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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得几日,不期然刘鹏未到,王俊才拖家带口,托了一车的家当来到周家。
周中在学堂听着信,先是不信。一来古人讲究人离乡贱,又不是出门做官,带着老母弱妹来此为何?二来此时王俊才在家乡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为何举家别离?还是王家发生什么大事,不得不离开?
等周中匆匆赶回家看到王俊才一家三口才信实,心中疑惑顿起,抬眼看着王俊才青黑的眼圈下强撑出的笑脸,不由地咯噔一下。
待见到王母过来见礼,道:“周嫂子年长于我,容我唤声嫂子。世伯年长理应是长辈,俊儿不懂事,请世伯勿怪。”
“老夫托大。”周中应允,他和邵氏的年纪比王母还大,没得和王俊才同辈相称,让王母成了长辈。
“理应如此。”王母又叫过王姑娘见过世伯。周中摸手,让邵氏准备见面礼,方拉着王俊才进了他的屋子。
“说吧,你这是怎么会事?”
王俊才一脸苦笑,“周兄,呸,错了,世伯,我这是……哎,一言难尽。”
周中眉头深锁,唤来礼哥儿端了茶来,递给王俊才,“喝杯水才说。”
王俊才一口凉茶下肚,内心的焦燥不安好似给抚平一般,缓了口气,道:“世伯,你可知我当初为何原谅刘向东且和他交好?”
这事,当初周中也略微想过,觉得两人皆是家贫且家中有老母之故,同病相邻之因。
“没错。”王俊才道,“当初我很气愤,恨不得打杀他一番,还是世伯提醒,我才醒过神,一心放在考试上。”
“出考场的那天晚上,他偷偷地找我说话。一开始他倒是坦荡,直接跟我认了错又赔礼道歉。见我不肯谅解,才道出他的身世,说来也不易,他父亲早亡,家中房屋田地俱给族人占了一干二净,靠着寡母洗衣养活。当初他肯陷害我不仅是因为那一千两银子,还有侯公子威胁他,如果他不肯坏了我的名声,侯公子就会找人上了他娘的床,给他娘按个通奸罪,顺便把他弄成奸生子。他说他怕了。只要有点风声,族里人敢把借此他娘给沉塘再把他出族,他以后那还能读书考功名。”想来,如今王俊才还是难过,“我回去后找人打听过,这些事他说的都是真的。”
“当时,我又气他又可怜他,更是恨侯公子如骨,想着自己差点给这种人替考阵阵后怕。普通人尚是如此歹毒,要是有功名后,不知又会害死多少人。”说道此,王俊才长揖,“那怕多亏世伯,我险些犯了大错。”
周中扶他起来,“过去的事过去了,只是记着将来不可再犯。”
王俊才坐回椅子,又喝了口茶水,“他到底比我聪明,下场前把侯公子糊弄住,说什么我让他那一吓,失了魂魄,不用动手,我就会失利。我也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几天没出门。等榜单出来,侯公子知晓上当,让我们糊弄了,气狠狠地回去。我们两人也没在意,毕竟我们有功名在身,他家再有钱,也是个商户,那动得了我们分毫。”
王俊才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读书读得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种老话走到那里都行得通。侯家是我们县城的首富,大概侯公子恨他更甚于我,找地痞私下狠揍了他一顿,在家躺了十来日。他起身后头件事就是去县衙告状,请县老太爷拿人,那次是我陪他去的,县太老爷做足了姿势,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们秀才也只是能哄哄庄户人家,在县太老爷面前连个屁都不是。县太老爷收了人家的钱那里肯捉拿人家,面上还哄着我们,后来见我们去的次数多了,连他面都没能见上一见。偏这时侯公子和刘向东的族人勾结起来想对付他,他听到消息后,也没有跟我说过,只是过了好些日子,他突然跑来跟我说让我等着看侯家的好戏。当时我还不明白,后来过了一个月,侯家出事了,侯家的药铺医死人了,接着一连串的事,侯家以次充好,逼死佃户,强占民女等等。最后侯家家产给抄了,全家流放,半路歇在一处破庙,失了火,一家子几十口人才给烧没了,连个几个月的婴儿都没放过。”
王俊才面色发白,浑身抖动,“我知道是他干的,他跟县太老爷一起干的,他曾说过破家的县令。”
周中默然又叹息,半晌道:“这事县太老爷是起了心,要不凭他一个秀才干不了这事。”
王俊才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我找过他,侯家流放威胁不到他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连无知稚子都不放过?他说铲草除根。”
“他是魔鬼,不再是我认识的刘兄。”王俊才的脸因激动泛起红晕,“我们是读书人,双手怎么可以沾满鲜血?我夜夜梦梦见他拿把刀杀人,尺来长的尖刀,就一下子捅了过去,转眼,地上全是血肉模糊的躯体……”
29。第二十九章
王俊才一顿痛哭; 倒把心中的惧怕给发泄出来; 又几日没睡个囫囵觉。见着周中后,心中安稳不少,哭着哭着竟慢慢地睡了过去。
圆乎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孩子。
周中不禁失笑; 嘴角刚勾上,又扯了下来。
在他的印象中; 刘向东和王俊才一样; 都不是胆大的人,否则那天他不会轻易而举地戳破刘向东的算计,他无法把那个灭侯家满门的刘向东和曾经做坏事就慌乱的刘向东联系起来。
也不知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他记得他们三人分别的时候; 刘向东和王俊才脸上的神情一模一样; 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更没想到的是王俊才会舍家奔他而来,更把这等辛密告知于他。
他叹气,王俊才咋不知这等连爹娘都不能说的; 好在是刘向东,他相信凭他们之间的情谊,刘向东倒不会灭口,否则也不会告诉他了。
只是王俊才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官场。
想到这里,周中心中一动; 刘向东这不给自己留后患的性子倒适合这个古代官场。
周中想的出神; 邵氏则在犯难。
周家人多屋少; 那有空屋给王俊才一家子住。邵氏想了想,把占了东厢房二间屋子的老大一家挪出来,给王俊才一家子住。老大跟着周中住,张氏跟着她住,敏姐儿也跟她们挤一挤,至于礼哥儿,不愿意跟他爷爷爹爹挤一个房间,自个儿就睡堂屋好了。
邵氏命两个儿媳妇收拾屋子,安排妥当后,请王家三口安置,王俊才哭了一场,心中惧意消失不少,又睡了个好觉,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洗刷后吃过饭带着母亲和妹子早早地安歇去了。
邵氏原本觉得宅子虽简陋些,但屋子多,又宽敞,够一家子住。今天一收拾才发现屋子还是少了。就跟周中念叨起屋子的事,敏姐儿今年才十二,等成亲起码还得在家里住上四五年。礼哥儿过了十岁,两姐弟俩早就不该挤在同一屋子,中间隔着布帘子。还有信哥儿也一日大过一日,那能再跟他爹娘睡一个被窝。
听着邵氏的唠叨,周中也盘算起来,他早打算想起个二进院子。前院正房三间做堂屋和书房,东厢住礼哥儿和信哥儿两兄弟,西厢做客房。后院正房照旧归他和邵氏,老大和敏姐儿住东厢,老二住西厢。既然想起新屋子,自然不能再盖土坯房,青砖绿瓦少不了,地上还要铺一层青砖,以免雨天泥巴脏了鞋子。这样算下来可要好几十两银子。
周中问:“你手中还剩多少银子?”
邵氏想了想,“大概二十两银子。”
周中吃了一惊,怎么这么少,再一算,买了田地可不只剩这么点银子。看来他只中了秀才还不行,得会赚钱。
当晚周中就愁上了,可他想了一宿,也没有想出个挣钱的法子。
一晚未睡,又走了困。周中躺在床上难眠,蹑手蹑脚地起了床披了衣服出了门,生怕惊醒睡在地上的老大父子俩。
外面天际方露出个鱼肚白,未到卯时,周中自然也没有练五禽戏,背着手往后山走去,去看看有甚可以挣钱的。
掩上院门,周中脚才往前走了一步,又立时住了脚。眼前一匹白马拉着的马车,车前站着一人,青色锦衫,一根羊脂白玉簪束发,长身玉立。
见着周中,他拱手道:“周兄。”
声音还是那般声音,面貌依然旧模样,只是眉眼间仿佛用重彩浓墨涂抹过,再不复旧时神采。
周中盯着他看了一会,不紧不慢道:“陪我走走。”
刘向东抬步跟在周中后面往后山走去,山小没甚参天大树,一会就到了山顶。
天未明似明,清晨的风有些凉意,两人都没开口。
半晌,周中道:“如今这般可是你所想?”
他所想?
刘向东眼神里有一霎那间的迷茫。
当得看到红榜上刘向东三个,那瞬间他感觉到了心跳的加速,紧接着被扑天盖地喜悦席卷,耳边,脑海里只有他自己,他刘向东中了秀才,他刘向东自此以后是秀才了。待他回到镇上,他和娘租下的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娘抱着他痛哭流涕,再不似往日那般连哭泣也要压抑着,他们家总算苦尽甘来。他坐在家里等着族人上门双手捧上他家的房屋和田地,然而族人没有等来。反而莫名挨了一顿黑拳,凭着一腔愤怒以及秀才的骄傲,他一状告到县老太爷那里去,那知县太老爷嘴上说的好听,却没见着动静。等了好些日子,他再去时,却无意间听到衙役的对话,才明白原来县太老爷收了人家的银子,那管他给人打了躺了十几日。与此同时,族人早该归还的房屋和田地却迟迟不给,一直拖着。那一会,他还有什么不明白。在县太老爷的眼里,他不过一个穷秀才而已,没那有雪花花的银子,跟街上那些平民不甚差别,说不定他这个秀才还没有县衙里的书办和衙役们来得有权势。他彷徨,愤怒,迷茫,但当他听说侯家和刘氏族长要联手对付他时,那一刻,他的心突然安静下来,不就是银子嘛。既然县太老爷喜欢侯家的银子,那就捧上侯家的银子吧。于是他再见着县太老爷时,再不提他被打一事,略微提了几句侯家藏的宝贝,再说的几回,县太老爷自个儿都动心。事后他喟叹,县太老爷怕是早对侯家的家财垂涎欲滴,不过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罢了,正好他送上了一把刀,然后苏县再没了侯家。他的族人甚是乖觉,乖乖地把他家的房屋和田地退了回来,还补上这十几年来挣得的银子。
想着他爷爷他爹爹辛辛苦苦挣下的宅子田地,想着他娘如今在大宅子里呼奴唤婢,他觉得值了,那怕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嗯。”刘向东重重的点头。
“且行且珍重。”
忽然,刘向东低声道:“你不觉得我心狠手辣吗?”
一阵沉默,周中动了动唇角,欲要开口时,刘向东道:“不管你觉得我心狠手辣与否,我都会这样做。”
他怕他会听到如王俊才一般的回答。
“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刘向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话。
周中答不出来,他没有身处其境,自然体会不到刘向东那会的心情,绝望?愤怒?
似乎也没有指望周中的回答,刘向东目视着远方的密林,略带嘶哑的嗓音在周中耳边响起,“俊才跟着你,我也放心。”
“他胆小,心软,又经不起别人哄。”刘向东低笑一声,“当初我陷害他偷了金子,倘是别人怎么也不会善罢干休。他倒好,听我三言二句,不仅不怪罪于我,还心生同情,又因我们身世相似,跟我亲近不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那是因为他感同身受。”
刘向东默然片刻,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周中,“给他吧。”
周中犹豫一下,到底收下了。
刘向东转身往山下走去,看着他的背影,周中突然道:“别留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刘向东脚步一顿,脚步又继续往前。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周中才慢慢地回到家中,把银票塞给了王俊才,“刘向东给你的。“
像被火炭烫着一般,王俊才推开了周中的手,“我不要。”
“那你自己还回去。”周中道,见他仍不接那银票,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养家?总不会还让你娘你妹成天洗衣做绣活养活你吧?或者你也想开一间私塾跟我抢学生吧?”
王俊才慌忙摆手,“没,我没有……”
“还是打算让你娘你妹继续养你?”
王俊才欲哭无泪,只是不停地摆着双手。
“大不了你以后还他就是,还有,你总不能一直赖在我家吧?你身上有银子起屋子?”
周中一顿好说歹说,王俊才才收了银子。
王俊才是打定主意不回苏县去,硬要在石桥村落户,赵里正是十分欢迎。可王俊才作为一个年轻秀才,苏县县令怎么会放人,秀才也是他的功绩。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