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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这是远在新加坡的乔母给她邮回来的今年生日礼物。乔母是一个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的优雅女人,骨子透着的矜持与大方每一刻都彰显着她的良好家庭教养,是她把自己脱胎换骨成了现在的原鹭。
她总说女孩一生最好的一段时光就是做学生的时光,于是不余遗力地将原鹭一点点打磨出棱角。
她带原鹭去矫正牙齿,带原鹭去护理痘痘,带原鹭去看月事不调,带原鹭去做头发保养、买衣服、买鞋子、买口红,把她当成一个公主,让她做着这个年纪女生所有爱美的事。
原鹭从同学口中的“包子”到男生口中的“天仙”花了一个暑假和高一一个学期的时间,她的蜕变来自乔母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呵护。
原鹭这块毫不起眼的璞玉,在乔母精心的打磨下终于有了原本应有的光芒与耀眼。
“原鹭,你听说了吗?你叔叔婶婶要卖了在a县的房子到c城来营生呢,我姑姑是你叔叔婶婶对门的邻居,我听我姑姑说是因为你堂弟在学校里惹事被学校开除了,又赶上要升高中怕附近没有学校肯收他,这才一家子都打算搬到c城来。”
“哦。”
原鹭只回了个没有任何情绪的“哦”,不然她还能说什么呢?表现出亲戚原本应有的热情与热忱?对不起,她做不到,如果不是当初他们太决绝卑劣,她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就更不会进入乔家,是他们一步步把她逼上了绝路,是他们让她从此以后跟姓原的再无任何瓜葛。
原鹭起身打算出去透会气,说:“我去趟洗手间,你们慢吃。”
打开会馆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的冷风灌得原鹭整个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爱不起你的仇人,那么你就谢谢他们,是他们成就了现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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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外面吹风?”吴津打完电话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随手关了窗户,拇指翘着指了指里面:“里面气氛不好?”
原鹭双手抱臂,摇摇头说:“很好,有吃有聊。”
“那你怎么不进去?”
“热、闷,出来透口气。”
吴津一笑,“得,我瞧是林慕没来这顿饭吃的心不在焉吧,你等着我这就打电话催催,这都几点了还不现身,真叫咱们天仙等到散伙了啊?”
吴津一边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一边真拿着手机打电话:“嗯,是我,怎么这么迟才接?下回不许超过五秒。嗯,开着呢,啊,原鹭啊,在我身边呢。”吴津看了眼原鹭,笑得花枝乱颤,连眼梢尾都是大写的得意。
腻歪!原鹭翻了个白眼,虐狗呢这是,她大爷才不稀罕被虐,还以为他真打电话给林慕,没想到是把电话打到甘肃去了。
原鹭的眼睛斜睨着吴津,眼白都快把黑仁儿挤没了,嘴边却挂着浅浅的笑意。这一对真是爱得汹涌,这小别胜新婚的,按照这势头下去没等姚菲回来,吴津就得先杀去甘肃一趟。
“你在这腻歪吧,我进去了。”
“唉别介呀,我这还有好一会,你帮我下楼去前台看看还能点几个菜不,这回人来的齐,原本没打算这么多的,你下去帮着再添几个菜。”吴津拿开电话,挤出空档对着原鹭喊。
原鹭这回真赏了他一个实在的白眼,为着自己花前柳下就把她支使去当跑腿的。不过白眼归白眼,她的脚却还是直直迈向电梯口,准备下楼。
电梯从二楼到一楼只花了几秒的时间,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原鹭踩着7厘米高的长筒靴朝一楼的前台走去。
“前台我朝你打听下,今天这里是不是有开同学会的啊?你知道在几楼几厅不?”
“这位女士您稍等,我帮您查查。”前台小姐翻了翻今日的宴会安排,说:“今天确实有人在这里举办同学会,地点在三楼f厅。”
“好,谢谢。”
原鹭看着前台背对着她的那个背影,觉得荒唐之外还有不可置信。如果不是见鬼了,就是她的眼睛激光后出了问题。
☆、第十三章
那个略显臃肿矮胖的中年妇女背影,简直和她那跋扈精明婶婶的背影如出一辙。
原鹭冷笑了下,难怪刚刚牛鬼蛇神在酒席上装神弄鬼,这不原来是要引出下面这一段呢!知道她开同学会就来这里堵她?好大的算盘!
原鹭被算计得又气又好笑,如果真不是顾及乔家的身份,她真的可能会让这些人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算计。
幸亏她被吴津差使下楼了,不然就只在上面坐以待毙等着她婶婶的大驾光临,然后当众之下给她来一场家丑难堪。这个女人不正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么?以为她在人多的情况下只会一味忍让,她想把户口迁c城来,想解决自己儿子的学校问题,没有出路了就来找她,可她想过没有她原鹭是什么?
她只是寄居在乔家屋檐下的一只燕子,等春天过去了,她还是要飞回属于自己的地方。她没有权力,没有能力,没有资格,更没有义务为姓原的谋任何一点福祉。
原鹭一步步走上前去,在那个女人转身的那一刻,不等她反应,马上冷冷开口:“别让自己在今晚成为这里的笑话。”
陈如敏不知道什么时候侄女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并且用这样冷漠命令的口气和她说话,她被她的气势喝得连退了两步。
等她稍定了神回过神来就怒上心头了,这丫头片子以前闷声不响的,现在怎么这么厉害?
“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语气?姓乔的这么多年就是教了你如何冲撞长辈?”陈如敏可不是软柿子,谁要是敢冲了她,她必定咬一口回去。
原鹭知她反口必咬的性情,也不动气:“谢谢您还知道我现在住在姓乔的屋子里,我姓原您又姓什么?是不是长辈还得看个亲疏远近,这亲疏远近总得看看是不是同宗同姓吧?”
“你……!好你个原鹭,住了几年乔家的大宅还真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当初是谁接济你们家,是谁把房子赊给你们一家四口住的?”陈如敏暴怒。
原鹭冷笑:“每个月不差一分的房租也叫赊?”
“你个不孝女,你爸妈死了是谁出钱替他们安葬的?你现在这样跟你的婶婶说话,我就不信你不遭天雷灌顶!”
原鹭的眼睛在她提及亲生父母死亡的时候迅速窜起烈火,初三中考前夕,原鹭的父母在晚上出去练摊的时候在警察和赌徒的追逃厮斗里意外被赌徒砍致重伤无救身亡。原鹭当时年仅五岁的弟弟跟着父母在逃亡的过程中也被砍伤,一刀扎在离左心房三公分的位置。
父母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了生命特征,但是弟弟被送进手术室六个小时,她在第五个小时的时候从家里一个人赶到医院,明明听见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医生和护士台的护士说如果进行心脏搭桥的话弟弟是可以活下来的。
她去求叔叔婶婶给弟弟做手术,他们却一口咬定是那个医生胡说,她在手术室外跪着求他们,哭得撕心裂肺,甚至要把自己的命给他们,他们都始终无动于衷。
最后手术室的灯熄灭了,弟弟也永远地躺在了手术台上。
那时候的原鹭还小不懂为什么叔叔婶婶不肯救弟弟,现在她懂了。心脏搭桥的手术费在当时来说是一笔巨款,她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为了二胎弟弟的出生家里已经债台高筑,这笔钱就只能从叔叔那里出,原鹭当时以命相求其实这笔债可以等她有能力以后慢慢还。但是弟弟还小,如果活了下来就会成为叔叔婶婶的负担,他们作为弟弟唯一有能力的近亲势必要承担起监护人的责任。
一个孩子的负担,手术加上术后修复,加上以后的生活开支、学杂费开支,这对夫妻根本无需考虑什么,他们甚至还毫无人性地说:“阿弟跟着你爸妈去了是好事,你现在还不懂,以后你懂了会高兴的,女孩子带着个拖油瓶嫁都嫁不掉,你呀这是造化好。”
令原鹭更没想到的是在她心急如焚地守在医院的时候,婶婶早就去她家把家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但凡值钱的都被洗掠一空,就连灶头刚买的一瓶还没开封的酱油都在被洗劫的物品名单里。
婶婶跟她说家里遭贼了,但是什么贼能清楚地知道她家把钱放在床头暗格的油桶箱里?除了家贼还能是什么?
原鹭要把父母和弟弟的遗体运回乡下的老宅里去,她想鸟恋故巢,狐死首丘,生前没有得到安息,人没了总要落叶归根的。叔叔婶婶得知她有这个想法后,立即联系了火葬场把父母和弟弟的尸首拉去火化了。
她还没有好好地看看他们的最后一面,还没有准备好和这世间她最亲的三个人道别,他们就这样无情地把遗体拉走,还给她的只是三盒冰冷的骨灰。
是啊,乡下的老宅子有一半是叔叔的,叔叔忌讳把死人运回去,可是他想过没有那宅子的另一半是与他一同长大的手足哥哥的?想过他的哥哥在死后连个停放尸首的地方都没有?
原鹭总不相信人的亲情能淡漠至此,在她以为随着父母弟弟的骨灰落葬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她的婶婶又利用她,亲自给她今后的人生补上了完美的一刀。
陈如敏对媒体说原鹭的父母是为了协助警察追捕暴徒们才死于非命的,她呼吁社会向原鹭捐款,求求社会给这个无家可归成绩优异的女孩一条生路,那年的助捐报道轰动了全市,所有的善款都进了陈如敏的口袋。
等陈如敏的谎言被揭发,纷纷被人们指责诈捐的时候她又无情地把原鹭顶了出去,从那开始,原鹭所经历的舆论暴力噩梦远非常人能忍受。媒体煽风点火地把原鹭写得如何工于心计,如何一步步谋划诈捐,甚至口诛笔伐地要她还出所有的捐款。
所有的正义在那段时间仿佛全都集体失声了似的,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她被长短的相机镜头、摄像机镜头恣意曝光,没有人为她打上这个年纪该有的马赛克。
那些媒体从来没有想过她一个年仅15岁的孩子,刚经历了毁灭性的家庭变故,除了绝望和心死还能剩下什么。
家里被掏空了,家里的米吃光了,连油瓶里的油都不剩一滴了,她蜷缩在角落熬过了原本该去参加中考的那一天,从天亮坐到天黑,佝偻着全身,双手抱着双腿。
她饿得想哭,想就此滴水不进自生自灭。但那个女人来了,那个从头优雅到脚的女人,把她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她带她逃离这里的一切噩梦,带她回家,甚至将她庇护在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姓氏之下。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的陈如敏凭什么在她的面前还能大呼小叫着要她做这做那?
原鹭不想生气,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但却总是遏制不住自己想要爆发的情绪,算是她的道行不够吧,她很粗鲁地张口吐了个字:“操!”
操这个字,说的真的很爽。
原鹭操完后,神清气爽的感觉从脚底一路蹿到头顶。
陈如敏简直不敢相信一向斯文乖巧的原鹭嘴里会说出这个字眼,一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原鹭。
“带着你和你的无耻给我滚,你再不走我马上报警了。这里是c城,这里是我的学校g大,你想在这里毁了我,我绝对会先把你毁了。”原鹭阴冷的眼跟薄刃刀子一般片着陈如敏。
陈如敏被她恶狼一般的气势吓得还真有点怕,眼瞧着今晚是搅不起什么波澜了,还不如先退一步,不然没讨到好反而惹了一身的腥。
原鹭看着陈如敏夹慌的逃走步伐忽然就笑了,以那种居上位者俯瞰蝼蚁的视角去嘲笑。
原鹭去前台加了几个菜,前台小姐早就被她刚刚的霸气威吓得点头如捣蒜。回到二楼,吴津还趴在走廊尽头的窗口上打着电话,原鹭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吴津回过头。
吴津以为她是要说菜已经点好了,没想到她一下就把他夹在指尖的烟抽走了。
原鹭猛吸了一口,吐了口烟雾,把烟抛到地上用靴子狠狠踩灭。
“我进去了。”
吴津彻底目瞪口呆。
原鹭有生以来的第一次醉酒就这样奉献给了初中同学会,来者不拒,喝到最后都没有人敢跟她喝了,她就自斟自饮,吴津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根本劝不住,只好对林慕进行了急命连环call。
原鹭醉的不省人事,隐约间觉得有人在胳肢窝给她挠痒,她咬了咬唇,伸出手想去挠痒,人却一下被抱了起来。
感觉不到脚上的重心,原鹭拧起了眉,嘴里醉兮兮地含糊着:“滚滚滚,给我搭火箭滚,麻溜儿地滚……”
一直让人滚。
她把头靠在一个肩膀上,微微掀起了眼皮,眼睛看的花里胡哨的,迷迷糊糊地说:“林慕,你来了。”然后彻底把头的重量倚在了那个厚实的肩上。
乔正岐的眉一锁再锁,如果不是罗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