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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徽州书院走这一遭; 我已经彻底想明白了。相比于国子监算科堂; 徽州书院的算科堂更适合我; 就算俸禄不及在国子监中那般丰厚; 但是却胜在自由; 胜在无拘无束,胜在我心中欢喜。等回到京城之后,我就准备从国子监请辞,年节一过,赶在明年开学之前,我便来徽州书院试试。当日徽州书院的院长承诺监生说徽州书院算学院的大门将为他们敞开,我一个算科博士到来,再不济也不至于不如那些算科监生罢!”
李博士用手捂着嘴咳了几声,问孙博士,“你作如何考虑?”
孙博士原本就有些犹豫,在听了李博士的话之后,心中动摇更甚,一想到自己苦读多年,在国子监中不仅未能得酬壮志,还落了一个被人奚落排挤的下场,当下也狠下心来,咬牙道:“你我在国子监中的境遇相仿,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做这些无人愿意做的事情。李兄你家在京城都能舍下,我一个从湘江府来的无牵无挂客在京城中又有什么好留恋的?索性回去京城之后就立马辞去国子监的差事,刚好回湘江府老家过个团圆年,上元节一过便去徽州书院找萧院长!”
二人一拍即合,随手拿起两本从徽州书院墨染斋买到的《新式算学》,看得如痴如醉,原本困乏无趣的路途都变得津津有味起来。
……
冬月二十七,适逢节气大寒,徽州书院接发生了一件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已经沉寂多年的徽州书院墨染斋重新开业,并且墨染斋背后的东家就是让大乾王朝诸多算科学子欲哭无泪、哭天抢地的白言蹊——提出新式算学的算科博士的亲哥白争光!
算科博士的亲哥啊!就凭着这份裙带关系,墨染斋售卖的算学书籍能差得了?
明知道传统算学已经走到穷途末路,新式算学呈大兴之兆,那些有志于在算学一道上走出一番青云平路的算科学子怎么会再傻乎乎地买与传统算学相关的书籍,他们全都改买墨染斋的《新式算学》一套三书。
墨染斋本就是白言蹊自己的产业,她又不会找白争光和李素娥要钱,故而除白清源在外的一家五口经过商量之后,在深受高价书费折磨的白正气与白争光的强烈建议下,白言蹊重新给墨染斋书铺里售卖的第一套书定了价。
买一本与传统算学相关的书籍一般需要二两银子到五两银子不等,压根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当初的老白家若不是铆着一股劲儿为白言蹊买书,实际上也穷不到什么地方去。如今自家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了,白正气也得知了书商的暴利,便想着帮助那些同他们家一样家境清贫的读书人家从水深火。热中走出来。
白言蹊一琢磨,将《新式算学》的书籍价格定为一两银子一本,三两银子一套,这价格在传统书籍价格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传统书铺本就指着印刷书籍挣钱养家,而且他们挣来的钱还需要将三七分的大头分给撰写书籍的教书先生,不将书价哄抬上去根本没办法生存,可墨染斋不一样,书是白言蹊自己撰写的,她又没有指望这三本《新式算学》挣钱,故而价格就算降成市场书价的三成都不会影响白争光和李素娥的收益,只是印刷书籍时用的墨汁和纸张是宋清这个公子哥挑出来的,用的纸张和墨汁品质皆是极好,印刷出来的书籍同其他书铺里卖的书籍放在一起对比,差距直接就体现出来了。
墨染斋印制的书籍不论是外封包装、纸张品质还是印刷清晰度,都完全可以吊打其它书铺的书籍,差距天壤之别,简直就是精装典藏版和平装盗版的区别。
为了将墨染斋的名气打出去,白言蹊特意刻了一个‘墨染斋出品,必属精品’的圆形印章,买来朱红的印泥将墨染斋标记打了上去,更显正式。
有白言蹊的名气在前面开道,排在墨染斋门外的购书队伍从白争光开门迎客开始就一直未断过。
墨染斋中早先攒下来的书籍足足有六百多套,这可将李素娥愁的不轻,若是这么多书籍一直卖不出去,那可不就都砸自己手里了吗?只是现如今的李素娥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言蹊的‘迷嫂’,只要是白言蹊说的都对!
李素娥尽管心中泛着嘀咕,但是她印书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甚至比当日在白家村做农活的时候都要卖力,手脚麻利的她印起书来一个顶俩,不仅印刷的速度比白争光和白正气快,印刷出来的书还比白争光和白正气清爽好看,具体表现出来,那就是李素娥负责印刷的《新式算学·下》几何篇比白正气和白争光印刷出来的《新式算学·上》和《新式算学·中》都要好。
每每到了腰酸背痛的时候,李素娥都会催眠自己,印刷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冬雨二十七的这一天,李素娥的美梦成真了,原本压。在墨染斋里的书籍仅仅一个时辰便销售一空,每卖出一套书,李素娥手中拿着的红印章就要往书上面扣三个戳,墨染斋中‘啪——啪’声不绝于耳,虽然胳膊酸麻无比,但是李素娥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从未断过。
银子啊!
这些卖出去的书看全能换回银子来啊!
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墨染斋内多日的存货销售一空,李素娥都快激动疯了,恋恋不舍地挂出了无货的牌子,连口水都没有喝就招呼着白争光和白正气去印书。
负责收账的白言蹊目瞪口呆地看着鸡血满身的李素娥,满头黑线,“大嫂,这都快中午了,赶紧回家做饭吧!不然我们中午吃什么?”
白正气看着白言蹊面前放着的那个装满散碎银两的木头箱子,嘴都快咧到耳根后面去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居然一上午就赚了回来,除去之前买墨汁和纸张的钱也能余下好多……不知不觉间,白正气就被白言蹊面前的那一箱银子晃晕了眼。
“争光,你赶紧出去打点散酒,今天中午咱们爷俩喝一点儿,素娥你去做点儿肉菜,下午就让你娘去东市上给清源打羊奶,想喝多少都行!把咱家清源那只皮猴子也喂成白白胖胖的小猪崽子,往那儿一站就看着讨喜!”
白正气伸手往腰间摸烟杆子,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想着抽上几口旱烟,转眼想到白言蹊所说的墨染斋内不能抽旱烟、不能有明火后,白正气干笑着将烟杆子又塞了回去,暗道:“这烟杆子就是坏事,下午出来的时候不带它了。”
白争光听了白正气的话,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准备拿钱出去打散酒,突然听白言蹊道:“别去打散酒,去酒楼中买点儿好酒。”
李素娥不依了,冲白争光瞪眼道:“喝什么酒?买酒可以,晚上再喝!下午还要干活儿呢,万一喝醉了谁来印书?前些日子屯下的六百多套书一上午就卖完了,有多少人没有买到?赶紧印制出来,我可是听那些来买书的人说了,咱们墨染斋卖的书是天底下独一份,可是稀缺货,加印才是正事,喝酒什么的等晚上睡觉前再说!”
白争光讪笑道:“行,都听你的。要不我回去同娘说一声,不用在家准备饭菜了,我们就去书院的饭堂吃吧,贵是贵了点,但是比咱娘做的饭好吃多了。我们也好沾点儿荤腥油水,下午让娘也带着清源到墨染斋来,清源在边上自个儿玩就行。多一个人多出点儿力气,到时候让咱娘专门负责线装这件事,咱们印一本书的工夫足够她装三本了,一天肯定能多印不少书。”
“就这么办!”
“中!”
白争光的建议一经提出,立马得到了白正气和李素娥的同意。
见白争光要回秋菊苑唤苗桂花,白言蹊连忙拦住,“你们还是忙你们的吧,我去唤咱娘,不然我一个人在墨染斋里闲着,脸上怪觉得臊得慌……”
白言蹊说的不假,全家人都沉迷赚钱无法自拔,就她一个人坐在一边数数银子,脸上着实挂不住,她怕自己也被李素娥那火一般的奋斗热情所感染,只能主动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远离李素娥这个鸡血传染源。
……
李素娥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墨染斋的《新式算学》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份,这点是徽州城内别的书铺羡慕不来的。
仗着徽州书院就开在徽州城这个地理优势,很多书铺都选在了徽州书院附近,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不,那些鬼精鬼精的书商一听说朝廷在征选算学补位人才的事,立马就托人托关系找后门购进很多算学书籍,为的就是借着这阵东风大挣一笔,刚开始确实挣了不少,可是自从新式算学之名从徽州书院传出来之后,购买这些传统算学书籍的人立马就少了起来。
如今更是凄凉,曾经销售火爆的算学书籍现如今已经无人问津了。
之前来人购书时都是问‘店家,有算学书籍吗’?现在倒好,来人都会问‘老板,有新式算学书籍吗’?
两字之差,差点将书铺的老板逼死。《新式算学》都被墨染斋承包了,让他们去哪儿偷!
新式算学有多么火,不用问读书人,随便在大街上拉一个垂髫小儿都知道,甚至已经有顺口溜歌诀在徽州城内传了开来。
“徽州书院好,新式算学妙,算科博士呱呱叫。”
叫个毛线!
若不是这些算科博士瞎搞,他们的生意又怎么会黄?之前为了大赚一笔,书商们都积压了特别多的传统算科书籍,可是经过新式算学这么一闹,那写算科书籍的生意等于彻底黄了,一文钱挣不到不说,还赔了好大一笔钱进去。
书铺老板气得呕血,却又不敢有丝毫的动作,没人敢造谣抹黑新式算学,更没人敢去盗印《新式算学》,封面上的那八个字实在太具有威信力了,哪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博士亲撰,盗印必究!
那可是等同于四品大官的算科博士亲自编撰的书,不止盗印的书铺会被人认为藐视官威,被下了大狱,就连购买盗印书籍的人都被别人看不起,这可是不尊学问!
真正让书铺老板绝望的并非是算学书籍,而是墨染斋那低到令人发指的书价,那一套三本《新式算学》书籍若是放在别的书铺,就算卖上二十两银子都可以,偏偏墨染斋只卖三两银子,这完全就是破坏市场与行业现状,一滴水掉进了徽州城书商这个大铁锅里,分分钟炸了锅!
那些书铺若是能够吃上个熊瞎子的心野豹子的胆,他们定会去拎上两把菜刀杀进墨染斋,将菜刀垫在白言蹊的脖子上问一问,你们墨染斋不需要挣钱吗?
之前那些读书人一见到书商,就仿佛是看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求爷爷拜奶奶地哭着央求他们给多留一套稀缺书,现在可好,那些读书人就算明着看到他们不会骂上几句,但是背地里怎么会少骂?
“呸,奸商!人家墨染斋的书又便宜质量又好,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呸,奸商,你连读书人的钱都挣?良心不会痛吗?”
被逼的实在没有活路的书商纷纷开始寻找想办法,四处托关系打听,看看能不能说服墨染斋提高一下价格,这种想法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深受书价折磨的白争光和白正气自然不会同这些心肝儿都黑透的‘奸商’们同流合污,至于白言蹊……呵呵,如果这些《新式算学》的教材都卖不出去,那她怎么推广习题册?
怎么推广《三年科举五年模拟》?
怎么做笼罩在科举考生心头的心理阴影?
怎么让科举考生感受到教辅资料无微不至的关怀?
唯有将大家的算学水平都提升上去,这样才能让她脑海中五花八门的题目派上用场,这些书商想要破坏她成为古代王后雄的计划?
做梦!
不管书商派多少人来墨染斋谈,白言蹊依旧我行我素,送来的礼一概不收,那些书商的建议一概不听,总之就是油盐不进,急得那些书商个个都上了火。
……
紧邻徽州书院的志远书铺中,在墨染斋中碰了一鼻子灰差点将鼻梁碰断的老板大发雷霆,花瓶瓷罐不知道摔了多少个,吓得家中妻儿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屋中实在没有瓷瓶可以摔的时候,志远书铺的老板终于冷静了下来,看着脸上挂满泪痕的妻儿,一声一声地叹气。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出去一趟就这般大动肝火?”志远书铺的老板娘试探着问。
书铺老板喘着粗气,道:“能怎样?还不是那墨染斋欺人太甚,坏了徽州城的行情!如今我们书铺的名声在徽州城算是彻底坏了,你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就算背地里扎个小人都可能哪天变成了杀头的祸事,这生意是没办法做下去了。”
老板娘拍了拍瑟缩在她怀中的孩子,打发孩子出去玩,疑惑问,“那白博士究竟是什么来头?你有没有打听清楚?既然从她身上突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