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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桥上四处张望,企图看到一些熟悉的躲藏痕迹,可惜什么也没有,只闻到些许若有似无的烧灼气息。她捂着鼻子,转身看去,见远处河岸边,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火堆,遂嫌弃道:“这些人大白天烧什么垃圾!这气味倒像是烧尸体。真是的,好臭。”
刚想避远点,可那群人当中,忽然走出一个如墨入画的颀长身影。阿音瞬时怔住,险些将“师父”二字喊出声。看他手上拿着将熄的火把,再看那浓烟之中躺着的身体,甚是眼熟,眼熟到想哭……那不就是她的身体么!
那具砸在后巷的身体终是被他们找到,也带出禹州城,最终被师父一把火燃尽。阿音很想让他们住手,可身体已成了那副样子,把火扑灭又有何用?再说了,即便能还魂回去,那九成重度烧伤的身体,还真是不要也罢。
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心想他们都在,那等烧完再一起上路,也无不可。阿音想象着师父的惊异眼神,和那群师兄弟的吓尿模样,她竟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并非是悲伤,而是没有正常人眼看着自己身体被烧,还能表现出怡然自得的神态。
阿音望着心心念念的师父,看着他独自一人站在河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手指绞地发疼,眼角发酸,步子却怎么也挪不开。恍神之际,身体猛然被人一箍,硬拖离桥面。
又是被酒浸透的温润声线:“真看不出来,你还会骑马。”
阿音灵巧地将他挣开,一回头又撞上桥边的杆子,还好没撞到伤口。本想回头把他认认真真教育一顿,但眼下的身份较为尴尬,只好抑住脾气,回头看他。一见他那张脸,阿音又犯了难,一句惊人的话,没经大脑就给说出来:“你是温……温什么来着?”
“温宁,你的丈夫。”温宁颇为惊讶地看她,“你当真是寻死给撞糊涂了?连我的名字也记不得,到时候上堂,该说些什么,你又是否记得?”
“什么上堂?”阿音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见他眼里浮出疑惑,即知又有露馅的危险,急忙应了一句上下不沾的话,“我自有分寸。”
温宁松了口气,眉目勾出几分厉色:“我警告你,我娶你为妻,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在府里待着,若无我的允许,休得踏出温府半步!”
阿音一边敷衍应着,一边仔细打量他。那天眼睛有些迷糊,只觉他长得俊俏,也没瞧仔细,今日一见,竟发现他长得真的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那一双赤狐眼。曾听那个活宝师弟说过,长着赤狐媚眼的男人天生咳咳。但看眼前这位,莫非是人不可貌相?
温宁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在看什么?”
阿音回过神,身体一挪,挡住河岸边的场景,生怕他看到什么:“没、没什么。”
“没什么就跟我回去!”温宁往她身后略瞟一眼,拽起她的手,毫无温柔可言。
“不行!我要等……”阿音发觉哪里不对,立马收了声。
“既然你能骑马,那身体也该没什么事。”温宁全无深究那团烟火,只顾着牵马,顺道拉着她,“成亲两日,你还未给爹娘奉茶。这失了礼数,小心我娘把你赶出家门。”
“好啊!”阿音巴不得听到这句话,要不是被他拉着,早就立刻拍手叫好了。她可不想当什么温府少夫人,还是回拂月阁混吃等死来得实在。
温宁骤然停步,捏紧她的手:“阮思,你是想现在就死吗?”
阿音不假思索就答:“不想!”
当她再往河岸看去,师父等人早已不见,岸边只剩几根焦黑的柴火,也只好暂且随他回去。伤势未愈是事实,拂月阁辗转无定的存在也是事实,那就先回温府养着,也不错。
*
回到温府,阿音方觉这所谓“不错”,略微有些坑人。温宁果真带她给爹娘奉茶。
阿音站在两位长辈面前,感觉气场略带杀气。挑起眼角去看阮思的公公婆婆,一个是面相顽固不化,另一个则是趾高气昂的嚣张样,阿音顿觉这富贵人家的儿媳当真是不好当。心想自己的出身应该不差,阿音不由挺直了腰板。
“哟,还挺有骨气。”温夫人先行发话了。如她的面相一样,开口的一字一句皆是飞扬跋扈的语气,很有街边话本里恶婆婆嫌弃新媳的即视感。
“听闻温宁说,你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今日看来,是有那么一两分意思。”比起恶婆婆,这位公公的语气倒是缓和许多。
听了丈夫的话,温夫人的目色更为挑剔,冷笑道:“才女?才女有何用处?不是一样在花楼里弹弹琵琶,唱唱小曲?好在长着一张不招蜂引蝶的脸,否则你如何能完完整整地进温家大门。家教嘛,是指望不上了,不惹事才好。”
什么!花楼!阿音顿觉晴天霹雳,原来这个阮思压根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一个花楼姑娘!听她这么说,大概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这下子可完了,这个阮思九成九是个不受待见的少夫人,难怪之前死在新房都没人管。
阿音感觉手心有些疼,余光一瞥,竟是温宁掐着手。心知是走了神,赶紧应道:“娘教训的是,阿思记下了。”心说这门面工作还是得做一做,指不定得在温家待多久,要是其间被赶出去,再如温宁说的那般性命不保,那还是安分守己为好。
这时候,温老爷又发话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温宁是我温锦堂的独子,将来要高中状元的人。我向来开明,也不论你是什么出身。总之,只要你守妇道,好好相夫教子,这样,你就能在温家待下去。但若有半分逾矩,这禹州城便再无你安身之处。”
有着怎么大一盘家业不让儿子继承,反而是要考状元?状元岂是想考就能考的?要光耀门楣也不是只有考状元这一条路啊。阿音寻思着这位“公公”的奇特三观,无意中察觉到某婆婆的眼神,赶紧欠身道:“阿思记下了。”
“说来说去就这一句话,还才女。”温夫人小声嘀咕着,奈何温老爷已经接受这个儿媳,她又能说些什么?只能召来下人:“上茶吧。”
其实,阿音早已手脚发软,因为温夫人嘀咕对了,她还真是只会这么一句话。她从小在街边混迹,进了拂月阁才好不容易识了字,谈何饱读诗书?那些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的活计,她可是一个也不在行。
那婆婆刚才说阮思是花楼弹琵琶的?阿音默默祈祷:以后千万别让我弹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充满智商的少年们啊,点个“收藏此文章”吧!天使与你同在!
【为毛满1W才能申请封面啊!为毛不接受存稿啊。。。。_(:3」∠)_ 】
☆、「扮贤妻」
仔细想想,要是一直寻不得师父他们,而在温家这样待下去,风风光光当个少夫人,在这个物价飞涨的年代,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但问题在于这莫名其妙的夫妻关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可夫妻同房的事却是避无可避。
出乎阿音的意料,当她绞尽脑汁去想婉拒同房的借口,温宁已自动自发自觉地卷了铺盖,去睡了书房。据说,是温少爷要刻苦什么攻读。在阿音看来,这其中绝对有问题。哪有男人娶了老婆不睡的道理?除非是圣人。
委实猜不到温宁娶阮思的原因,抓个下人问也不切实际。若照他所说,是为了保她的命,那这半月以来风平浪静的日子,也显得太过诡异。
伤好了个完完全全,阿音终于不用再顾忌睡姿对伤口的影响。一时放纵,竟是睡到日上三竿。然门风严谨的温府居然没喊小绘来叫醒她,她估摸着是因为这半个月相敬如宾互不搭理的夫妻关系。既是不得宠的夫人,也自然没有下人殷勤的道理。
房里空无一人,阿音穿了衣服就推门出去,心里还想着厨房有没留点吃,可一双满溢嫌弃的眼睛却随着日头,一道映在眼里。她惊得扶住门框,结巴道:“娘……”
温夫人正坐在一张极其名贵的紫檀木椅上,边上还摆了茶几,点心茶水摆了个满满当当,旁白还有下人打着扇子。阿音目测她已在门外坐了许久。的确,在门外候着,比直接进屋拎耳朵来得震撼。
“娘,您怎么来了?”阿音盈出温和的笑,款款施礼。
“哼,还知道喊娘?也好,这算是睡醒了吧?”温夫人轻蔑看她,“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一般,刚进门就能睡得这么晚,侍奉公婆的事倒给全免了。奉茶的时候说得好听,阿思记下了……呵,你这像是记下的样子么?”
阿音心里暗道,我又不是真的阮思,凭什么侍奉你们!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温婉:“兴许是昨夜睡得晚了些。明天开始,阿思会早起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音努力摆出一副讨好姿态,毕竟现在得指望温府混着不是?若换了平日,她早就看不惯这大婶的嚣张嘴脸了。
温夫人端起茶碗:“睡得晚些?据我所知,温宁一直睡在书房,说是不愿打扰你养伤。他是心疼你,可你呢?没跟丈夫一起歇息,还能晚睡?你啊你,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音真想一掌劈晕这位大婶,虽说武功非常不济,但对付一个阔太大婶已是绰绰有余。然如此状况下,阿音也只得服软,就算服软也得恶心死她:“阿思昨夜想着夫君,想着想着,便是睡不着了。”
“噗……”温夫人蓦地喷出一口茶水,眼看着一身南锦衣裳给沾了茶渍,也不好怪罪这儿媳,谁让这茶水是自己喷的,况且她想的也是她男人啊。
温夫人瞧这女人有些厉害,想着不能让下人把话听了去:“你们先退下。”
看下人跑得快,阿音不由吞了吞口水,话说这是要开战么?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个婆婆的功力绝对不是盖的!见温夫人目色凌厉地盯着,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好与之对视。
温夫人又觉这人有点傻,便提点道:“你身为新妇,是要比婆婆站得高吗?”
阿音看了看脚下,的确是比温夫人站高了两个台阶,赶紧趋步下去:“阿思知道错了。”
“嗯,知道就好。”温夫人见这个儿媳还有救,就切入正题,“那天老爷说的话,你该是听清了。我家温宁是要考状元的人。也许你会问,温家这么大家业,为何还要他念书这么辛苦。唉,这是老爷心尖上的事啊。老爷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得很,只顾得挣钱养家了,哪有好好读书的机会?所以啊,我与老爷对他的寄望很大,你也要多包容一些,不要整天缠着他,要多照顾他,听明白了?”
“是,阿思会照顾好夫君的。”阿音把头低下去,貌似很诚恳,实际上是为了掩饰抽动的嘴角。话说是谁缠着温宁了?这半个月根本没见他人影好么!
“既是听明白了,为何也不动手做些事?”温夫人再度盯住阿音,希望她能开窍。
“哈?”阿音给了她一个正常人的反应,但见她好像不太满意。这个温夫人说话总喜欢让人猜谜,鬼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温夫人抚着气得发闷的胸口,尽力心平气和:“你丈夫去书院了,这几日中午也没回来吃饭。你这个为人…妻的,怎么也不懂得去送饭?”
阿音支吾道:“是他让我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温夫人抚胸口的动作逐渐加快,气得直嘀咕:“这个儿子真没用!比你爹还没用!”一回神又是婆婆的高贵姿态:“他是对你好,难道你就不该对他好些?难不成,你不会做饭?呵,也难怪,那种地方哪里需要你做饭?”
阿音低声道:“我会。”这头说着,心里却是气得不得了。好不容易为师父练出的厨艺,现在居然要白白便宜了外人。
“是吗?那我可得看一看。”温夫人的表情有些意外,看来这儿媳还是有点用处。
“好,阿思这就去。”阿音低头看着手,心说这个阮思还真是养尊处优的花楼姑娘,一双弹琵琶的手真是半点损伤也无。
做饭的整个过程,可算是战战兢兢。阿音下的每一个调料都被温夫人指指点点。什么甜了、咸了,好像她自己尝到一样。可偏偏她就搬着凳子坐得老远,生怕沾到半点油烟味。
做好的饭菜装了满当的一大盒子,温夫人执意要她亲自送去。依着温宁说的那些,阿音本想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