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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言蹊苦笑,看来她不主动解释改良过后的印刷术有多么玄妙,别人是看不懂的。
“陛下所言甚是,这改良过后的印刷术能够在一张纸上印更多的字,再加上改良过后的造纸术能够让纸价便宜下来,放眼将来,读书人再也不需要砸锅卖铁来买书,他们花费较少的钱就能买到数量更多、纸质更好、更易于保存的书,此乃天下读书人的福音。”
白言蹊笑眯眯地给皇帝唐正德拍了一记马屁之后,这才说出改良印刷术的关键之处,“若只是单纯的将字的大小缩小,那微臣如何敢用‘改良’二字?众所周知,印刷术中最耗时费力的就是雕刻刻板这一环节,每次印制之前都需要雕刻刻板,费工费力不说,若是有赶时间的刊物需要印制,以原本的印刷术根本就不能完成。”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头。
“微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意改良印刷术,将能想到的常用字全都刻成了类似印章一样的印字木块,根据特定的规律将印字木块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等需要用的时候将印字木块挑出来整理好即可,不仅省下了时间,还省下了木材,木材又是造纸的原材料之一……一石多鸟。”
听白言蹊计划地这么周全,就连皇帝唐正德都忍不住心生惊讶,他真是捡到宝了!
“白爱卿,你说的都是真的?改良过后的造纸术与印刷术真有那般神奇?”唐正德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似鼓点,似雷鸣,似有万马从她心头奔驰而过。
白言蹊含笑点头,“微臣不敢欺君。改良后的造纸术与改良后的印刷术仅仅是微臣献给陛下的双重礼物,还有一重礼物是微臣个人认为最为重要的,陛下请看纸上所写的内容。”
听白言蹊这么说,唐正德与文武百官才将注意力从那又软又白又坚韧的纸上挪了出来,开始看纸上印制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众人的目光都变得严肃起来,时不时有人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看他们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就知道心中有多么震惊。
白言蹊印制在报纸上的内容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全民创新!
“微臣深感时代进步之慢,究其原因,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
白言蹊叹一口气,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后,才缓缓道:“我们现在用的太多东西都是古人发明制造出来的,印刷术是,造纸术也是,包括制瓷之术,冶金之术等等,都是古人发明出来的,时代在进步,我们手中的技术却一如既往。”
“众人拾柴火焰高,唯有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让大乾王朝的子民全都参与进入创新的过程中来,集民众的智慧,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各项技术都得到更新,争取做到遍地开花,百花齐放。”
“微臣虽然已经改良造纸术,但自问仍无法将造纸术进行到登峰造极之处,故而微臣愿意将造纸术公布于天下,邀请天下造纸匠人来共同改进造纸术,争取早日造出更物美价廉的纸,印刷术也是如此!”
皇帝侧目,“朕可是听说你在徽州书院内还开了一个名唤‘墨染斋’的印书铺,若是你将造纸术与印刷术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岂不是能够更快的牟利?”
“陛下所言甚是。但是微臣认为造纸术与印刷术方便的是天下人,此乃功德一件,怎能藏私?另外,微臣开的墨染斋是书铺,而不是纸铺,关键还是要靠书籍的内容取胜,内容为王!”
“一家合格的书铺,应该不断生产出更好的内容,这才是恪守本心。”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多么有水平!君子重义而轻利,这句话简直就是白博士定制的!
实则,白言蹊内心相当的无奈,她倒是想将造纸术与活字印刷术藏私,可皇帝唐正德绝对会想尽办法让她将这块肥肉吐出来,与其如此,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表现地大方一些,还能刷一波好感。
哎哟喂,眼看着一座又一座白。花。花的金山银山离她远去,白言蹊心痛到差点窒息。
皇帝唐正德脸上哪里还能看到丁点儿懊恼之意,如今的他龙颜大悦,一字一句地读着白言蹊在第一份报刊上的东西,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能看出来,他对白言蹊的这种做法极为满意。
白言蹊呈给皇帝和百官看的东西正是她同快活林联合弄出来的《大乾旬报》,准备每月发行三期,分别在每月初一、十一、二十一这三天发行。
《大乾旬报》目前暂定为两个版面,其中一个版面专门用来发行近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包括各州各府的最新动态以及朝廷的诸多政策,另外一个版面则是用来发行一些商业广告,就好比此刻白言蹊给皇帝与文武百官看的那条广告。
广告开头,用大红的朱笔写着‘优秀是一种习惯’七个大字,正文部分则是详细介绍了国子监近来三月的改革与变化,抛出的重磅炸。弹差点将满朝文武的下巴都惊掉。
“荒唐,国子监乃是大乾王朝最高等的学府,怎能收取监生的费用?这样做岂不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大声斥责。
白言蹊连头都没有回,特意卡着嗓子,用略显阴阳怪气的语调问那老官,“监生在国子监中学习,国子监收取一定的费用,何错之有?就算你想把怡红楼里的花魁抬回家做小妾都得交赎身的银钱,怎么在国子监中接受教育就舍不得花钱了?当国子监的授课博士不用吃饭,整日餐风饮露就能活下去不成?还是说国子监给一众监生配的笔墨纸砚都是大风刮来的?果然是荒唐之人才能问出如此荒唐的问题!”
那老官被白言蹊针锋相对地怼过之后,瞬间怂成一团,规规矩矩地站回自己的位置,不敢再吭气了。
又有另外一名官员站了出来,“白博士所言甚是,只是下官有一事不明。国子监中的授课博士都吃朝廷俸禄,而且据我所知,各科的博士俸禄都十分丰厚,怎会出现餐风饮露才能活下去的困窘之境?还有国子监为监生配备的笔墨纸砚,全都是由礼部统一配制,根本不需要国子监花钱啊!”
这句话说到了众多官员的心坎里,一时间附和声无数。
白言蹊挑眉凉凉地看了一眼户部尚书李信站立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之前她送给了皇帝唐正德太多大礼,现在是时候回本了。
“三月前,正月初五那日,适逢国子监开学,本官可是亲耳听到户部尚书李信的夫人在国子监公然威胁祭酒谢峥嵘,她说若是国子监不为其子李成玉复学,她就要让礼部尚书断了国子监的供给!本官身为学官,怎能不替国子监做考虑?”
自从白言蹊进入大殿之后就一直刻意降低在自己存在感的李信双眼一黑,心中只有两个字——要完!
第88章
外界已经春暖花开,李信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凄风苦雨; 电闪雷鸣……归根结底; 祸害的根源都是那个让他将脸丢出尚书府的坏事婆娘!
“郭巧蓁啊郭巧蓁,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信心中将自家夫人骂了百八十遍; 面上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甚至还惺惺作态地抹了一把辛酸泪; 倒打一耙道:“内子也是心忧成玉那个不孝子无书可念才说错了话; 如今三月过去,内子已经吸取到教训; 白博士为何还要咬着此事不放?”
“呵呵。李尚书真是好本事,教子无方也就罢了,如今还想着法儿为你那不明是非、不辨黑白的妻子寻借口,真当我好糊弄不成?贵夫人心忧令郎无书可念就能公然威胁国子监祭酒?一个户部尚书的夫人就敢说要插手礼部的事情; 公然祸乱超纲; 为何听起来这么像是结党营私呢?”
一顶三尺高的大帽子扣下去; 不等李信开口辩驳,那无辜躺枪的礼部尚书封荫就开始喊冤,“圣上明断!微臣行事向来本分; 从未做过任何越俎代庖之事; 更断然不可能让别人插手礼部之事,‘结党营私’完全不知该从何谈起啊!”
“封尚书稍安勿躁; 先听听白爱卿如何说。”
皇帝唐正德最忌讳的就是朝中臣子‘结党营私’; 哪怕他知道以封荫的胆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听白言蹊提起那四个字; 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忌讳。
封荫百口莫辩,老泪纵横。
“封尚书还是莫要在陛下面前流泪的好,王国老一事还没有给封尚书长了记性吗?”白言蹊面上带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封荫不寒而栗。
一时间,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连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更枉谈声援户部尚书李信。
李信眼巴巴地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到老伙计出声应援,心中凄凉不已,想要号啕卖惨,却又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只能苦着一张脸站在一旁,仿佛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皇帝唐正德也在看白言蹊,他从白言蹊的眉目间看到了自信与风华,不由得暗暗心惊。连半年时间都不到,这白言蹊居然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初的稚嫩,在朝中搬弄是非的本事更是如同芝麻开花一般,一日更比一日厉害了。
红颜祸水,老祖宗诚不欺朕!
若不是白言蹊做的事情始终都合乎他的心意,皇帝唐正德都不敢保证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将白言蹊贬谪出去……至于杀头,皇帝唐正德是舍不得的。
不说那项上美人头杀了是一种罪过,单说白言蹊摆在那里的才华就让他无法狠下心,若是对白言蹊动了刀,谁来送他一件又一件的惊喜?
朝堂中的气氛压抑的可怕。
白言蹊见大势已成,归拢关键点,总结道:“李尚书之子在国子监考核中置国子监的警告于不顾,公然作弊,此乃对国子监的藐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复学,此乃所有学官的底线。不过李尚书的夫人倒是给微臣提了一个醒,虽然礼部对国子监的管束较为宽松,但长期受制于人对国子监没有任何益处,微臣想借着此次机会再度推行国子监变革。”
“国子监将不再需要礼部提供任何资材供给,但同样的,国子监也将不会再受制于礼部管控。再有就是国子监中的生源问题,往后国子监招生将采用考核制度,选拔出来的监生定然是优中选优,避免某些不学无术的人在国子监中虚度韶华,浪费时光。不论应考者是官宦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能通过国子监的考核,那便可以进入国子监,而且考核将成为天下学子进入国子监唯一的路。”
“国子监将同天下书院一样,收取监生的束脩,如今改名叫‘学费’。唯有将监生们在国子监内的每一个钟头都与金钱挂钩,监生们才会知道‘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国子监是一个兼容并包的开放环境,它的收入可以来自方方面面,这点在报刊上已经提到过,监生们交上来的束脩并不是唯一收入来源。”
“对于那些来自贫困家庭的监生,国子监可以采取资助政策,免除一定的束脩,在他们的生活上提供援助,也会根据历次考核成绩来评出奖学金,让学习不再是一种经济负担,甚至有一天,我希望监生们在国子监学习就可以挣到钱!”
满堂哗然。
哪有学习还能挣到钱的道理?
原本的国子监监生有一大半都来自京城官宦人家,而白言蹊此举直接将官宦人家的优势全都打消,这让那些人家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白博士,老臣觉得此举十分不妥。国子监的规矩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怎能说改就改?官宦人家的子弟虽说可能有不争气的,但是自小接受的熏陶远胜于寻常人家的子弟,或许考核中表现不出来,但是从长远看,官宦人家的子弟还是很有优势的。”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官开口。
白言蹊反问道:“规矩是人定的,世世代代传下来又如何?人都在长大,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有人出生,定下规矩的人都不知道轮回了几次,现如今的人还死守着那些规矩奉为真理,不觉得可笑吗?因为传统算学已经不足以解决推陈出新的问题,所以新式算学的出现是必然之事;因为传统造纸术与印刷术已经不足以满足现如今的需求,所以改良过程是其必经之路;国子监的制度变革亦是相同的道理。”
“至于官宦人家的子弟具有优势这一说,更是纯粹的片面之谈。有先天优势都无法竞争的过那些平民子弟,若是没有优势的话,究竟会平庸到何等地步?简直不敢想象!官宦人家的子弟站在数代人的积累上都无法拼得过那些寒门学子,为何还要给他们留位子?”
“陛下,听微臣一言!若是有朝一日寒门真的再也无法出贵子,那这天下势必将变成一滩死水!”
白言蹊声音清亮,震慑人心。
皇帝唐正德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科考的目的就是让寒门弟子脱颖而出,他让白言蹊进入朝堂的目的也是如此。
只是这白言蹊的悟性实在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