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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怀安郑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孟怀安一天都在甄兮那儿,不像甄兮屋里的炭盆日日夜夜都是不灭的,他的屋子里自然没烧炭,此时若要将炭烧起来得花不少时间,根本来不及。
甄兮和孟怀安又一起检查了一遍地面,确认地面和家具上没有血迹。不过临出屋前,甄兮想了想还是让孟怀安将换下来的披风塞到了他的衣柜里,这样显得不那么可疑,反正他一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没人知道他衣柜里都有些什么。
而那块染血的布,又被从床底下取出来,塞到了柜子和墙的夹缝间。
随后,二人才回到屋外,站在屋檐下避雪,等着其余人的到来。
甄兮的大脑依然没停下,高速旋转着思考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其实她也很清楚,不必做到她现在这么仔细。在孟怀安将尸体拖出屋子,而她和青儿陪着孟怀安一起来共同发现尸体之后,这事是个意外便成了定论,最后给汤嬷嬷的家人一些抚恤金,这事便会过去。
但她总希望做到万无一失,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排除一切的意外因素。毕竟,她在现代就是死于本可以避免的意外。
“兮表姐……”孟怀安踌躇良久,最终还是轻声唤道。
甄兮还在想事情,顿了会儿才回他:“怎么了?”
孟怀安沉默数息后道:“谢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事。”
甄兮笑着侧头看他:“跟我这么生分做什么?不过,今后还是不要太冲动了,你有很多方法可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动手是最糟的一种。”
肢体冲突一旦产生,便会失控,后果谁也预料不到。
她望向前方,汤嬷嬷的尸体在冰雪中已僵硬,那双眼睛死死地望着上方。
“我知道汤嬷嬷从前苛待你……但这毕竟曾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这是一起不幸的意外,我希望你不要为此自责,但我同样也希望你别不将这事当回事。”甄兮道。
甄兮知道在原著中,曾经亲手虐待过孟怀安的汤嬷嬷最后没什么好下场,死前很受了一番折磨,如今早死,或者对她来说还是种解脱。
可这毕竟是条人命。
她在帮孟怀安处理后续时可以冷漠又冷静,然而当一切已安排妥善,望着那具尸体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叹息。
“我晓得的。”孟怀安望向汤嬷嬷,眼神很奇妙,“汤嬷嬷毕竟照料了我十几年。”
又一阵沉默后,孟怀安再度开了口:“兮表姐,若是……若今日之事并非意外,你会如何?”
甄兮没有立即回答,她很是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她在帮孟怀安遮掩之时是不知道这事真相的,潜意识里相信他不会做出残酷的事,才会没来得及问便先行帮他遮掩。
但若是知道这事并非意外,而是孟怀安蓄意杀人呢,她可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甄兮自嘲地笑了下,这可真是个送命题。
换成现代的话,她大概率会劝他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违法就要承受代价,这是现代人都明白的准则。可她毕竟死过一次,来到了这个一切都还不完善的时代,以往的某些坚持,在这样的时代,似乎没了意义。
除了不主动害人这点她确定自己可以永远保持下去,其余的,似乎都在两可之间。
“大概……还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隐瞒吧。”甄兮依然笑得温柔。她曾说,因为她出现得恰到好处,孟怀安才会对她产生依恋,可反过来看,他未尝不是她唯一的牵挂。
若没有孟怀安,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这等死的日子里会多么无聊。
所以,即使违背她的道德准则,她也会替他隐瞒。然后,尽她可能告诉他,解决问题有太多方法,不必选取这样最极端的。
“兮表姐……”孟怀安抬手轻轻勾住甄兮的手指,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又热又胀。
兮表姐,兮表姐……他不知何德何能,才会遇上这样好的兮表姐。
“兮表姐,你放心,此事确实只是意外。”孟怀安依然红着眼,却露出由衷欣喜的笑容,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甄兮拍拍孟怀安的肩膀,点头笑道:“嗯,我知道。”
她还记得孟怀安与她一道照顾小飞时的模样,一个如此喜爱小动物的孩子,又怎么会做出那么残酷的事?
院外一阵脚步声迅速靠近,甄兮和孟怀安没再继续躲雪,撑着伞进入院中,却见进入院中的那群人里,除了甄兮让青儿去叫的孟昭曦,竟还有孟怀彬。
汤嬷嬷的死状确实有些恐怖,孟昭曦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面色苍白,迅速转开了视线。孟怀彬稍好些,但同样回避了视线。
甄兮迎了上去,此时的她因在室外待了太久而面色发白,只要稍微露出些许惊慌,便是一副被惊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惹得孟怀彬面露心疼,忙不迭地安抚她。
甄兮将准备好的台词简单地说了一遍,随后便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
没人显露异常。
孟昭曦道:“表姐,我已让人去请邢嬷嬷过来,你受了惊吓,不如先回去吧。”
甄兮面露犹豫之色:“可怀安表弟……我不能将他一人留在这儿。”
孟怀彬立即道:“我会照管好怀安堂弟的,表妹放心交给我便是。”
甄兮蹙眉:“不然我还是等着邢嬷嬷来了之后再走吧。”
不等到邢嬷嬷来给事情定性,她无法安心离去。
孟怀彬再劝了几句,见甄兮十分坚决,只好作罢。
好在邢嬷嬷来得很快,来之后她雷厉风行地问了甄兮、青儿和孟怀安这三个第一发现者几句话,并未多加盘问,又听了孟怀彬的,让孟怀安暂时先去孟怀彬那儿睡上一晚。
随后,留下几人处理尸体,其余人陆续离开。
路上又被孟昭曦和孟怀彬安慰了好一会儿,甄兮回到风和院时只觉得疲倦像一座大山向自己压过来。她简单地洗漱过后,便回床上睡觉。
好在香草已自己醒来,不至于在她屋子里打一晚上的鼾。
第二天,昨夜吓得面无人色的青儿也已恢复了不少,甄兮想,青儿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不错的,至少她“借尸还魂”这事,青儿就接受得不错。
今日雪已经停了,香草一大早就开始清扫积雪,她听到外头热闹,跑去看了一圈,回来跟甄兮说,今天一早阖府都在清扫积雪和冰。
香草神神秘秘地说:“听说昨夜有人滑了一跤摔死了,今日上头才会让所有闲着的都动手扫雪。”她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谁那么倒霉。”
甄兮心想,你要是不睡得那么死,就可以亲眼看到了。
她看了眼青儿,见青儿有些走神,但并没有给香草解惑的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这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是最好的。
孟怀安晚些时候过来了。当着青儿和香草的面,甄兮安慰了他几句。孟怀安接受了她的安慰,又提起早上邢嬷嬷去孟怀彬那儿找他了,跟他说院子已收拾好。
二人演完,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看书的看书,写字的写字,昨夜的事仿佛并未对二人产生多大的影响。
又过了几日,汤嬷嬷的死就一点儿风浪都没了。府外的家人得了赔偿,欢天喜地领了尸体回去。她在府中人缘很一般,有认识她的人在她死后提到她,也不过是唏嘘一阵她的倒霉,便没更多的了。
甄兮和孟怀安之间也形成了默契,不再提那晚发生的事,一切都被尘封。
今日是个大晴天,太阳虽大却没什么温度。
孟怀安还没来,甄兮练着字,却听青儿在外头叫道:“韩小姐,你等等,容奴婢进去通报……韩小姐!”
甄兮刚放下笔,就见韩琇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阻拦不住满脸懊恼的青儿。
自从韩琇开始学着自己,甄兮已很久没见到韩琇这副模样,但她只瞥了一眼,便淡然地收拾着自己面前的宣纸,连眼风都没多给她一点。
韩琇见自己被无视,气得胸腔起伏幅度加大,她扭头对青儿道:“你出去,我有话对你家小姐说!”
青儿到底是甄家的,不可能听韩琇的话,但韩琇那张牙舞爪的模样着实有些吓人,她只得站那儿不动的同时,偷偷去看甄兮。
甄兮道:“青儿,你先下去吧。”
青儿如蒙大赦,忙出了屋子。
甄兮含笑看着韩琇,轻声细语地说:“琇表妹,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韩琇见甄兮言笑晏晏,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而她自己却怒气冲冲,仿佛跳梁小丑,两相一对比,就更生气了。
“你莫装好人!”韩琇气急道,“你别以为你做的事便是天衣无缝,旁人或许会被你骗过,我却不会!”
她之前学甄兮学了不短时间,刻意为之时能学个七八成相似,可当她情绪激动时便会暴露本性,什么笑不露齿,端庄文雅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甄兮想,她和孟怀安一起隐瞒的那事自然是天衣无缝,没人发现异样。
她好整以暇地笑道:“琇表妹,你说说清楚,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
“你在外祖母面前陷害我!”韩琇瞪着眼睛道。
甄兮想了想,回忆起冬至那天宴席上的事。
因汤嬷嬷的事,她几乎将她差点被人借刀杀人一事给忘了,没想到时隔数日,这事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出现提醒她。
“我如何陷害你的,你说来我听听。”甄兮说,“来,坐下慢慢说。”
韩琇不自觉地顺着甄兮的指引在椅子上坐下,紧抿着唇愤愤地说:“你买通了一个丫鬟,故意让她将水泼在你身上,然后嫁祸给我!”
冬至宴那天韩琇就坐在甄兮身边,甄兮被水打湿的事她当然清楚,当时她幸灾乐祸,只觉得甄兮丢了这么个大脸真是大快人心。万万没想到,这事最后会被嫁祸到她头上!
她是不喜欢甄兮,但这次的事并不是她做的,她怎么能认!
“哦?你如何认定是我买通了丫鬟嫁祸你?”甄兮随口问着,替韩琇倒了一杯茶水。
韩琇没细想,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这才继续得意地说:“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想不到吧,这儿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甄兮笑道:“原来琇表妹觉得我是个聪明人,琇表妹如此夸赞我,我受之有愧。”
“我没夸你!”韩琇眉头一竖,再看甄兮那笑盈盈的模样,蓦地转过头去,继续道,“昨日我母亲叫我过去,我才知道,原来外祖母让我母亲管好我,说是那丫鬟招供了,是我买通了她,往你身上泼水。”
她说着便又蹙眉生起气来,恼怒地说:“我与母亲说了不是我,我母亲也不信,我想去见外祖母亲自解释给她听,邢嬷嬷却不放我进去……明明不是我做的,凭什么我得因此而被人责骂!”
“说得好,明明不是我做的,凭什么我得因此而被你责骂?”甄兮笑望着韩琇。
韩琇愣了愣,随后差点跳起来。
“除了你,还有谁?”韩琇满脸怨愤,“若我买通了丫鬟,怎会只浇你冷水?一桶沸水下去,你毁了容貌,又如何再与我争怀彬表哥!”
她母亲也认定是她买通丫鬟的原因之一,便是她喜欢怀彬表哥,而怀彬表哥如今却倾慕甄兮,她母亲认为她因此而嫉恨甄兮,因此才买通丫鬟做这种事。
“小小年纪,不要如此恶毒。”甄兮笑着又为韩琇加了点水,“你一直不是学得不错么,何必自毁长城?”
韩琇一怔:“你、你在说什么!”
甄兮放下茶壶,望着韩琇微笑道:“你先前不还夸我是聪明人么?我以为,你在学我这事,在你我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韩琇像是被踩中了尾巴,涨红了脸道:“你胡说,我才没有学你!”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甄兮也不跟韩琇争辩,“你来我这风和院也不止一回了,我对你的怀彬表哥是什么态度,想必你也看得一清二楚。那么,我陷害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韩琇被问住了,她自己没做过买通丫鬟的事,那丫鬟偏要说是她做的,那么肯定就是表面上被害的甄兮做的局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真相?
“我怎么知道!你心机重,我又怎么看得透你!”韩琇恼羞成怒道。
甄兮也不恼,只笑道:“我来告诉你,你想不到我陷害你的动机,原因只有一个,陷害你的人,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韩琇紧接着反问。
甄兮道:“那得问你了,我只不过是受牵连的。你与我的矛盾,承恩侯府尽人皆知,对方是利用我来陷害你,可见那人讨厌的是你。”
甄兮不是没想过想要借用她来陷害韩琇的人是谁,不过没什么证据,就不好下定论。
但若是随便猜猜的话,她认为是孟昭雅。
在泼冷水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