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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鹤语回答说:“算是师兄妹。”他与千玄门还没有任何关系的时候和何繁自然是同门,她以前都会叫他聂师兄。
何繁听完;小声自语道:“师兄……你是师兄。”有些茫然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她努力回想了一会儿,再看向他时就很小心地提问,更多是猜测着说:“你以前是不是还送过我另外一把剑?”
聂鹤语心中一震。
他没想到,原来何繁脑袋里还是留有一些残存的记忆的。但她显然只记得有人送过她剑,却不记得送剑的人是谁。当初在她生辰时送她剑的明明是陆故离;她还和他炫耀过;现在却把陆故离错认成了他。
面具遮住了表情,聂鹤语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何繁目光里都是期盼;她心里也许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要得到他的一句肯定。
院子里起风了,撩起的发丝贴在侧脸上她也毫不在意,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直错下去也挺好的;聂鹤语在心里想;如果何繁心里最重要的人变成了他,那才是真的永远不会背叛。
他对她的记忆其实并不深刻,这个曾倍受宠爱的小师妹也从未被他放过心上。
只记得她从小就生得好看,虽然常常很娇气,但性子里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大家就都愿意宠着她。在门内剑试丢了脸就整天苦练剑法,有时候还会磨着他,要他陪她过招。那个时候她也才十来岁,就能提着沉沉的剑舞得自如,他不耐烦陪她,撵她去找陆故离。
她听了就把脸一扬,说:“我才不要和我大师兄过招,他手下留情我会生气,不手下留情我更会生气。”
她是真的很喜欢陆故离。愿意努力学剑和他比肩,也会百般纠结,生怕他把她当成孩子,也更怕她在他心里不是与众不同那一个。
――
何繁趁着夜色出了千玄门。
一个多时辰后,尾随何繁的影卫折返。跪在聂鹤语面前,把她的行踪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他:“大小姐去了屏北城。”
屏北城是距千玄门最近的一座城,探子曾来报,陆故离和苏少辛带着霍千在城中客栈落脚,找大夫为霍千看伤。何繁既然已经从霍千口中得知了一些过去的事,现在偷跑过去,应当是想去找他再问个明白。
岳陵宗已经容不下她,知道真相的人也不会轻易说出来,那她早晚会回来的。聂鹤语就说:“由她去吧。”
这个时间的屏北城沉睡在暗夜里。
何繁像一只灵活的猫,徒手翻上客栈的二楼。
有些光亮的只有一个窗口,她无声凑近。听见里面传出苏少辛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师兄!灵犀果是拿来救清鱼的!何繁从霍师兄手里夺走这得来不易的灵犀果,是把清鱼往死路上逼!”
聂清鱼需要用灵犀果来根治顽疾,霍千被派出来寻找灵犀果。为了制造何繁和岳陵宗之间新的矛盾,聂鹤语就骗何繁要解极火毒,必须以灵犀果入药,借此逼她出手抢夺。
屋子里苏少辛听到轻微的响动,用眼神示意陆故离。她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明天找到何繁一定要让她归还灵犀果。”
再假意要走:“我们先回自己的房间吧,让霍师兄好好休息。”
霍千告诉他们,何繁不知为什么忘了所有的事,包括她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所以正急于找回以前的记忆。他被千玄门围攻时,故意把话说一半,吊足了何繁的胃口,何繁一定还会忍不住来找他。
果然,她这不就过来了吗?
陆故离没有回应苏少辛的这两句话,他沉默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慢慢搭上一旁的剑。
等屋子里吹熄了烛火,门合起的声音一传来,何繁略等了一会儿就毫不费力地撬开了窗。
她双手高举,握在头顶的窗框上再吊着身子钻进屋。
同一时刻,屋子里的烛火重新点起来。
视线所及,苏少辛正握着烛台,站在她对面几步远的门口。吹灭火折子,她挑着眉得意一笑。
“你还敢来?”
何繁坐在窗子上,一腿屈起脚踩在窗前的高几上,又把剑横着架在左右窗框,用来稳住身形。
见自己已经暴露,她直接跳进屋子里,“为什么不敢?”
苏少辛声音猛地拔高,责问她说:“何繁!灵犀果是唯一能救清鱼的东西,你也认识他很多年了,应当知道,没有灵犀果他活不了了多久!”
“我不知道。”何繁话说得很不客气,话音刚落,苏少辛就放下烛台拔剑直刺向她。
她反射性地架住劈过来的剑,苏少辛剑法远不如她,如今敢抢先动手,还不是因为自信陆故离不会坐视不理。
苏少辛剑剑杀招,才略被何繁压制,陆故离就出手了。
他剑未出鞘,何繁被他一挡,后退两步靠上屋子中央的圆桌。愣神站了好一会儿。
看向陆故离时,脸上还是挂着让他无比熟悉的委屈表情。
过去的很多年里,她常常这样看他。
陆故离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他刚一动她就立刻有所反应,抬起剑指着他说:“别过来!”她喘了口气说:“你们也想用灵犀果救人性命,好巧,我也想用这东西救自己一命。”
陆故离听了她的话如遭重击:“你什么意思?”
何繁刚刚和苏少辛动了手,强忍到现在,嘴里的血慢慢溢出嘴角。她用拇指重重蹭掉血迹,很快又再次流出来。
她一边擦一边说:“我中毒了啊,你看不出来吗?”笑了一声,话里尽是嘲意,“从你们岳陵宗出来,丢了所有记忆不说,还带出来一身毒。”
她拿剑的手在轻轻颤抖,喘出一口气说:“还说什么同门?你们岳陵宗逼我至此,就算我没有记忆,难道就能容许你们这么欺负我吗!”
见陆故离神色间有明显的动容,苏少辛生怕他动摇,忙喊了一声:“师兄!”她上前拉住陆故离,“别听她胡言乱语,到现在她还在费尽心思来骗你!”
何繁嘴边还有血,她轻皱着眉看他。
她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狼狈过,陆故离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被师父宠爱着长大的。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
陆故离放柔了声音劝:“阿繁,我是你师兄,我不会骗你的。和我一起回去,如果不是你的错,我一定还你清白。”
“师兄?”何繁不理会他的劝说,只是低头一哼,“你怎么会是我师兄?”
接着又说:“如果你是师兄……”她语气突然温柔,“怎么会不信我?”
――
何繁回到千玄门,走进后院。
伏娘听到响动,急急忙忙小跑着迎上来,看到何繁的样子吓了一跳,拉着她问:“这是怎么了啊?”握住她的手就感觉到自己手下一片滑腻,松开一看,“手上怎么都是血?”
何繁摇摇头,问她:“伏娘,聂清鱼是关在了咱们这儿吗?”
伏娘早就得到聂鹤语的命令,无论何繁回来之后想见谁都不要阻拦。于是她就领着何繁,去了千玄门的地牢。
牢中潮冷阴湿,何繁独自走下长长的,向下延伸的石阶,看到单独关押的聂清鱼被锁住了双臂,贴墙靠坐。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人仿佛是无声无息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不知死活。何繁慢慢走过去又蹲下身,也不试图叫他。
石壁上有昏暗的火光,一小片阴影笼着狼狈的聂清鱼。他很瘦,穿着黑色的长袍,头发也是披散的。
他和聂鹤语是孪生兄弟,这时候不说话,又垂着头,看身形和聂鹤语一模一样。不带面具,露着高挺的鼻梁,长睫深目,配着黑衣和当下阴森的背景显得整个人有些阴柔。
陆故离最后还是没有为难她。即使苏少辛再不乐意,陆故离还是放自己走了。他内心深处依旧是不肯相信同门的一面之词。
何繁分析过陆故离这个人,极其正直守诺,为人甚至有些刻板。
标准的名门正派,顾虑多,生怕冤枉了好人。何况还是差一点成了妻子的小师妹。
她中毒扮可怜,告诉他如果自己不能回千玄门找人暂压毒性,说不定随时都会暴毙。
刚刚脑海中进度条再一次滴滴作响――
好感度:60/100
厌恶度:10/100
好感度和厌恶度同时增加,这一点倒是让何繁有些看不懂了。如果他不相信何繁的说法,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心软,如果相信了,又为什么要生出厌恶呢?
只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面前聂清鱼还是石像一样纹丝不动。她轻声长舒一口气,然后对着他的方向开口:“我也好想活下去啊。”双手握着地牢里的栏杆,她把脸凑在两根杆之间,继续小声说,“我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呢。”
黑暗里聂清鱼袖子遮挡下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何繁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灵犀果如果真的能解毒,我分一半给你好不好。我们都活着,不好吗?”
她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很久,等到终于转身离开,身后的聂清鱼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眼神复杂,紧盯着一步步走远的何繁。
第41章 他是大师兄⑥
地牢里只关着聂青渔一个人,四周空旷;石壁上的油灯中跳跃着火光;细微的燃烧声都能清楚听见。昏暗的光线间,何繁轻车熟路地打开牢门走进去,走到聂青渔身边席地坐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完成攻略,脱离这个世界。刷满陆故离好感之前;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身体里的极火毒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所以她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必须和这个病怏怏的聂青渔争抢灵犀果来保命。
一半灵犀果入药是做不到完全清除体内毒素的,但她又不求长命百岁;再活个三五年就足够了。
何况……
何繁动作放轻;慢慢改成跪姿;身子凑近了聂青渔;伸出两指在他鼻子下面试探。
系统就算是她的金手指,她很清楚地知道聂惊天的确是有两个儿子;长子聂鹤语也的确做了千玄门的门主。但两个儿子都是先天不足;依靠药物吊着一条命。偏偏千玄门所习功法伤身,聂鹤语为求绝世神功;强行修习;早在两年前就走火入魔,遭反噬而死。
聂青渔明面上是岳陵宗的弟子,其实早就顶替了兄长的门主之位,在这个世界里,聂鹤语和聂青渔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过聂青渔再厉害,也厉害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还是要常年泡在药罐子里。心狠手辣是真,朝不保夕也是真。
感觉到他还有呼吸,何繁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他眼皮一动,终于慢慢睁开眼。
才一睁眼就笑了。
那笑容很虚弱,整个人的感觉完全迥异于带着面具的聂鹤语,甚至像是个半大的少年,顽劣未脱,笑起来也显得坏坏的。他看人时瞳孔极深极黑,像是牢牢吸附缠绕的绳索,让人难以逃脱。
何繁讶然,问他:“你是不是快死了?”
聂青渔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鼻子里哼出一声:“谁要死了?”他话音才落就拳抵着唇咳嗽了几声,声音越咳越哑,脸更苍白。“你在千玄门过得倒自在。”声音也不同,聂鹤语的声音低又温柔,有时带了轻哑,很舒服很好听。
而他的声线很凉,和人说话时带着天生的轻慢。
何繁不在意,也不理会他的讽刺,捏捏他的脸说:“既然还没要死,那我也不急着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了。”
门主不在,她这个大小姐一下子就有了无上的权威一样。虽然还有些人不服她,但照旧还是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这几天她三番两次地往地牢里跑,下属们颇有微词,但她并不在乎。
妖女嘛,就是该我行我素。
不过她来去虽然自由,也不是说放了聂青渔就能把他送回岳陵宗的。
聂青渔打掉她的手,轻轻的一声响,何繁倒觉得自己突然像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她收回手,笑得眉眼弯弯,说:“你是门主的弟弟,虽然我不能放你回岳陵宗,但我能想办法让你好过些。”顿了顿,故意说:“你求求我,求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聂青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一扯嘴角,“用不着你来带。”
何繁蹲在他旁边,双手抱臂,小人得志一般说:“你以为你还能等着你哥过来网开一面吗?他现在不在门中,等他回来,你早冻死了。”
他穿得单薄,地牢里这么冷,他又体弱,呆在这里无疑是要受尽苦头。怪不得能做到两种性格转换自如,他还真是足够变态,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聂青渔不理会她,何繁等了一会儿,叹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帮他打开束缚他四肢的铁链。
钥匙放进锁扣,咔哒一声响。她无奈地说:“你可真没劲。”
她亲手帮他把链子解下来,从身上脱下披风给他盖在身上,一边说:“放心吧,我不会真让你死在这里的。”
她站起身。本以为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