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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来林氏问清楚经过,立时判秦名之之女秦氏做为秦家的户主,即女户。
晋阳秦氏几人瞠目结舌,纷闹不休,又跑到州府状告周中受女□□惑胡乱判案。
女户之事,乡民不知,可官场上又有几人不知。即便他们心里不乐意,也不能说周中之判不对,卷宗上写的清楚,据阮氏之情而仿效判之。
阮氏女户早有定论,但终其是以女子之身成为家主户主,故周中此判却也说不上过错。
周中三年又换了一地任县令,不管那时是贫瘠或富裕,周中都坚持不懈地推行女户。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家中无男丁可以让女儿立女户以延续其血脉,凡是生不出男丁的人家也多了心思,也不想看着族人虎视眈眈盯着家中钱财,一心盼着能给女儿立个女户。
然三年太长,九年过去,周中也不过去了三个地方。
周中看着镜子鬓边的白花,叹道,也不知有多少个三年供他辗转他处。
第七十八章
九年; 周中所实施的女户制小有所成,但朝廷仍是不赞同的态度; 却也又默认了周中给出的一个又一个女户。
于是,周中每年雷打不动地向朝廷递折子提立女户,大有一日朝廷不宣召天下; 明确女户制,他一日不罢休。
如今周中就任的县是怀山县,比之前的两个县要繁华许多。
县内有一大家族万氏; 族中读书人众多; 更有不少人在朝中做着官; 三品以上的大官没有; 但五六品的却不少。族中恰好有一户人家,家中行商,身家颇丰; 膝下唯有一女,给女儿寻了一户家中兄弟多的中等人家,在隔壁买了处宅子让女儿女婿居住; 两边打通; 来往很是方便。且女儿易生养; 生了三个外孙。
听说周中来了怀山县,这户人家的户主万明就动了心思; 跟周中时常往来。周中也知其意图; 倒也没有拒绝。
眼看周中离任在即,周明却在睡梦中双腿一蹬; 闭了眼。
过了头七,万明之女万氏按其父生前之意欲到官府立女户,偏巧周氏族里来人,直接给周明过继一个刚刚成年的嗣子,并清算万家家财,把万氏及其一家人赶了出去。
万氏气愤不已,告上衙门。
周中听后,双眉紧拧。万明在世时,曾跟他说过,万氏族里跟他提过几次过继的事情,让他推了,族里也没有再提。周中就以为万氏族里默认了万明的行为,让其女儿继承其家业,不想万明一死,族里强行地塞给万明一个嗣子并赶走万氏。
周中自是判万氏为万家女户,但万氏族人不认账,道女户并非律法所定,他们可以不遵守。
周中愕然,旋即明白人家是有备而来。
但却如万氏一族所说,朝庭并无政令立女户,周中一时半会也无它法,退堂准备另想别的法子。
不想次日一早醒来,衙门来了几个内侍,奉圣命命周中立即起程回京。
周中一头雾水拿了几件衣服带着王熊往京城赶去,刘鹏则留在县衙处理事宜。
一路急行,日夜兼程,待快到京城,周中才得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次日,周中到了京城立即给带入皇宫,看着龙榻上满头银发脸色灰白的景仁帝,没由来的鼻头酸涩,周中声音哽咽,“皇上。”
“周卿,不必如此。生老病死,人之轮回。”
景仁帝说完这一句话,一阵猛咳,撕心裂肺般。
“太医呢?臣去叫太医。”
“不急。”景仁帝手指着案几上的水。
周中倒了一盏水捧到他面前,他就着周中的手喝了几口水。
“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太子越发的不成样,让人挑拨的见了太孙跟仇人似的……”
周中猛地抬头望着景仁帝,“太孙?”
景仁帝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在朕心里,他早就是太孙了。这些年,亏他小小年纪却沉得住气,从不跟太子这个父亲硬来,多有忍让。那些人的心思,哼,朕岂能不明白,不就是想着太子没主见,想让他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朕还没封太孙,他们就敢挑唆太子和太孙的不睦。倘若,朕封了太孙,他们岂不挑唆的太子灭子。”
说了这些话,景仁帝又是一阵猛咳。
周中赶紧递上茶盏,景仁帝摆手,接着道:“朕想了好几月,太孙有祖上遗风,必能保我大周昌盛。待朕百年后,直接传位于太孙。只是太子的秉性,朕实在担忧。””
“向着太孙又能让太子听得进话的人,非周卿莫属。”
周中磕头应声:“臣自当竭尽全力一试,倘若臣劝服不了太子殿下……”
“朕自有安排。” 景仁帝昏暗的眼睛厉色一闪而过,挥着干枯的手,“去吧。”
太子在东宫见着周中时,甚是诧异,“你何时调回京中?孤怎的没听到音信?”
周中心下叹息,他进宫并没有避着旁人,但同住宫中的太子却不知晓他人已进了宫。
周中行礼见过太子,回道:“皇上特召臣回京一见。”
“见见也好。”太子想到皇上的病,心情有些暗淡,“多待些日子,陪父皇说说话。”
“皇上是太过于辛苦操劳。”周中长叹一声,瞬间话锋一转,“太子殿下做好天下之主的准备了吗?”
“你……大胆。”惊出一身冷汗的太子指着周中怒斥,恐怕连太子自己也不知晓,他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喜悦。
“太子这是愿把皇位拱手相让?”周中并没有让太子的喝斥吓住,反而挑眉反问。
“你,大胆!”
偏周中在太子的狂怒下点点头,“其实未尝不是好事。”
紧接着周中又是一叹,“太子殿下可知臣做县令时何等辛苦?吃完早饭后,臣就得上堂判案,谁家偷了鸡,谁家的猪不见了,这些琐碎小事日日都在上演,可臣又不能不断,否则百姓会骂臣是昏官,会在臣离任时弹冠相庆。这此小事也罢,断错也无妨。倘若是人命案,臣得日夜不停地忙碌,从报案人到杀人地点到查访四邻,种种操心烦恼之事数之不尽,断得好还罢,一旦断错案,判错了人。百姓会骂臣昏庸,上官会觉得臣无能,轻者评为劣等,重者罢官。可怜臣辛辛苦苦忙碌一场,却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听了,指点周中,“县令之下有属官小吏相辅,你分派下去,让他们各行其事,何须事事亲劳。”
周中苦笑道:“臣虽能指派他们行事,但又如何能保证他们没有耍花枪,私下搞鬼。臣初到怀山县时,县丞典史等属官先行给臣立了一个下马威,不让臣揽权,让臣做庙里的佛像,摆着供人看。若真如此,也罢,臣尚可偷懒歇歇。但若县里出了大事,臣就是那顶罪的锅。故此,臣只好自己辛苦些,免得有一天大祸临头还不知所谓。”
“臣这还算好的,毕竟只是一县之令。那些知府大人下面属官更多,辖下县令又众,成日比臣忙上百倍不至,既要防着属下欺瞒,又要调停属下纷争,还得忙着劝农耕种,有案子也得忙着审案判案,一年到头没有几日歇息。我们州府的知府大人年刚过不惑,鬓角的白发跟臣一样多了,外人还以为我们两人都一般年纪,实则他比臣少了二十岁不至。”
周中边说边摇头,“真不知道当官为啥?”
太子殿下突然道:“你不想当官?”
“正是。”周中应得又快又干脆,“若不是当初口快,答应木大牛弄什么女户制,臣早就辞官还乡,在家含饴弄孙,日子不知过得多悠闲,说不定臣还能长命百岁呢。”
像突然想起什么,周中一本正经地道:“恕臣大胆,太子殿下,您以后日理万机,须得远离美人,色是刮骨钢刀。太子殿下日夜操劳,本就辛苦,身体那再受得住刮骨钢刀。”
太子想要喝斥周中,又想着是为他好,装着不在意地挥挥手,“不是有朝中大臣……”暮然想起周中所说的县丞揽权一事,太子殿下改了口,“没有别的办法吗?不用那么辛苦的办法。”
周中道:“前朝哀帝,诸事不理,沉迷后宫玩乐,由着大臣们收刮百姓,引起民乱,以至于亡国灭族。前车之鉴,皇上勿敢忘矣,故日日勤勉政事,不敢怠懈。”
太子愤然道:“那些大臣该死,换朝改代,他们仍是高高在上的朝中大臣,谁又记得他们曾经的皇上?”
太子说完,双脚在殿内急步来回,一张脸黑沉沉的。
他当太子这么些年,真正接触政务的时候并不多,因为在他心里,太子和之前的平王世子一样,只管吃喝玩乐,至于朝政自有大臣处理。也只是最近一二年,身边总有人在他耳边唠叨,说皇上喜爱他长子多过他,皇上恐要废了他改立他长子。听多了这些话,他瞧长子越来越不顺眼。又听身边人的话问皇上要差事,转头,他就把差事丢给了别人。若不是皇上问起,他压根就没想到这差事来。
刚刚听了周中的话,莫名地让他想起那些唆使他跟他的长子争,唆使他问皇上要差事的人跟前朝哀帝的大臣又有何异。
狼子野心!
“太子殿下须记得前朝之乱,效法先祖,恳恳勤勤,大周自当昌盛,威扬四海。”
“闭嘴,闭嘴。”太子烦躁地喝斥周中。
他压根不想三更起,五更睡,他只想在后宫听美人唱曲,看美人跳舞。
太子乱转的脚步停了下来,“孤想到一个法子,一个绝好的法子。孤不做皇上,孤做太上皇。孤要住到太和池上,让孤的儿子以后的皇上给孤在太和池上建一处华丽的宫殿,且黎民百姓不会骂孤,只会骂……”
看着周中,太子住了嘴,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挡不住。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太子的双眼闪着熠熠光芒。
“走,跟孤去父皇那,你做个见证。”
周中摸了一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尾随着太子去了皇上的太极宫。
等亲耳听到太子说不愿继承皇位时,周中的心才放下来。
景仁帝朝周中眨眨眼,宣召太孙,几位内阁和六部尚书及禁军统领和九门提督,当着诸位大人的面,由内阁拟下遗旨,并呈给景仁帝,景仁帝看后,方盖上玉玺。交予内阁保管。
随后,景仁帝又命内阁起造另一道遗旨则是允立女户。
周中跪地磕谢。
心事已了,景仁帝强撑的那口气也散了去,双眼看着太孙含笑而去。
旋即一阵哭声中,太孙灵前即位,立封其父先太子为太上皇。
而周中在京中哭灵后,拜别新皇回怀山县,临行前,新帝摒开众人,朝周中长揖。
周中闪身避开,跪在地上连连道:“折煞臣也。”
“师傅请起。”新帝上前扶周中起来。
周中道:“皇上即位是天下之幸,臣是为天下百姓。”
“师傅有何打算?”
“女户虽立,但新政初立,各地恐未能一一落实,臣想去看看。”
“好。”
等周中回到怀山县,一道任命下来,周中又成了御史,只不过这次是监察御史,监察各地,一年换一个地方。
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周中几乎走遍大周江山。
邵氏已年迈,在当了几年的县令太太后,回乡养老去了。周秀周举两兄弟依旧是一年一轮地陪着周中,两个孙子也渐渐地长大。周中给两个孙子立下规矩,二十岁之前不管能不能考中秀才,都得跟着他,一是学学人□□帮,学学庶务,二是也可以就近指导两兄弟的学问。
可惜周守礼止步于童生,再不能进一步,而周守信倒是考中秀才,只是能否更进一步,就要看他的造化。
而刘鹏在中了秀才之后,并没有继续科举,而是陪着周中一路当官一路为天下失父母的女子立女户。
王熊依然充当着周中的护卫之责。
转眼,十年过去,周中七十有三,年已古稀。或许觉得大限将至,周中辞官回乡。
到家不久,周中无疾而终。
昌平十年六月初六,周中卒,谥号勤正,荫其二子。
当周中卒的噩耗传遍,天下女户为其哀吊。
六月六,先是身为女户的女子们每年在家祭祀周公,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女子加入其中,祈求平安如意。
到最后六月六成了女子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