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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云,你先去知际院。弄月,你取一件衣裳过来服侍 穿了。”
二女正要分头行事,赵敏禾又叫住了二人道:“等等。出去时,叫那侍卫去府外等 ,别在我院子外头。还有,今日是七殿下第一回闯进来,以后对谁都这么说。”
头一句是对已站在门边的拨云说的,后一句则是对她们两个人。
——一样是盗窃,盗一两银与一百两银,好歹还是一些些差别的。
赵敏禾揉了揉自己的额际,叫她为了他对自己的爹娘撒谎,这感觉可不好。要是以后他敢对她爹娘不敬,看她怎么对付他!
拨云应道:“奴婢会叫陶侍卫也这么说的。”
赵敏禾点点头,眼看着拨云静悄悄出去了,她先为韶亓箫重新穿好了敞开的衣衫,才起身在弄月的服侍下披上外衣,又系好绣边腰带。
头发就没办法了,只得擦个脸得了……
突然,弄月像是口不能言了似的,只抖了抖手指这的嘴唇,神情却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赵敏禾解其意,疑惑地看回她。
弄月垮了嘴角,动作敏捷地从她的梳妆台上取过一面镜子,照到了她的面前。
待赵敏禾看清自己在镜中的影像——尤其是微微肿起的双唇时,忍不住脸色一黑!
他x的!忘了那货刚才还对她这样那样过,还咬了一口!
当下,赵敏禾赶紧给自己拧了冷帕子敷上,一面祈祷父亲母亲来慢些,一面飞快在弄月的协助下接替着浸了冷水的帕子。
待听到门外一串轻重不一的脚步响起时,赵敏禾立刻放下帕子,蹿到梳妆台前重新照了一回镜子。
嗯,不如平时自然,但已好了许多了。
她那身为大老粗的父亲,应该看不出来……吧?
第107章 尘埃
“吱呀——”的轻轻一声,菱花门被人慢动作地推开了。
门轴转动的声音几不可闻,在深黑的夜里,没有惊醒好眠的任何一人。
赵敏禾讶异了下。在她的想象中,她已做好了自家父亲雷霆之怒的心理准备。
不过父亲没想象中那么生气,对她或韶亓箫而言,都是好事!
只是下一刻,赵敏禾抬头,看见了赵毅周身犹如实质了的黑气,她不禁寒毛一竖!
她忍住了扶额的冲动,心中哀叹自己果然太甜了。
赵毅到底已年过五十,年轻时还会不分是非和场合地收不住脾气,如今到底稳重了许多。
因而七殿下觊觎自己宝贝女儿到在大军进城前一夜潜入了自家府中,甚至还病倒在了女儿闺房里。这事一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赵毅即使想要打断小兔崽子的腿,也得是封锁消息之后才行。他必是要他女儿的名声不受丝毫牵累的!
所以,即使此刻的赵毅已经怒火中烧,却还是放轻了动作开的门,不愿引来多余的人叫女儿陷入人言是非的漩涡。
赵敏禾心里七上八下,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放到何处。
她低着头咬了咬唇,才忐忑不安地从梳妆台前走过来,轻轻对着赵毅和吴氏喊了一声:“父亲,母亲。”
赵毅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赵敏禾更是不安,她喏喏着开了口:“父亲,今日……今日……”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反复复说了这么几个字。
赵毅看女儿的神色都快哭了,心中不忍,缓了口气道:“阿禾别怕。”
他拍了拍女儿的手,才对身后肃立的钱嬷嬷挥手道:“先去诊脉,不能叫他在咱们府里烧坏了脑子。”
拨云颇有心思,她晓得当伯爷得知外男闯入姑娘闺房的那一刻,不论那人身份几何,只会叫伯爷连肺都气炸了。
因而,她把韶亓箫的病情怎么严重怎么来说,想要以一位皇子的高烧昏睡叫伯爷暂时压下暴怒,等最生气的一刻过去之后,想必伯爷脾气也会缓和一些。
到时候姑娘想要解释也罢,七殿下想要赔罪也是,伯爷也会多些耐心听下去。
所以赵毅,才会在看过女儿安然无恙之后便遣钱嬷嬷去为韶亓箫看病。
赵敏禾小心张望了下,赵毅和吴氏之后只有钱嬷嬷一个,显然一家子都无意再扩散消息,不叫更多的人晓得,这才只带了懂医术的钱嬷嬷过来。
钱嬷嬷目不斜视,在三个主子的静默无声中上前为韶亓箫搭脉,片刻后有些迟疑道:“七殿下这病来的……”
赵毅看她说的吞吞吐吐,便竖眉道:“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钱嬷嬷道:“奴婢观七殿下的脉象,似乎是心力交瘁之后骤然放松,而后内外不调才高热不止……还好七殿下身子骨好,这一阵发出来后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会没事了。”
赵敏禾蹙眉轻轻道:“他好好地随扈,也没有担着要紧的位子,何来的……”
赵毅哼了一声,赵敏禾马上就闭口不言了。
吴氏柔声开了口道:“待在陛下身边,还是在外头,压力自然是不小的。”
吴氏是真一点儿都不奇怪。
她出生在人口繁盛的吴家,儿时也曾在比京中人口更多的祖宅住过几年,各个房头明里暗里的争权夺利见过不少。
光是一个吴家,都得叫人清醒着脑袋做人,更何况是御前呢?
叫吴氏说,她嫁人后过的这么清闲和睦的日子,才是少之又少的。
赵毅靠前几步,看到了床边的白瓷小坛,又闻了闻空气中残留着的酒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本好了一些的脸色又黑沉下来,怒道:“是谁给他擦的身?”
赵敏禾一呆,还没想好要不要撒个谎说是弄月擦的了,扶着她的弄月却已条件反射地盯着她看了……
赵毅一见弄月这般模样,便知是自己女儿亲自动的手。
他攥了攥拳正要上前,却看赵敏禾猛地打了个颤栗。他一下子便如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瘪掉了,硬挤出个笑容对赵敏禾道:“阿禾乖,父亲不生气,不生气!”
他嘴上说着不生气,转头看着床上的韶亓箫的眼里,却冒着凶光。
赵敏禾又一次呆了呆。
方才分明是弄月看见了赵毅动作,扶着她的冰冷双掌下意识收拢了起来。五月里天气开始炎热了,到了此刻的半夜三更却透着冷意,弄月给她拿过来的是白日里穿的烟纱撒花罗衫,单薄的很。
被弄月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双手一箍,凉意便刹那间钻进了骨子里,她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的。
然而,她父亲似乎却似乎以为自己是被他吓的……
钱嬷嬷又道:“眼下,还是得再接这给七殿下降温才行。”
赵毅转头看了看老婆闺女,又看了看闺女的两个丫鬟,最好又转到了钱嬷嬷身上。
钱嬷嬷连连摆手道:“伯爷,我还得去给七殿下配药。”
——因不可以惊动其他人,便只能叫钱嬷嬷亲自去给韶亓箫配药,再没他人可以使唤。
脸色一黑,难道成还得他这个长辈亲自动手给他擦身不成?!
拨云忍了又忍,终是道:“我想,七殿下总不会孤身一人进城来的。他身边,该是跟着内侍或侍卫的。”
赵毅先是一喜,随后又一滞,沉吟道:“你沿着从姑娘院中到门口……到府外的路都找一遍,把人寻来给他主子擦身!”
拨云领命去了。
钱嬷嬷也轻手轻脚去了药房那里。
吴氏对赵毅道:“你去给陛下报信吧。”
赵毅没有说话,不过行动上却也是同样转身出去了。
吴氏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番,眼里看不清是赞同还是反对,却伸手招她过去。
赵敏禾心中一紧,随后慢慢挣开了弄月,独自一个乖乖上前,乖乖低头认错。
吴氏却轻轻笑着,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戏谑地在女儿耳边轻轻用只有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看不出来我家阿禾魅力非凡哩。”
这话取笑的意味十足,赵敏禾顿时窘迫万分,从一开始便镇定的脸色一下子红透了。
吴氏心里喟叹一声。七殿下,比她想象中还要看重女儿,否则如何连一夜都等不得,竟是瞒着所有人连夜潜入了京中。
只不知,他是否会要求她女儿同样如此,还是须得更盛?
吴氏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安,很快却又消失无踪。
赵毅草草写了封信说明情况,以蜡封口,随后便叫来了心腹带着令牌连夜出城
他写的是加急的密信,下头人便立刻报给了冯立人。
冯立人也不敢耽搁,去叫醒了睡得正酣的承元帝。
本是睡眼朦胧、带着丝起床气的承元帝,待一看清信中所书内容,他精神一震,随后动手捶着床板哈哈大笑起来。
冯立人一头雾水,疑道:“陛 因何事开心如此?”
承元帝揉了揉眼角 :“你可知……箫儿今晚去哪儿了?又做了什么?”
冯立人笑着疑惑 :“七殿下难不没待在自己的营帐里?”
承元帝心情好,直接递了信纸过去。
冯立人伸手接过一看,立时无语,抖了手嘴里“这、这”了半天,也没“这 ”出个子丑寅卯来。
承元帝嘻嘻一笑,快声道:“这下,看他怎么赖账!”
随后,他伸手一指 :“你去安排一下,‘七殿下’今夜突发疾病,朕心甚忧,着人连夜送入宫中命太医医治。明日,他倒不能随着大军一同入城了。”
冯立人反应过来,躬身应道:“是,奴婢必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正要出去,却叫承元帝又叫住了:“等等。”
冯立 转身,敬听吩咐。
承元帝犹豫了下,道:“秘密把箫儿从忠勇伯府接出来送入宫吧。”
得寸进尺,可是会叫赵毅那老家伙记仇的!
冯立人应了,出去安排诸事。
五月初三寅时不到,大兴宫中便秘密派出了一顶软轿,林嬷嬷亲自压队将还未清醒的韶亓箫接出忠勇伯府,回锦墨轩养病。
见人没继续赖在自家,赵毅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半夜被叫醒,待韶亓箫被接走,才又抓着女儿回了知际院——女儿的床都被个外男睡过了,还能再接睡?——而后又睡了不到一时辰,天蒙蒙亮,赵毅便被吴氏叫醒了。
——今日百官要迎承元帝回朝,时辰切不可耽搁了。
赵毅到底昨晚睡得太少,张着黯淡无光的眼珠子,依次挨到大军入城、游街,又送承元帝和有功将士入宫,好不容易承元帝对众人的发言也完了,他正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却又在宫门口被冯立人亲自拦了来。
“赵伯爷,陛下有请,还请伯爷再去趟明光殿。”
冯立人笑容满面,甚至笑得比从前还亲切几分。
赵毅却想一巴掌拍回去,而后拽拽地甩袖走人,傻子都知道帝叫他过去是想说什么!
可惜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家中的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甚至连老婆都倒戈了!
赵毅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大势已去。”
他磨磨蹭蹭地走,冯立人也不催他,反而一旁耐心道:“陛下昨晚上接了伯爷的消息,可操心坏了。一会儿担心七殿下搅了伯爷府里,一会儿又担心他的身体,还有伯爷,昨晚上可是没睡好?陛在见了伯爷眼下的青影,可心疼了……”
赵毅黑脸,知道没睡好,干嘛不放他回去睡觉啊!
第108章 落定
赵毅慢吞吞踱进明光殿正殿时,承元帝这里刚送完了兢兢业业来向承元帝禀告政事的宋首相。
见赵毅来了,承元帝连连招呼他往偏殿说话。
赵毅绷着脸,拱手道:“陛下寻臣所为何事,自可在这正殿中说。”
承元帝气笑一声,暗道:这是跟他杠上了?
他也不与赵毅理论,只笑哈哈道:“咱们说说家事,哪儿有在这种地方说的?”
说着,他不管赵毅是何反应,只拉了人抬步就往偏殿而去了。
赵毅被动地跟着走,心里的憋屈苦逼只他自己才能体会。
进了侧殿,承元帝一把将一言不发却满脸“我不开心”的老伙伴压在矮塌上坐下,自己也打发了偏殿里伺候的宫人,而后步履轻快地往旁边一坐,二人之间便只隔着一张小几。
承元帝笑眯眯地将一个青金弦纹瓷碟往赵毅面前一推,道:“师兄,吃桂花糕。”
面前的糕点飘香四溢,精致无比。
赵毅却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他把头往另一边一甩,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承元帝也不勉强,自己一手一个抓起来大快朵颐,一面称赞尚食局大厨的手艺非凡。
赵毅脸色一黑,顾自端起青瓷茶盏大口喝了一口。
承元帝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