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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点点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心里有数就行。”
因为有一个傻妹妹,儿子自小就老成。
在她面前回话,更是一板一眼,已经不记得他在自己面前撒娇是什么样子了,或许是从来没有过吧!
颜如松从没有坐热的凳子上起身,道:“母亲无恙,儿子就放心了。如今,父亲在书院染疫,虽有下人伺候,终是不放心。儿子跟母亲说一声,这就去书院侍疾了。”
“万事小心!”高氏挥挥手,阻止的话没有出口。
明年大考,主要考的是学问。但是学子的人品,虽说不会摆到明面,但也会为主考官暗暗打听,甚至极有可能上达天听。
这也正是瘟疫爆发之初,她顺手推舟将颜如松推出去的原因。
不是她当娘的真心狠,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一个解元的牢狱之灾,虽然最终洗白了,就怕洗的不彻底,让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但是,一旦有了为民的贤名,那就不是谁想泼墨就能泼的了。
颜十七则乖乖的在院子里养伤,虽说伤不是很严重,但毕竟是受了生死攸关的惊吓,所以,整个人也就老实了起来。
等到她的伤养的差不多了,破皮的伤口都开始掉疤的时候,围绕在莒州上空的瘟疫也开始逐渐的烟消云散了。
这场瘟疫,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就被扼杀了,算是大顺瘟疫史上的壮举了。
因为有了宁建合的治瘟方子,莒州周边地区的瘟疫也很快得到了控制。
时间很快进入了冬天,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的时候,莒州城迎来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调两州巡抚赵翀为吏部侍郎。
第二道,调宁建合入太医院。
宁建合是这次治瘟的大功臣,调入太医院,不足为奇。毕竟,他原就是太医院出来的,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也算是官复原职了。
当然了,治瘟成功,没有官员的知人善用,审时度势的总体调派人员和药材,单靠民间的力量,也是无法成功的。
颜十七把玩着手里的请帖,“为什么知府大人没有升官?”
请帖是知府夫人派送的,说是两日后要举行庆功会。
治瘟成功,的确需要庆祝,也好给沉寂如死城的莒州注入点儿活力。
当然了,与其说是庆功会,倒不如说是欢送会。
赵翀马上到皇上身边走马上任了,多巴结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氏盯着颜十七的额头看,“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宁神医。他原本就是太医,应该知道很多除疤痕的秘药。”
颜十七摸摸额头,“留疤就留疤呗,十七天生丽质,就算留疤,都不影响美丽。娘亲,是不是胡知府官评不好啊?否则,他有个天子近臣的岳父,怎么会轮不到他升官呢?”
“你呀!”高氏抬手戳她的脑门,“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官员考评升任,那也是要遵循朝廷法制的。说白了,在他治下的辖区内发生瘟疫,治好了那是本分,未必有功。但若治理不好,那就是有罪了。”
颜十七皱皱鼻子,“为何那巡抚大人不受此约束?”
高氏笑,“因为赵巡抚不是一般人啊!皇上正愁找不到理由升他的官呢!”
颜十七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撇嘴道:“听娘亲这意思,他每次升官都是迫不及待的了?而且,那个着急的人不是他本人,还是皇上。”
高氏笑出声来,“怎么话到了你嘴里,偏就生出滋味来?能让皇上迫不及待想升官的人,毕竟是有两把刷子的。”
“是吗?”颜十七一派慵懒,“巡抚是二品,侍郎也是二品吧,这算是升官吗?顶多是平调吧!”
高氏道:“二品跟二品能一样吗?巡抚是从二品,吏部侍郎是正二品。那是高出一级的!就算是品级相同,那吏部可是天官,六部之首,天子近臣啊!大小官员的调配,哪个不从吏部走手续?”
颜十七挠挠头,“但在十七看来,侍郎未必比巡抚好呢!两州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在自己的管辖区内是可以横着走的。侍郎呢?上面还有尚书压着吧!终归是不自由呢!”
高氏笑眯了眼睛,“那就让赵大人自己去烦恼吧!十七,娘亲手为你新作了衣裙,你要不要现在试试?”
颜十七跳了开去,“娘亲还真打算带我去参加那什么会啊!能不能不去啊?”
高氏敛了笑,摇头叹气,“十七,你怕什么?”
颜十七撅了嘴巴,“以前,娘亲从来都不带十七去的。”
高氏道:“那是因为以前的十七不能保护自己。现在,十七,你告诉娘亲,娘亲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不能保护自己不受欺负?”
颜十七抿唇,“十七吃饭不吃亏!”
旁边随侍的沙暖和幽草齐齐的笑出声来。
小白从外面跑进来,“回来了!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外了。”
“可算是回来了!”颜十七提裙就要往外跑。
高氏清了清嗓子。
颜十七又赶忙倒退回来,搀扶着高氏的胳膊,“就知道娘亲比我还着急。”
高氏斜她一眼,“你着急哪一个?”
颜十七眉眼含笑,“小白着急哪个,我就着急哪个。”
走在前面的小白,回头,咧嘴,“我着急四少!四少是解元,学富五车,令人佩服呢。”
“学富五车?”颜十七玩味的笑,“咱们的颜院长可是学富六车呢!要不,让颜院长给你启蒙?”
小白瑟缩了一下,“不用!不用了!如果四少愿意,还是让四少给我启蒙吧!”
颜十七哈哈大笑。
她老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是很严肃的。
“十七,什么事这么高兴?”突起的声音,不再是虚弱无力。
颜十七抬头,就看到过了垂花门的颜秉正和颜如松。笑容敛住,福身行礼,道:“十七见过父亲和兄长。”
颜秉正虚扶了一把,“十七可想父亲了?”
虽说礼多人不怪,可是礼多了,也是会显得生疏的。
从前的长女见了他,不会行礼,反而会跳到他怀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女儿开窍了,本是好事,却也似乎理他越来越远了。等到嫁人,心里的怅然会更盛吧!
颜十七浅笑,“是啊!家里少了父亲和哥哥,显得好冷清。如今你们回来了,娘亲也可以少受累了。”
颜秉正这才看向发妻,“非常时期,让你受累了。”
高氏神情看不出多热络,“老爷平安无事就好!”
“见过母亲!”异口同声。
高氏蹙眉看去,从颜秉正和颜如松身后走上前两人,正是因为瘟疫没有去成京城的颜十八和颜如柏。
他们的身后,跟着的自然是范姨娘,如弱柳般的身姿矮下去,莺啼般的声音道:“见过太太!”
高氏面色不加掩饰的下沉。
颜十七握了她的手,嘴角翘起,“还真是巧啊!父亲归家,都能跟姨娘一行碰在一起。”
“哪有那么巧的事!是姨娘和弟妹特意到书院接的父亲!”颜如松没心没肺的笑着。
颜十七倒没觉得那笑容刺目,只是在这一刻认同了诚实也是美德。
那个京城来的郭嬷嬷低垂着眼皮也走上前来,“见过太太!四爷刚回来,还是不要在这儿吹风了吧!”
颜十七蹙眉,握着高氏的手就悄悄的松了开来。
她以为她是谁?一进门就可以指手画脚。
颜十八已经蹭到颜秉正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父亲大病初愈,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是手跟脸皮碰撞的结果。
落针可闻的沉寂里,只有颜十七的抽气声显得突兀,举着小手到嘴边吹,“好疼啊!”
“你敢打我!”郭嬷嬷低垂的眼皮终于抬起,一双小眼睛中凶光毕露。
“十七,你做什么?”颜秉正出声呵斥,“这可是你祖母身边服侍的人!”
“哪个祖母?”颜十七一脸的天真,回身到高氏身边,“娘亲,手疼!”
高氏拉过她的小手吹了两口,“十七以后记得,下人无礼,需要教训的时候,不用亲力亲为,让身边人动手就可以了。”
颜十七莞尔一笑,“十七记住了!”
郭嬷嬷大步上前,站定在离高氏一米之外,面黑如锅底,“四太太,你就是这么教育子女的吗?难怪老夫人不放心将十八小姐和五少爷放在你身边教养了。连嫡亲的都教外了,何况庶出的?四太太若是教不了十七小姐乖,老奴可以代劳。”
“还记得我是十七小姐,你不过是我颜家的奴才啊!”颜十七抢在高氏之前开口道,“乔嬷嬷,你的腰好了吗?”
乔嬷嬷上前,“老奴的腰已经无碍了。”
颜十七小脸一沉,“乔嬷嬷,给我上去打!打的这个老奴才知道谁是主子为止。”
“你敢!”郭嬷嬷的脸色更加的没法看,扭头瞪向颜秉正,“四爷,您就这样任由妻女目无尊长作威作福吗?”
颜秉正面上有些挂不住,“十七,不得无礼!夕娘,先送十七回槿华院吧!”
高氏站着不动,目光却瞬间转冷,“十七,何为吃饭不吃亏?”
颜十七一把推开郭嬷嬷,往颜秉正面前一站,“十七敢问父亲,十七为主子,她为奴才,何为尊?十七为长姐,他们为弟妹,何为长?姨娘为您的贵妾,可要贵过您的嫡女?”
“十七------”颜秉正的眼睛倏然圆整,讶然的一时间找不到了言语。
颜十七冷哼一声,“自从他们进来,可曾有人将我这个十七小姐放在眼里?可曾有人将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父亲饱读诗书,可否告诉十七,何为礼?郭嬷嬷作为老夫人那边的得力的人,可否告诉十七,何为作威作福?”
被点名的郭嬷嬷,嘴唇青紫的哆嗦着。
颜秉正则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颜十八冲着颜十七行礼,“十七姐姐!妹妹光顾着担心父亲的身体了,对姐姐失礼了,还望姐姐海涵。”
颜十七冷笑,“十八妹妹既是担心父亲的身体,父亲一病十多天,可一直都是妹妹在那里侍疾?”
颜十八万没想到颜十七会如此不给面子,而且还呛得这么直接,当即笑容僵硬,“父亲染病这件事,我们一直被关在庄子上,根本无从得知。”
“哦?”故意的拉长音,尾音上挑,“不知道父亲染病吗?那怎么知道父亲在书院的?莫非你们今天去书院不是为了父亲,而只是去闲逛的?”
“什么叫关在庄子上?”高氏冷冷的开口,“有人限制你们不准随便出入吗?究竟是知府大人的命令还是巡抚大人的命令呢?”
颜十八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母亲,十八说错话了吗?还请母亲息怒!”
范姨娘看了一眼颜秉正,放低姿态道:“是十八没有说清楚。到处都是瘟疫病人,为了减少被传染的机会,所以,我们在庄子上是几乎没有出入的。以至于,老爷染病,我们也是一无所知。直到瘟疫解除,昨日里使人回府请示太太能否从庄子上搬回来了,才得了信。这才一早赶过去了。”
一番话,将委屈和无奈表达的淋漓尽致。
看着姿态很低,实则是在控诉高氏不让他们进府,而是送他们去了庄子上。
“四太太!”郭嬷嬷终于又找到了出头的机会,“你身为当家主母,四爷病了,你却躲在这府中,是何道理?”
“乔嬷嬷!给我上去掌嘴!”高氏厉声道,“我作为四房主母,纵使有错,老夫人说得,你一个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幽草,沙暖,给我上去摁住!打!”
这次再不迟疑,乔嬷嬷上去,登时就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郭嬷嬷便只剩下了浑身颤抖的份儿,嘴里还能发出声来,高喊着“四爷”。
颜秉正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
“父亲!”颜十七冲他福了福身子,“哥哥没有跟父亲说实话吧?娘亲和十七之所以没有再去看父亲,是因为上次从书院回来的路上,马车翻下了山崖。若非巡抚大人相救,相信父亲现在已经见不到娘亲和十七了。”
“啊!”颜秉正大惊,身子踉跄,脚后退了一步,“怎么会?夕娘,究竟怎么回事?十七说的可是真的?”
颜十七抬手,撩起额前的头发,“这里还有疤痕呢!父亲若不信,可以跟巡抚大人求证。不对!应该改口叫侍郎大人了!”
颜如松终于开口,“父亲,是真的!儿子虽然不是听赵大人说的,却是月卯姑娘亲口告知的。月卯姑娘也说了,若非赵大人伸出援手,娘亲和妹妹可真就------”
“说那些做什么?”高氏走过去,拉了颜十七的手,“十七,无论别人怎么轻视你,你都是娘亲最重视的女儿。走吧!听你父亲的,娘亲送你回槿华院。免得碍了人家一家团聚的眼!”
颜十七在离去前,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