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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辖暗恨自己管不住眼睛。
他现在的年纪足够分辨美丑了,在审美方面也有了自己的倾向性。他不得不承认,何繁确实美极了,现在尚未长开已经如此,再养两年貌美名声也一定会被宣扬开。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过;他就有些尴尬。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给他解围。
裴慎修在这宫里就像是刘辖的影子。何繁和刘辖还没僵持多久;两人就见他突然从回廊绕出来,还是那身许多年未曾变过的装扮,挂着数年如一日的清淡表情。
他是久居上位人,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出身十分低微,但也是一步一步从凹地走上顶峰的,这样的人最难得,也最不好惹。既有着卑微时期锻炼出的阴狠手段和杀人不见血的暗刀子,也有成为人上人之后的心机眼界。
被人踩过了,回踩时只会加倍用力——裴慎修也在教导刘辖时灌输给了他这样的想法。
而且,哪怕是面对着刘辖,他身上的那股子矜贵傲气也在。毕竟他算是看着刘辖长大的,如今刘辖又感激他从旁辅佐,也必不会在意这些。
裴慎修的目光在何繁脸上稍作停留,又移开,低下头语气轻缓地说:“皇上,今日您还未读书。”
刘辖巴不得。拔腿就走。
何繁在他身后“哎”了一声,结果跟不上他急急忙忙的步子。斜睨裴慎修一眼,没好气地说:“裴大人来我姑母宫中做什么?”说完还狠狠剜了他一眼,很气愤的样子。那意思就是他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有道理。
裴慎修是刘辖的人,只需听刘辖调遣。何太后又不干涉朝政,更该与他没什么关联。
他手里此时提了个鸟笼子,精细漂亮得很。纯金打造,连提着的手环上都雕了栩栩如生的凤纹。
提着就是一笑,“前日里才献给太后一只鸟儿,只是装鸟笼子实在是有些普通。这笼子是皇上特意找工匠重新打造的,今日才做好。”都是借口罢了,他其实是来找太后密谋如何牵制何相的事。不过他习惯了谎话连篇,心里想的事很少会向人透露,哪怕面对不怎么聪明的何繁,他说的假话也会编得滴水不漏。套话的各种招数在他这里也行不通。
他已经提前给自己的到来找好了理由。
而何繁心里也清楚,剧情发生了大的转折,玄机一定是在这个和原设定不符的聂慎修身上。想起公用世界可共存两个系统的说法,她怀疑另一个带着系统完成攻略的人就是聂慎修。
只是她可不准备同他“认亲”。老乡见老乡,在这种因为攻略而存在的世界里,很有可能就是刀剑相向的走向。
系统又和她玩文字游戏,明明说公用系统积分翻倍,但这种翻倍也是有条件的。之所以能翻倍,是因为攻略者有两人,而其中一个攻略者成功之后,剧本世界就会整理好相关数据之后关闭。
世界关闭就意味着另一个攻略者会永远留在剧本世界做一个npc。随着世界关闭,永生永世都重复同一个剧本任务,就相当于一组冷冰冰的数据的无限轮回。
那本该属于这一个攻略者的积分自然就会算在另一个成功者的头上。
这人一旦不完整了,对别人的目光也更敏感,更介意。裴慎修虽是宦官,传统意义上宫中身份最低的一类人,但如今也没有谁敢在这宫闱之中给他脸色看。他也自知当得起那些心狠手辣、凉薄寡情的评价。
不过虽然何繁对他不客气,但和一个小姑娘家记这么小的仇,他倒还不至于。不以为意地一挑嘴角,又不知道这个表情怎么惹了她,她猛地转头,再一次轻轻地瞪了他一眼。
在他看来却是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简直一眼就能望到心底。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
最近刘辖来太后宫里来得勤,给何繁创造了很多很好的交流机会,虽然刘辖不配合,总归她脸皮够厚贴得牢。
她倒也不是没脾气的。这时候腮帮子气得鼓鼓的,作出不理人的冷漠样子。
刘辖只觉得好笑。何繁挤走了给他打伞的小太监,只是她个子这么矮,哪里能撑得好伞来为他挡雨。
第一场春雨才下,湿漉漉的石阶上花瓣零星。何繁一手提着裙子,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伞。然而刘辖一侧的肩头已经全湿了。
他终于还是把伞拿过来,她倒是对她自己体贴,除了衣裙下摆溅了水渍,上身肩头都是干燥的。要他受罪,还说不是报复?
心底笑了笑,默不作声地把伞握在手里,向她的方向微微倾斜过去。他对她一向时好时坏的,何繁心里警惕着,他一温柔说不定就在想什么整人的点子。间歇性恶魔病毒发作。
雨水在伞顶凝成一小注水里,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被踩散。不远处有个小太监正淋着雨跑,怀里护着个花盆样子的物件。努力藏在怀里,生怕被淋湿。
正撞见刘辖和何繁,愣都没愣一下,反射性地利索伏跪下身。刘辖免了他的礼,随口问他是要往哪里走,怀里抱的又是什么。
小太监弓了弓身,回话说:“是裴大人养的花,要送去裴大人住处。”
裴慎修在宫外连个宅子也没有,就住在宫里头。倒也不是穷,可能是为了能更好地帮助刘辖。
摆手放走了小太监,那小太监后退几步,才转身小跑着离开。看着那深蓝色的背影,刘辖心念一动,笑着说:“认识那花吗?”
何繁摇摇头,表情却很好奇。
他先卖了个关子,“这花难得得很,我还没养过呢。”他眯眯眼,嘴角似勾未勾,“可惜了,一直想养一株牵机花。那花名牵机,有牵挂之意。”
“我知道牵机花啊,”何繁囫囵吞枣的书可是不少,强行拉着他科普:“也有说法说,这花是有‘遗忘过去’的意思,因为以前的人拿它做过迷药,食一点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记忆,神思恍惚。”
她看了刘辖一眼,试探着问:“你很喜欢这花?怎么不去找裴大人要一株来养呢?”
刘辖就说:“放在我宫里也养不活,裴大人怕是舍不得。”牵机花是漉州北地生长的花,北地气候奇特,这牵机花也只有在那里的土地上才长得好。
移植到京中来,再好的花匠也养不久。偏偏在裴慎修的院子里,牵机花被养得漂亮极了。
他到底是辗转过许多世界的,懂得许多技能,养一朵花不在话下。
当夜裴慎修院子里的守卫就逮到了一个“偷花贼”。
何繁穿着深色的裙装,趁着夜色翻进了裴慎修的院子里。被抓到的时候蹲在养花的池子里,踩了一脚的泥,裙摆也蹭脏了。
她被侍卫押着带到院子中央,聂慎修穿着白色的中衣,罩着青色的外袍,整个人像是一竿竹子,立在深深的夜色之中,站到何繁面前低头看她。
何繁被他看得有些羞愧,扯着袖子直挡脸。聂慎修被气笑了,难得脸上有了些和以往不同的神色,慢慢问着:“偷花?”
何繁喏喏地回应:“不……不是。”聂慎修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捏着一株蔫巴巴的牵机,和他院子里养得色泽光线,枝叶饱满的牵机完全不同。
何繁理亏,犹豫地举起花来,举过头顶说:“就是想来……借个土。”她拿来的牵机是从宫中花匠那里要来的,宫中花匠一直在学着培育,但始终不得其法。
她觉得聂慎修既然把牵机养得好,那这种花的环境一定很重要,偷偷混在一堆花中间,说不定养着养着就活了。
第64章 他是小皇帝⑥
何太后很奇怪,最近何繁总往外面跑;也不是跑去皇上那里;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新乐趣绊住了脚步。她知道该有的分寸何繁还是都有的;所以也不让宫人过分拘着她。
她看得出皇上对何繁的成见很大,只要何家一日威胁着他;他就断然不会选择把何繁留在身边。
其实那日何繁在裴慎修的住处被抓了个现行之后;裴慎修倒也并没有为难她。何繁想学着养一株牵机讨刘辖欢心,裴慎修几句话就把她这些想法套了出来,得知这些后只在心里玩味一笑。
“你若知错;不如来我这院子里帮忙浇浇水。”裴慎修说完不再理她,何繁也小小惊异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随便就同意她自由出入了。
何繁虽然没什么兴趣常来,但按着自己的说法,夜探人家院子也只是为了一株牵机;如果现在拒绝了,倒像是刚刚说的一番话全是假话一样。
于是她就一连很多天都借着裴慎修的花池子种花浇水,不过和他却少有正面相遇。裴慎修忙于政务,这院落还真的只是个住所;整日见不到他的身影。
何繁也落个自在;反而从种花养草中得了乐趣。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了,这才让何太后也啧啧称奇。
刘辖某一日请安时听何太后说笑话一样提了一回,也有些好奇。问一旁的何繁:“你最近在和裴慎修学着种花?”她一向没个定性,凡是三分钟热度,听说跟在裴慎修左右已经小半个月了。
太后殿内火盆烧得很旺。刘辖自由习武,穿着单衣也不会觉得冷,寝宫里的火盆子早都撤了,但何繁最是畏寒,她在哪儿,哪儿就要熏得暖暖的才不会生病。
此时何繁老实地挨着太后坐着,耷拉着眉眼回他的话说:“种牵机啊……”她扯扯头发,声音低下来,“不过没养活。”
刘辖就笑了。他这才回忆起上一次随口胡诌的话,何繁怕是当真了,才跑去学着种什么牵机。
他当时以为,以何繁这种单蠢的性子,或许会拔光裴慎修种的花来向他邀功,没想到还懂得授人以渔的道理啊。
何太后也在一旁笑何繁,何繁是花草杀手,她院子里一株攀枝草,愣是被她养得歪了脖子,在一丛挺拔的攀枝草中是个极为打眼的异类。
说着说着,何太后真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个亲生的姑娘,自然而然就与刘辖分享起何繁平日里的趣事来。
刘辖只是附和一般地笑笑,何繁就在一旁,看得出他笑得十分敷衍。
就在心里想:到底还是个暗黑系的少年啊,这种温馨向的情感交流并不能使他有所触动。
——
随着何相野心的膨胀,朝中的气氛越发诡异了。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刘辖竟能常常觉得心情很好。对于大婚时皇后的人选,无论朝臣在何相的授意下如何举荐何家唯一的嫡出小姐何繁,他都一直不肯松口。
玄色朝服上绣着团龙纹样,他站在帝座之前,俯瞰朝臣那一张张看似诚恳的脸,看着何相藏着得意的表情。
他以为自己早晚会妥协。
刘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朝臣之列的裴慎修。从古至今,从未有宦官上朝的先例,裴慎修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时,满朝哗然。
但裴慎修自有手段,堵住悠悠之口。
此刻的裴慎修恭敬垂眼,似乎是感应到刘辖的注视,他抬起头。
颀长的身形,气度不逊于这些高居重位的文官武将,如今运筹帷幄,只等何相等人撞入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
何相谋反选在了八月,对外宣称刘辖重病罢朝。朝中国师一职早在先帝时期就几乎被废置,成了闲职,此刻却被何相收买,观天象言帝王被煞星掌控。暗指裴慎修祸乱朝政。
参与谋逆的武将率军将宫闱团团围住。一声惊雷从远处的天际荡开,浓黑的乌云很快就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宫廷楼宇之上。
风雨将至。
何太后拿着先帝的长剑独自等在皇帝寝宫之中。为阻拦她的生父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而做出最后的努力。
她现在也还年轻,面容娇美,却早早有了迟暮的倦色。站在殿内,黑发全都仔仔细细地束起,钗环尽卸。“父亲,你毁了我的一生,这样难道还不够吗?收手吧!”
但是何相却满心都是大事将成的激动和兴奋,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似乎是不理解女儿的阻拦,试图用血缘亲情来改变她的立场:“佳怜,你是我何家的女儿啊!”
这一番话,野心和她,在父亲心中轻重立显。他只把自己当成何家安插在宫中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
早在他害死先帝,养废刘辖的时候,她就应当明白。
她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握着的是一份来自先帝的圣旨。先帝将死才察觉何相的野心,但是为时已晚,朝中大半势力都被何相拿捏在股掌之间。她缓缓说:“可我也是刘家的皇后,是这宫里的太后。”
夜雨之中。
穿着黑色斗篷的刘辖,在上千军士面前,慢慢推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未脱稚嫩却坚定的脸。他既无重病,何相的借口自然不攻而破,逼宫无疑。
在最后一道昭武门的城墙之上,刘辖手执弓箭,亲手射杀了叛军首领。
率援军赶来的魏行殊也将众叛军团团围住,魏行殊年二十余,魏家一族却历经三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