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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的反应全都是下意识里没经过思考的抉择。他像敞开的坚盾一样紧紧拥着她,她的手在空中慌乱地抓拽,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
车子一连荡了四五下才稳了下来,车头撞在高速公路的护栏上,安全气囊才缓缓打开。
“乔正岐……?”她吓坏了,只能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怀抱在她的周围包围着她。
乔正岐的背被正面车窗碎下来的玻璃扎中,顿时血肉模糊,他咬着牙应了她一声:“……嗯。”
她问:“为什么?”
她完全没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是在问为什么他那么多年不回来,还是在问为什么他要这样不顾生死地护她在怀,她只是很傻地在问为什么。
他用很低沉的鼻音贴在她耳畔说:“因为你……”
“什么?”
声音太低,她没听清。
乔正岐渐渐松开她,双手撑着副驾的座椅靠背缓缓地弓着身站了起来。
他的一只手去摘空档,一只手撑在她的脑袋边上。
他的眼睛在看她,车窗外的烟花在燃,花束绽放璀璨如星辰,红、绿、白、黄……
他在她闪烁的眼里看见了星空。
☆、第二十六章
路警来拖车的时候,对着后面追尾的司机一直摇头:“哥们儿走一趟吧,大过年的岗哨好不容易松快了些,你这让咱几个兄弟放一天假都不行啊?酒驾是那么好驾的吗?”
路警看了眼撞得稀烂的大众,车头凹得都捅进了驾驶室,人居然还没事,醉得稀里糊涂只把头磕破了点皮,也算是稀奇命大了。
乔正岐和原鹭站在路肩边上,路警扛着相机走过来,说:“那哥们儿进局子里去了,你们这边把事故责任确认下,等着对方保险公司的人来看看车子损坏情况。”
原鹭咬着牙盯着乔正岐衬衫背上的血渍,脸色惨白,说:“这一会救护车来我们就往医院去了,保险公司的人来了我们估计也不在了。”
路警瞟了眼乔正岐背上的伤,奇怪的问:“这前车窗玻璃碎了怎么扎背上了?”
原鹭紧紧咬着牙,默不作声。
乔正岐动了下手臂,牵动了背上的肌肉,肉里扎进的玻璃硌得他倒吸了一口气,他讪讪地笑着安慰原鹭:“破了点皮儿不碍事,一会简单处理下就行,等会下了高速你自己打的去机场,回头我处理好伤口再去接你。”
原鹭闷声盯着乔正岐,别过头说:“不去了,年三十净往医院跑,我让林慕去接吴津,医院我陪你去。”
乔正岐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会她在别扭什么,哄她:“乖,你先自己去,我这边好了就去接你。”
路警:这尼玛大年三十年夜饭在值班室吃到一半就出勤不够惨,这会居然还受到了对单身狗的一万点暴击伤害。
原鹭依旧不说话。
乔正岐拿她没有办法,忍着背上的刺痛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原鹭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到旁边去,背上那么一大片血光在高速公路的路灯下显得那么惊心骇目,就连碎玻璃渣滓都粘在衬衫上,灯光下来透过碎玻璃还会反光。
乔正岐简短地通了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了,对原鹭说:“你在这等,我让朋友来送你去机场,一会救护车来了我在车上处理下伤口再和你一起坐车去。”
乔正岐想,这回他陪着一起去总没什么意见了吧?结果原鹭的脸瞬间更黑了。
她几乎是磨着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乔正岐,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居然认为她现在和他闹别扭是因为他不送她去机场了。
她在他眼里就是那种这么不识大体,在他因为她受伤的情况下还不管不顾,肆无忌惮地要求他做这做那的公主病患者?
她气的是他完全把她当小孩哄,明明她是一个有思想有判断力的成年人,她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被哄着被安排着。
乔正岐冷下脸,眸色幽深,质问:“你希望我把你当什么?”
妹妹、亲人、还是那个隐藏在心里很多年想靠近却又害怕靠近的命中注定?
原鹭哑言,睁着一双夹杂着丝丝躲闪的大眼,看着他,却又不敢把眼睛与他对视。
心里的某根弦在剧烈地颤抖,那种强烈的震动快要让这根弦到达骤断的临界值。
救护车来了,原鹭吸了口气,微微垂着头,走到他身边,眼睛只是看着他的鞋,手在空中慢慢地贴近和摸索,她牵起他的手,从一开始的指尖触摸到的柔软,再到手掌的严丝无缝的贴合。
她服了个软,红着脸说:“走吧,先看看医护人员对伤口怎么说。”
乔正岐唇边僵硬的线条渐渐开始变得有弧度,他用力地回握她的手,直到把她的手完全包在了自己的掌间掌握了主动权,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上了救护车,乔正岐的衬衫被医护人员从背后剪开一个大口子,原鹭根本不敢看那些血腥的场面,把头转到一边去,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
七年前的某个夜晚,她亲眼目睹了父母的血肉如同被绞肉机绞过一般,根本无法辨认身上完整的皮肤组织,那些亡命赌徒的刀一刀刀割在父母身上,原鹭至今回想起那些画面仍会隐隐作呕。
男医师的声音从口罩里透了出来:“还好,就几片碎玻璃,也没有扎得太深,简单取出包扎处理就行,不用缝针。”
旁边的女护士还有说有笑的:“哈哈我刚学护理那会也跟这姑娘一样根本不敢看,那段时间在学校食堂看见肉就是吐,现在居然跟着救护车跑,有时候碰见卸胳膊蟹腿的还算轻了。”
原鹭的脸又白了一白,女护士看见她的反应还故意逗她:“有些被压得是根本不能看,眼珠子爆哪儿去了都不知道。”
乔正岐有些护短地咳了一声,女护士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乔正岐,又笑着对原鹭说:“你们这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原鹭苍白地笑了笑。
“伤口处理好了,一星期别沾水,回去吃点消炎药,这段时间注意少吃点色素深的食品,酱油之类的少吃。”男医师一边摘口罩一边说。
原鹭听说伤口处理好了,这才转回头去看了看乔正岐的背。有三处被纱布包着的伤口,其余的地方没有裂口,只是依旧血迹斑斑。
她向护士要了些酒精棉,帮着乔正岐擦背上的血迹。
“衬衫脱下来吧?我去车里把你的外套拿过来你穿上。”
其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面红耳赤的,只不过此时她在乔正岐的背后乔正岐没看见罢了。
原鹭下了救护车,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脸上的热度也下去了不少。乔正岐常年健身,肌肉的纹理和肌肤的光泽都属极品,原鹭一边帮他擦血迹,一边心里小鹿乱蹦,这还是她这么亲密地和一个异性肌肤接触。
她把外套拿回来的时候乔正岐已经把身上的衬衫全脱了下来,里面的女护士正目光带着欣赏地打量着乔正岐健硕的肌理。
原鹭装作没看见,把外套递给了乔正岐。
路警过来敲了敲救护车的车窗玻璃,女护士把车门拉开,路警把头探到车里,问:“伤势怎么样?做个笔录。”
路警低下头拿着笔准备记录,忽然一束很强烈的亮光照到了他的脸上。
他放下笔,“操”了一声,吐槽:“今晚都是找死的吗,没看见这么大个警标,这小子还敢给我打远光灯,打远光灯也就算了,还把车开进了警戒内。”
他一边骂一边往那辆车的方向走去。
“林局?”
路警扫了眼来车的牌照,彻底愣住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路警定睛一看还真是总区的副局,平常开大会才有机会在底下见着一面的上司。
林姿的私车在局里可是谁都有眼色的。
林姿下车扫了眼现场,把路警招到跟前问:“人呢?”
“已经进局里去了。”
“我问的是沃尔沃那辆。”
路警汗颜,赶紧指了指停在前面的救护车,说:“在那里头呢,这会刚清好伤势。”
林姿看了路警一眼,冰凉凉的眼神让路警瞬间原地肃然起敬。
“我朋友的车,你把这里处理好了,利索点,别怠慢。”
林姿刚要往救护车那边走,车里就下来了两个人,她的眼睛定在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上,嘴角微微上扬。
她这朵风中野玫瑰,终于要迎来她的风了。
“正岐,好久不见。”她微笑着走上前去,全身上下全副武装,优雅得一丝不苟。
乔正岐看着从车灯光束里走出来的女人,也露出了久违的熟悉笑容:“一别三年,还是那么明艳动人。”
林姿笑得落落大方,用余光瞥了一眼乔正岐身边的那个女孩。
“朋友?”
乔正岐转头看了看身侧的原鹭,笑着说:“妹妹。”
林姿挑高了眉毛,开始正面去打量原鹭:“年纪真轻呀,还在上学?看着她就想起当初我和冯铭的大学时光。”
乔正岐没到她那么轻易而从容地提起那个名字,看来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师兄要是还在,一定很会很骄傲有个这么出色的妻子。”当年冯铭在mit的化科实验团队里是唯一的华人,乔正岐刚进mit就是冯铭一路带着他。
林姿不以为意地轻笑,“妹妹要去机场?”
原鹭迎视着林姿的目光:“去接朋友。”
女人之间的磁场是很怪异的,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是不是非我族类。
原鹭望着林姿的视线有那么一刻的退缩,她赢不了这个女人的,虽然不知道在比什么,只是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冰凉,看什么都是一副风轻云淡,但她的眼睛在看着乔正岐的时候却有一星难以捉摸的火光。
林姿说:“走吧,我交代过了,不用在这里等直接走就行。”
林姿的驾车技术确实和她的外表一样,雷厉风行。
原鹭和乔正岐一起坐在后座,林姿和乔正岐一路闲聊,话题是原鹭插不进去的,不过以原鹭的性格,就算是她熟悉的话题,对着一个陌生人她也是不愿轻易开口的。
他们在聊当年在美国的时光,十几岁年纪时的青春年华,那些名字、那些地点、那些名词,原鹭一概不知。
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像是被隔开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她一路看着车窗外不停变换的灯光不知把思绪丢在了哪一站。
☆、第二十七章
原鹭觉得自己心里某扇今晚才微微开启的门正在逐渐关上。
吴津搭着南航的专机十一点半落地,原鹭接到人才发现原来林姿这个人看似才刚刚出现,其实早就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吴津父亲的秘书长林瑞民是林姿的父亲,吴津一见到林姿就喊了声“姿姐”。
林姿见到吴津才知道医院里出了大事,劈头盖脸地就把吴津骂了一顿,吴津被骂的根本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喘。原鹭很少见到他有这么孙子的时候,不禁为林姿的驯人功力深深折服。
林姿一边飚着车把车速开到路面限制车速的极限,一边训斥:“吴津你是越来越出息了,昨天吴伯伯才出院,你就又把他气得住了进去,这还是年三十,你就算耍脾气也要把年关给过了啊。我爸说今早你摔门出去吴伯伯就不对劲了,下午又被送去了医院。年夜饭换成在医院里吃也就算了,你爸等你等了三个多小时,结果你还真就彻底玩失踪。你这小孩脾性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吴津没有说话,他现在也怕,怕老头子过不了这一关。
林姿瞟了一眼副驾上的他,见他脸色不好,才松了点语气:“你爸就你这么一个,你再怎么闹他都只有你这一个,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从小到大犯了多少事,你扪心自问吴伯伯哪一次不是嘴上硬着,私下里还是派人管着你?”
吴津轻哼了一声:“他那些烂账当然不能搬上台面,要是能上得了台面他也不稀罕我这一个,他多的是选择。”
林姿不理会他的怨言,反声质问:“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他真的管不动你了?”
吴津的身体微微僵硬,沉默了好一阵。
“子欲养而亲不在,别跟我一样,等到人没了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林姿的眼里隐隐藏着泪光,想起了和冯铭生前时的那些纠葛痴缠。
吴津的手机在响,电话显示的是林瑞民。
林姿瞥了眼他手里紧握的手机,不催他接。
吴津把手砸在车窗上,终于接起了电话:“喂?是我……”
“……嗯。”
久久的无声,砸在车窗上的手一点点无力地滑落下来。
“……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
林姿的心被死死揪着,他那句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吴伯伯平安出手术室了吗?
吴津痛声哭了出来,林姿心惊地猛然踩住了刹车。
“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