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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三石突然毫无由来一阵心虚,到嘴边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老三,你起开!”杨二木气哄哄拍开孟三石,“姓郝的,我跟你说,这小子咱们救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郝瑟忙举手道,“小弟知道咱们寨子粮食紧张,二当家放心,小弟我人瘦吃的少,你看这人瘦的也就一根筋了,估计也吃不了几口,我的口粮分一半给他,肯定不会拖累寨子的!你看行不?”
说着,两只眉毛向中间一团,一脸恳求望向杨二木。
杨二木愣愣看着郝瑟,愣愣点了点头:“啊,那、那行……”突然,一怔,骤然回神,“不对,我是说——”
“好了!”卯金刀打断杨二木,起身走到桌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那躺在桌上的男子,又望向郝瑟,“郝军师,你当真要救此人?”
郝瑟坚定点头:“当然要救!”
卯金刀皱眉:“此人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救他?”
“为啥?”郝瑟瞪大死鱼眼,“因为他还活着啊!”
一瞬的死寂。
厅内所有山匪都用一种“这货肯定是吃错药”的表情瞪着郝瑟。
郝瑟环视一周,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换了一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咳,小弟是说——那个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们是山贼,但也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山贼,坚决不能草芥人命见死不救,所谓那个……咳……就是……总之救人是好事!绝对是棒棒哒……”
郝瑟越说越觉得词穷,眼瞅自己就要编不下去了。
一众山贼是翻白眼的翻白眼,掏耳朵的掏耳朵,皆是一副听不下去的神色,杨二木一脸要上前扔人的表情,孟三石也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打算。
郝瑟环视四周,死鱼眼中的明亮眸光渐渐沉了下去,背后渐渐飘起了黑黝黝的匪气。
先人板板!你们不救老子救!
就冲这位大哥刚才那惊鸿一瞥,救活了肯定是个惊天动地的美人!
哼哼,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唯有卯金刀,看着郝瑟的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突然,一拍手,大叫道:“好!老三,救人!”
“大当家?!”孟三石顿时急了。
“多谢大当家!”郝瑟猝然回神,立即惊喜大叫。
“大当家,你可要考虑考虑寨子里的兄弟们啊!”杨二木扯开嗓门嚷嚷。
众匪也是一片不满叫声。
卯金刀猛一抬手,止住众人叫声,肉肉眼一一扫过众人:“诸位兄弟,大家可还记得,这越啬寨是如何建起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卯金刀神色肃严,望向杨二木:“老二,你自小就跟随义父,你说说。”
杨二木表情一滞,皱眉回想片刻,面色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老寨主建寨的时候曾说,这越啬寨,就是给这天下无家可归之人造一个歇脚的地方……”
卯金刀点点头,又看向孟三石:“老三,你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寨子?”
孟三石顿时面色一红,垂首抱拳道:“孟三石被仇家追杀,九死一生,多亏大当家出手相救,又让我在这寨子中容身,救命大恩、再造之德,孟三石至死不忘。”
卯金刀拍了拍孟三石的肩膀,又转目望向众人:“这里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越啬寨?哪一个不是被这吃人的世道所迫才当了山贼?说到底,我们原本——”卯金刀一指桌上的男子,“都是和这位兄弟是一样的!”
众匪纷纷低头,面显惭愧。
卯金刀长叹一声:“我卯金刀天资愚笨,学不到义父的半点风骨,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可义父有一句话,我卯金刀却是牢牢记在心里,至死也不敢忘记!”
说到这,卯金刀整张脸都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隐隐提气发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求有义,助苍生——莫忘初心!”
这一声,就如鹰鸣过重山,振神定魄。
众人只觉心神大震,同时抬眼望向卯金刀。
卯金刀环视众人,爽声大笑:“所以,不管以前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只要有缘入了咱们越啬寨,那就是我们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一定要救!”
“是!大当家!”
“我们都是兄弟!”
“是家人!”
“一定要救!”
众人双目发亮,齐声高喝。
杨二木一脸激动,孟三石双眼通红,二人深深抱拳作揖。
郝瑟愣愣看着灯火璀璨处的红衣肥硕身形,只觉此时的卯金刀简直是耀眼万分,霞光万丈。
帅!太帅了!大当家您简直帅老子一脸血啊!
“郝军师,”众人瞩目的卯金刀突然转目望向郝瑟。
“有!小弟在!”郝瑟连忙抱拳。
卯金刀定定望着郝瑟,肉饼脸上浮上一抹笑意:“你和义父……真的很像……”
那笑容在金色灯光下,就如一朵夜空绽放的绚烂烟花,灿耀得惊心动魄。
郝瑟顿时全身僵硬。
喂喂喂,大当家,您这嫣然一笑是怎么个意思?!
莫不是老子的贞操又危险了?!
第九回 三爷神手亮医术 军师高歌活死心
越啬寨小山头的独院草房之内,郝瑟和黄二壮一脸紧张站在木床旁,看着床边的孟三石从一个黑色的大布袋子中一件一件掏出奇奇怪怪的道具。
扎满银针的布条带,造型精巧的小刀片,还有一整排赤橙红绿青蓝紫的七色小瓷瓶……
“喂喂,三爷这是要召唤神龙吗?”郝瑟瞪着死鱼眼问旁边的黄二壮。
“啊?”黄二壮一脸蒙圈。
“咳、那个……小弟是说,看三爷这架势,难道三爷会医术?”郝瑟忙改口问道。
“那是!三爷的医术可高了!寨子里兄弟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三爷给治好的!”黄二壮一脸自豪。
哇哦,看来这孟三爷背景不简单啊!
郝瑟默默给孟三石贴上“高人”标签。
“二壮,你去厨房打一盆开水来。”孟三石回头道。
“好!”黄二壮应声奔出。
“郝军师!”孟三石又看向郝瑟。
“有!三爷,需要小弟做什么?”郝瑟急忙上前。
孟三石定定望着郝瑟:“郝军师,你怕血吗?”
“血?”郝瑟一愣,瞄了一眼床上男子身上已经腐烂的伤口,咽了咽口水,一拍胸脯,“放心,小弟不晕血!”
“好。”孟三石点头,将一个蓝瓷瓶中的粉末小心洒在一柄又薄又利的小刀上,正色道,“我要将他身上的腐肉全部剔去,一会儿你帮我压住他,别让他乱动。”
卧槽?!剔骨疗伤?!
郝瑟眼皮一抖:“那啥,没有麻药……呃……没有麻沸散吗?”
“有是有,但只怕……”孟三石拿起一个绿色瓷瓶拔开闻了闻,一皱眉,“过期了……”
我去,感情这古代的麻醉剂也有保质期?
郝瑟突然觉得有些穿越。
“水来了,水来了!”黄二壮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开水跑了进来。
“放在这边,”孟三石拿起一个紫色瓷瓶,向水里洒了些紫粉,那水噗冒出一股烟,然后就散发出一种沁人心扉的香味。
孟三石从黑布袋里掏出一叠白色棉布巾,递给郝瑟:“把盆里的水洒在棉布上,扒了的他的衣服,将他全身都擦拭一遍,布脏了就换一块,小心伤口,别太用劲儿。”
“全、全身吗?”郝瑟捧着棉布巾,全身都有些僵硬,“这是不是有点不照顾别人的隐私啊……”
孟三石皱眉回望郝瑟。
“明白、明白!全身全身!”
郝瑟立即三下五除二把那男子身上的衣服扒光,最后只留了一条短裤实在是下不去手,瞄了一眼孟三石似乎也不介意,这才硬着头皮开始给此人擦身。
这不擦不知道,一擦吓一跳。
这男子虽然骨瘦如柴,但身形修长,体姿匀称,显然在健康时体型不错,只是擦拭后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姜黄之色,配上手脚腐烂的伤口,十分触目惊心。
待郝瑟将此人翻身擦拭后背之时,更是吃惊,此人身后竟然布满了鞭伤,条条破皮深肉,腐烂流脓,惨不忍睹。
先人板板!大哥你之前到底是被谁干啥了啊?!
郝瑟一边抖着小心肝,继续给此人擦拭四肢,待擦到右手之时,发现此人手右手虎口处皆是厚厚的老茧。
“这小子应该是个惯用剑的。”孟三石只看了一眼就做出推断,“只是这小子丹田空虚,没有一丝内力,这倒是奇怪。”
卧槽,原来真有内力这种设定啊!
郝瑟强忍着不把震惊表现出来,开始给男子擦脸。
这一擦,郝瑟更是惊诧。
原本男子的面容被灰渍覆盖还看不出来,如今这一擦,便显出这男子的五官来,虽然瘦的已经脱像,可那一双紧阖的双眼目线是又长又挑,两画睫毛弯密如扇,简直好看的不科学,和一张蜡黄枯瘦的脸十分不搭。
郝瑟手下一滞,突然冒出一个十分靠谱的想法。
喂喂,老子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江湖易容术吧?!
想到这,郝瑟不禁有些小激动,赶忙趴在男子脖子旁边细细查探,满心希望能从男子脸上揭下一张人皮。
可摸索了半天,莫说人皮,连根毛都没拔下来。
“不是人皮易容,可能是这人天生皮黄——”孟三石上前用手扒拉了一下男子的耳侧,摇了摇头,开始检查男子的口腔,“诶?!”
“啥子情况?”郝瑟顿时一惊,“不会是被割了舌头拔了牙吧?!”
“那倒是没有。”孟三石长叹一口气,皱眉道,“是有人强行用火炭毁了他的嗓子。”
“火、火炭?!”郝瑟面色大变,“那他以后还能说话吗?”
“难!就算以后能出声,怕是声音也是哑的。”孟三石摇了摇头:“唉,这小子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遭了这么大的罪……”
郝瑟握着棉布僵站一边,怔怔看着男子蜡黄的脸皮,只觉心口好似压了一块石头,憋闷的难受。
“郝军师?”孟三石扭头望向郝瑟,“愣着干嘛?继续啊!”
“哦,好好。”郝瑟一个激灵回神,忙继续擦拭大业。
待全身擦拭完毕,已经换了十余条棉布巾,一盆水也已经见底。
“好了,三爷。”满头大汗的郝瑟一抬头,不禁又是一怔。
但见孟三石双手带着白手套,手持刀具,一副要做外科手术的架势。
三爷您其实是穿越过来的老乡吧!
郝瑟险些吼出这一句。
“帮我压住他!”三爷看了郝瑟和黄二壮一眼。
郝、黄二人连忙应声,黄二壮压腿,郝瑟压臂,待二人压好,孟三石才举起小刀,飞速削去了男子脚面上的一块腐肉。
郝瑟只觉账下男子胳膊剧烈一抖,低头一看,那男子额头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孟三石回头瞅了一眼,继续下手快削,这次,男子竟是动也不动,就好似石像一般。
“三爷,这人不会是疼晕了吧。”黄二壮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疼晕?
郝瑟瞄了一眼下方的男子面容。
青筋爆出,汗珠密集,牙关紧咬,隐隐传出咯吱咬牙之声。
我勒个去,这人显然是醒着的,而且竟然是在强忍!
孟三石飞快剔肉的刀子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点了点头:“是个汉子,不枉我孟三爷救你一场。”
言罢,下刀比之前更快,看在郝瑟眼中,简直就如削面一般。
每处理完一个伤口,孟三石就将手中红色药瓶的药粉洒在伤口之上,然后迅速包扎,那手法纯熟得几乎令郝瑟眼花缭乱。
可就是这般,待所有伤口处理完毕,也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好小子,居然撑过来了。”孟三石略显惊讶瞅了一眼男子,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个金色瓷瓶,倒出一枚金色小丸,塞到了男子口中。
“那是啥?”郝瑟瞪眼。
看起来很高端的样子。
“救命的东西。”孟三石轻叹一口气,“我只有一个,用在这小子身上,也算是这小子的造化了。”
郝瑟松开压着男子的胳膊,抹了抹头上的汗,“大哥,你醒过来可要好好谢谢咱们三爷的救命之恩啊!”
“谢我作甚?!”孟三石轻叹一声,开始收拾手上的物件,“这小子活不活还不一定呢!”
“啥子?!”郝瑟立时又紧张了起来。
“他今晚恐怕会发烧,若是烧得厉害,你就用温水擦拭他前心手脚降温。”孟三石叹气道。
“好好好,还有呢?”郝瑟瞪着死鱼眼继续追问。
“三个时辰不能喝水,若是他嘴干得厉害,就用清水给他润润嘴皮。”
“行行行,然后呢?”
“今夜若是能熬过去……”孟三石顿了顿,从怀里他掏出一个粉色的瓷瓶递给郝瑟,“你明早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