儿,冰块的寒气儿丝丝缕缕的,风吹过便是一阵阵冰凉。
怕寒气重了伤郭满的身子,双叶特意放远些。郭满也没在意,捣鼓了好半天的果子,她两条胳膊都要断了。双叶看她忙得一脑袋的汗,便想替她捣。郭满手没双叶的巧,也没她的手劲儿大。想了想,便起身让开叫她来。
双叶手快,接过去便利索地干起活来。
书房里,周博雅与赵煜面对面坐在窗边,偏偏头便能看到葡萄架下脸红扑扑的郭满。赵煜看他眼里都是浅浅碎碎的光,啧了一声,不免心生羡慕。
说来他们三个人里,看着最没心没肺的沐长风实则最重情。最是文雅温柔的周博雅,其实面热心冷,对谁都冷眼旁观。只有他折中了两人,不多情亦不冷情,将将好。
赵煜原以为像周博雅这样的性子,注定了一辈子没法跟人交心,更别提会心悦谁。谁成想这人居然还快了沐长风那傻子一步,先得了个心爱的小妻子。这般满心满眼都是那人,旁人都不看一眼的模样,看得他牙酸不已。
赵小王爷心里翻白眼,被这俩人夹在中间,倒是衬得他赵煜真成了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尽会风流轻浮地招惹女子伤心了。
不过这时候俩人也没心思聊这些,长风那小子还在西南那疙瘩里头躺尸呢。
赵煜这段时期怕是没法随周博雅南下的。风满楼虽说也接些官员的私单,赚点外快。但风满楼论性质,其实还是偏向于江湖中的刺客势力。赵煜不爱掺和朝堂之事,不代表他是个安分守己的纨绔。换个身份,他却是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
风满楼的名声越响,招来的是非便越多。
前段时候,风满楼的人误杀了蜀中的一个名唤唐门的暗杀世家的子弟。唐门在江湖上名声十分响亮,盖因此门中人行事卑鄙却十分护短,通常惹了一个就招来一群。赵煜远在京城,下面人一来二去的,闹得个不可开交结仇的结果。
赵煜不日便要启程去蜀中,亲自去处理此事。奈何西南那头来信仓促,一时间分身乏术,此时只能交于周博雅去。
周博雅的伤如今才将将养好,虽不耽搁走动,但尚不能动武。此次南下西南苗疆,危机重重。沐长风才出了事,周博雅又病弱,他等闲放不下心。匆匆赶来周家,亲自将风满楼的信物交给周博雅手上,方便他南下时调动风满楼的势力。
两人的商议刚告一段落,双叶端了两碗果汁奶冰沙过来,敲了敲书房的门。
赵煜抬眼,正对上了对面的周博雅。只见这厮一双淡漠的双眼蹭地一下亮了,偏还装模作样地顿了一顿才淡声道:“进来。”
双叶垂头敛目地进来,手里端着的东西,尤其的醒目。
只见晶莹的冰沙上浇了色泽鲜亮的果酱,十分喜人。双叶的人还尚未靠近,那股子清凉的奶香果子味儿便跟长了腿似的扑鼻而来。
果酱是郭满方才纯手工捣的,里面还浇了冰镇甜羊奶。古代工具有限,但也不是没法子。这两碗冰沙都是李旺家的拿小刨子一点点刮下来的,特别细。果子酱的味儿与羊奶。交融在一起,盖了羊奶的腥膻味儿,直勾得两个嗜甜狂魔眼珠子不知该怎么转了。
双叶将两碗冰沙搁到桌上,摆好了餐具,行礼告退。
俩人垂眸,先是矜持地看了看,而后才拿起了勺子。
那股酸酸甜甜的奶味儿混合冰沙在口中化开,一口下去透心的凉。大热的天,吃下去,一身暑气便降下去。尽管甚少吃这类冰倒牙的东西颇有些受不住,但短暂适应过后,这新奇的口味,教俩狂魔欲罢不能。
赵煜吃着口里的看着周博雅碗里的,心里不由地十分嫉妒。
周家这小媳妇相貌生得可人心,手艺更可人心,周博雅这没心肝的当真走得好狗屎运。想着方才惊鸿一瞥的郭满粉嫩的脸唇,赵煜倒是想起近来听说的周家小媳妇儿的事。
看了眼周博雅,他实在不好提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
搁下勺子,赵煜于是单手撑着膝盖,懒懒地拖着下巴。
周博雅这窗边的书房里,素来搁的都是坐垫。摆着矮榻,若是有客来,他这人都是叫人来去都是盘腿坐。赵煜坐不惯软垫,每回来都是歪歪栽栽的,没个正行。
此时歪着脑袋,不好往窗外看,自然扭过头看屋里。周博雅的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不过是在正屋隔出来,挂个珠帘权当是个遮蔽的门罢了。都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赵煜武艺高强得夜里能视物,轻易便将珠帘之外的纳入眼底。
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赵小王爷饶有兴味。不仅院子里变了,屋里更变了个彻底。往日冷清的仿佛这不是个人常住的屋子,如今却塞满了有趣味儿的小物件。既不累赘,又显得十分活泼有人气,赵小王爷心里蓦地有些酸。
……是不是他也该娶妻了?
心里想着,他眼睛不经意地扫到屏风后头的妆奁。
正屋内室的屏风都是薄纱的,材质轻薄,展开来看有些透明。不过这类材质的屏风素来都是摆内室里。毕竟若有佳人从后头经过,窈窕身形隐隐绰绰,多有意趣?
赵小王爷眼睛好,一眼便看到郭满开着的妆奁盒子里放了个折成鱼状的符。赵小王爷私下事务繁忙,早把自己捡了周公子一个符的事儿忘到天边去。此时看着,觉得这小东西颇有几分眼熟,心想似乎在哪儿见过。
然而想半天,暗道,这类小玩意儿每年庙会上多了去。怕是周博雅带小妻子出去,随手在哪个手艺人的摊子上买来哄他家小姑娘的。
赵小王爷于是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对面拿了水经注在看的周博雅,突然觉得好笑,没想到被人捧上天的周公子也有哄人的一天啊……
周公子不知他脑子里遐想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而后再看他一眼,眼神问他‘还不走’?
赵小王爷顿时就不高兴了。他才坐这么一会儿!
“本王觉得这冰沙颇有几分意趣,不若叫弟妹再做一碗?”
周博雅看了眼窗外,葡萄架下,郭满眯着眼睛一手拿勺一手捧碗地吃着冰。肉爪子还没他手心大,捏了个老大的勺子,怀里也捧了老大一碗。一口一口,吃得她缩着脖子直打寒颤。他的眉头皱了皱,抬起手,食指与中指蜷在一起敲了敲桌子。
窗外落下一个黑衣人,恭敬地行礼。
赵煜早知道周博雅身边有人,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去,没收少夫人的冰沙。”
没一会儿,窗外便响起了郭满愤怒的咆哮声儿:“周博雅你敢从我口里抢食,信不信我以后毛都不做给你吃——”
分一碗给赵煜的周公子后脊梁一僵。
赵煜挖了一勺塞嘴里,看着他,突然咧嘴笑得跟偷了油吃的老鼠。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沐长风出事之后; 接连又有几位副将重伤。南疆的驻兵势力大大削弱,胡霍一人难以支撑,连夜加急发了求助函上京。南疆的密函呈到惠明帝跟前已是三日后,比周博雅赵煜得到消息要晚上几日。接到密函的当场,惠明帝便砸了手里的杯子。
大召的麻烦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没个消停!当真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留给他。惠明帝怒红了双眼; 急火攻心; 只觉得今年就没一件叫他顺心的事。
然而即便他心里怒极,恼恨南疆驻兵无能,胡霍求援之事却不能放任不管。南蛮乃大召的西南第一道防线; 与西北边防同等重要。
既然重要; 自然必须派人前去支援。
可南疆地处大召最南边,与京城相去甚远。快马加鞭的话,至少得两个月。一来一回; 怕是没个三月半载的难周转开。舟车劳顿不说; 此地穷山恶水民风野蛮。百姓未得教化,巫蛊之术与悍匪抢掠之事盛行; 危机四伏。大召多少英才良将都折在这里; 惠明帝早朝之时提起此时;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 竟无一人愿意领旨。
周公子便是在这时候请旨南下。
他身上的伤口养了三个月有余,如今只要不大动; 已经能走动自如。周太傅为他告的假期期限已至; 这日正巧他销了假上朝。惠明帝看着满堂朝臣; 只有周博雅一人站出来; 怒极之余又别无他选,只能顺着台阶准了周博雅。
且不提惠明帝事后为此大发雷霆,看谁都不顺眼,满朝文武只好几个月来夹着尾巴做人。
事急从权,沐长风的身体状况不明,怕拖太久了易生变故。周博雅得了惠明帝准许,便将启程日定在三日后。
考虑到周公子不过一介文人,查案能力再是出类拔萃,也并无武将的强健体魄。如今愿意孤身入南蛮之地,已经是胆识过人,当真是青年人难得一腔的的忠君报国情怀。惠明帝心中颇为感动,临行前,难得慷慨地赐下一块金牌,以供周博雅事急之时调动兵马。
周博雅谢过了惠明帝,回了府便开始准备南下事宜。
南蛮之地物资匮乏,有些地方瘴气颇重,蛇虫鼠蚁更是毒得厉害,衣食住行要格外小心。好在周公子奔走大召各地不是一回两回,下人准备起来,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颇为周全自如。郭满一声不吭地看下人来来去去地替周公子备行李,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自谢思思疯了之后,剧情什么的,早就崩了。如今这什么劳什子的蛊虫都冒出来,郭满实在担心,还有什么稀奇事是不会发生的。
想她家周公子生得如此貌美,又是时刻招桃花的命。别巴巴去一趟苗疆,给她弄个真爱苗女回来。心里才这么想,郭满嘴上赶紧呸呸两下,把乌鸦嘴给呸掉。斜了眼睛看向窗边专心致志写东西的周公子,斑驳的光影之下,这男人恍若谪仙。
郭满撇了撇嘴,默默转身去了内室,打开装衣裙的柜子。
“这回你不准跟去。”清凉的嗓音传来,周公子一手执笔一手扶袖,头也没抬地淡淡道。
郭满抱衣裳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唉?”
“南疆不比荆州,如今正是兵祸盛行之时,十分危险。况此地自古来便是穷山恶水的,瘴气毒虫颇多,稍有不慎便会中招,”周公子手下写得飞快,义正言辞道,“为夫此行轻车简行,不便带太多人随行。你跟去了,为夫不能时时在,不放心。”
……南疆确实瘴气毒虫多,难道以前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