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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震惊了。她不信陛下姑父竟会中意这一款?!
不计皇后姑姑,后宫里的美人,哪一款更得宠些朝野上下大致都是有数的。承元帝先前的口味,分明是更喜欢像秦华妃那样又直又大方的性子,哪怕秦华妃偶尔恃宠而骄,只要没乱了嫡庶尊卑,他也并不计较。
现在,这位新宠杨淑妃,却是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
这一日晚膳,承元帝又去了珑翠宫杨淑妃那儿,永宁宫这里只剩下宋氏陪着宋皇后用膳。
宋氏终究忍耐不住,出口问道:“姑姑,姑父这么看重那位杨淑妃,你……”
宋皇后淡淡一笑,道:“娇娇,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懂得,身为皇后,只有别人羡慕我的份。若我有朝一日去羡慕了别人,那便说明我这个皇后也做到头了。”
况且,她的丈夫什么时候变的,别人不清楚,她却不会。他看着淑妃时的模样,也不像看着自己心爱女人的模样。
但帝王的**,哪怕是娘家人,也是不可透露的。宋皇后只能说到这里。
宋氏似懂非懂,但她也并不愿去懂。
她在宫里小住了半个月,便出宫回了家。
回到宋府的当日,她便对母亲郭氏道:“母亲,我以后的夫婿,一定要挑一个不会纳妾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通房也不能有!如果能很喜欢我,那就最好了。”
郭氏差点儿昏了头,若不是宋氏见母亲脸色不对赶紧溜之大吉,郭氏几乎要跳起来打长女了。
宋氏一边跑,还一边回头道:“其他条件就无所谓了。长得丑也好,没本事也罢,家里官职低也没问题,就是不许纳小!”
见女儿跑了,郭氏又愁又恼。女儿从宫里出来就说了这话,郭氏便想到一定是宫里的事情刺激了她,才叫人突然生出了这么个心思来。
不纳妾还好说,襄京城中好些官宦人家规矩严、家风正。然而通房……正妻每月总有不方便的几日,还有怀孕生子时,京中有谁家的男人会委屈自己憋着的?
郭氏只能寄希望于长女只是说说,或者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些日子便会慢慢明白过来。
然而,这一日之后,宋府每每有人上门提亲,宋氏甭管提的是歪瓜裂枣,总会过来问问郭氏:“这个家里有通房吗?”“可以保证以后不纳妾吗?”“母亲,您帮我问上一声,这一家若能保证以后不纳妾,不收通房,我便嫁!”
郭氏面对着络绎不绝上门提亲的人家,只恨不得将官媒踢出去。
身为后族,女儿从前年便开始有人上门提亲。从前家里精挑细选,总想为宋氏找个前途大有可为、人品又贵重的谦谦君子。
因一直没有满意的人选,宋氏那里,便也没人想到要去问她的意见。宋氏自己也从没插手过这些事。如今一插手,却是叫郭氏头疼不已。按长女这个标准,她的夫婿便真的只剩下要依附宋府的歪瓜裂枣了!
郭氏一面筛选着女婿人选,一面还要尽心尽力瞒着公公婆婆关于长女的异想天开,免得叫二老斥责女儿,真真是伤透了脑筋。
一晃几个月过去,皇家秋猎到了。
宋氏在六月时办了及笄礼,这预示着她已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
郭氏在她耳边劝说了几个月,妄图给她洗脑,叫她放弃那个对未来夫婿的条件,却不见成效。好不容易能有出门躲开郭氏碎碎念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
宋氏与几个交好的贵女,一起背了弓箭,骑着骏马进了秋猎围场。没多久,又与大家分开狩猎了。
她一路策马往密林里去,一面又忍不住把心思飘远了。
母亲的谆谆劝说并没有叫宋氏妥协,但现实的困境却叫宋氏郁闷不已——这几月来,往府里提亲的人选,她叫了身边的人一一去打探过,能符合她条件的人少之又少,且都是落魄到宋府看不上的人。这倒还罢了,这仅存的几个,宋氏稍稍派人用了些美人计,便叫他们原形毕露了。
她叹了口气,计算着这么下去,她什么时候才能嫁得出去呐?
她想得太专心,丝毫没注意到周遭的坏境,直到一声凄冽的马鸣声过后,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从马上摔到了地上。
粗吼在她耳边爆开,惊得整座森林似乎在颤抖,宋氏忍着整个左半身直接摔在地上产生的钝痛看过去,入眼的是一头一人半高的黑熊从她身侧奔过来。
宋氏瞳孔一缩,立刻坐起来,捡起掉在她旁边的弓和箭矢,飞快搭弓疾射。奈何,她本就是女子之身,要狩猎想的也是最多猎个狐狸,用的是一把轻弓。这射出的羽箭力量不足,只堪堪伤了皮肉,反倒激怒了这头黑熊。
见它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冲过来,一个错眼便已近在咫尺,宋氏骇然就地一滚,躲开了黑熊愤怒之下的致命一爪。
她喘着粗气,狼狈从地上站起来,趁着那头黑熊笨重地转身对着她的时刻飞身躲到两棵相距不到三尺的大树后。
黑熊又一次冲过来,无奈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对它庞大的身躯而言太过狭窄,它只能用挤的方式穿过来。即使震得两棵大树枝桠乱颤、树叶横飞,也不能叫它用如常奔跑的速度穿过。
宋氏得了这微弱的缓和时间,瞥了一眼手上仅剩的弓,又看向远处散落在她落马处的羽箭,咬咬牙想从两边绕过黑熊折回去取箭,那黑熊却已然紧追在她身后不放,她只好又改变方向绕着大树跑,时而从两棵树中间穿过,试图减缓这黑熊的追逐。
只是,黑熊挤过一次,便不再上当,只从外围追逐。
脚踝处的疼痛愈发显著,宋氏深知自己撑不了不久了。
她再次转过一道弯后猛的背部紧贴大树,紧紧抓着一头弓臂,深吸一口气,下一瞬间便转身面对紧追着她转过来的黑熊,用末端的弓梢狠狠往黑熊的眼珠子中一捅!
黑熊吃痛,发出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咆哮,挥爪将身前胆敢伤了它的人扇了出去。
宋氏只堪堪躲过,臂上却还是被划出了几道血痕。惯性之下,她站立不住往外倒去。
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回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头黑熊却已不顾自己被刺中的眼睛,连着血肉将她的弓□□,重重丢在地上便朝她奔袭而来。
那暴怒的模样叫宋氏一阵晕眩,只来得及想到——这下好了,不用等她嫁不出去她便已殒命了。
就在她已闭上了眼睛认命时,忽然间一支白羽箭从她头顶飞过,如闪电般准确击中黑熊的咽部。
一道人影极速从她身边掠过,飞快蹿上黑熊的背部,抽出腰间的短剑,笔直刺入黑熊脑袋。
黑熊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哀鸣,便已轰然倒地。
宋氏呆呆抬头,去看叫这熊瞬间便毙了命、又救了她的命的人。
面前的少年星眉剑目,脸如冠玉,看起来还有几分熟悉。宋氏此时脑子里混乱极了,压根儿记不起来这是哪家的郎君,只觉得——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要是他不纳妾,不收通房,那她就嫁给他!
【番外②赵攸瀚】
赵攸瀚匆匆回到赵家在上林苑的别庄时,三十四岁的吴氏正在厅中来回不停地踱步。
从长子在上林苑英勇无比地猎下一头成年雄黑熊的消息传来后,她便一直左立不安。
再过两个月便要出嫁的小吴氏这一回也跟着姐姐来了,本是想着这是婚前唯一一次逍遥自在的日子了,没成想秋猎才开始三天,大外甥就这么身先士卒了一回。
她也有些后怕,见着姐姐这般着急,也稳下心神来对姐姐说些安抚的话。但她自己也怕这,说着说着便哭丧着脸起来,倒惹得吴氏还得分心回头劝妹妹。
赵攸瀚进来时,大小两个女人便正相互安慰着彼此。
见儿子回来了,吴氏即刻上前去检查儿子的全身上下。
赵攸瀚通红着脸,见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小姑姑也在,赶紧抬手阻止了母亲,连连保证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吴氏忍不住埋怨道:“你想历练你自己,照理母亲不应拦你,但如今你才十六岁,如何可以单独一个挑上一头如此凶残的畜生?”
赵攸瀚左右看了看,扶了母亲上座,吴氏见他神色,心知情况有异,便遣散了丫鬟,厅中如今只剩下吴氏赵攸瀚母子俩,还有小吴氏。
赵攸瀚这才道:“母亲,当时我也是救人心切。若等我寻了人去,只怕那姑娘早已葬身熊肚了。”
吴氏一惊询问之下,赵攸瀚才道:“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她当时形容狼狈,为了清名考虑,娘娘便嘱咐了保密,只用我的名义掩饰。”
事实上,那位宋家的姑娘着实叫他惊艳。
从他在远处听到那声熊哮后,到他赶过去之前,这中间隔着的时间可不止一息半响。若换了别家的柔弱贵女,独自面对一只凶残狂暴的巨大黑熊,只怕早就重伤不治了。
那位宋姑娘,除了手臂上三道冉冉出血的抓伤之外,伤得最重的地方反倒是从马上摔下来造成的。
秋猎快结束的时候,赵攸瀚又一次见到了宋氏。
她受了伤的左臂用一圈白纱吊起来固定在颈脖上,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的模样有些滑稽。
赵攸瀚停下脚步,先与她颔首,才对后头追上来的韶亓蓁拱手行礼,恭敬道:“太子殿下。”
韶亓蓁喘了口气,才上前亲自抬起了他的手,摆手道:“赵大郎不必多礼,还要多谢你昨日救了我表姐。”
而后,他转头去看宋氏:“表姐,母后叫我看着你。你可别乱跑了。再误闯一次猛兽区,可不会再有运气碰到一个赵大郎相救了!”
被太子表弟拆了台,宋氏恼羞成怒,一指手上吊的白纱道:“我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赵攸瀚,讪讪之下赶紧偷瞄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反感之色,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悄悄将身体侧过来一些,用自己没打着吊环的一侧对着他,宋氏才轻声对韶亓蓁道:“我也就是在屋子里待得太闷,才出来走走的。殿下安心,我不往林子里走就是了。”
而后,她又转身对赵攸瀚道:“赵大郎,那日太慌乱,还没正式跟赵大郎道谢,有失礼数。”
恰巧此时,有两个少年看见了他们,过来打招呼——当然,他们打招呼的对象是身上挂着“下一任皇帝陛下”招牌的太子殿下,而非其他二人。
趁着太子表弟应付其他人去了,宋氏飞快靠近赵攸瀚一步,轻声却快速问道:“赵大郎,我听说你们忠勇伯府有‘四十无子方可纳侧’的家规。那你将来,是否会严格遵守这个家规?”
赵攸瀚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蹙眉道:“宋姑娘,这是家中祖父定的家规,赵某岂会违反?”
宋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方才她那问题,听起来就是对他人品的质疑。她大急,惊慌之下竟又是上前一步用完好的用手伸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赵攸瀚没料到她大庭广众之下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没有挣开,便听急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将来有了嫡子后便不打算纳小,那就娶了我吧!我保证自己会做个好妻子……额……”
四周静悄悄的,宋氏顺着赵攸瀚的眼光转过身看后面,才发现她家太子表弟和那两个少年正呆呆张大着嘴,双眼惊悚地看着他们——准确的说,是盯着她看。
糟了,太着急忘了压低声音了……
宋氏懊恼地甩了一下脑袋,又转身对赵攸瀚坚决一跺脚,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就与我父亲母亲说。”她芊芊玉指一点赵攸瀚,“你!回去叫世子和世子夫人准备好接了官媒吧!”
宋氏霸气地宣布完,转身昂首挺胸走了。
徒留下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一个女子惊住了的赵攸瀚,和难得以势压人、板着脸对剩下的两个少年说着“若京中有一丝流言蜚语,孤就只认准了是你们二人所为”云云的太子殿下。
回到襄京城之后,宋氏那头却并不如她所宣言的那般有动静,在赵攸瀚渐渐将她的话当成玩笑、道了一声“可惜”之后,她才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距离她的宣言过去了两个月。因有韶亓蓁的及时处理,宋氏那些在世人眼里“不知羞耻”的话,并未泄露出去。
恰逢冬至日,赵攸瀚陪着祖母金氏去灵山玄壇寺进香。
金氏在厢房午憩的时候,赵攸瀚与二弟赵攸浩前往灵山后山赏梅。
冬梅雪景秀丽无双,赵攸浩喜欢白梅,赵攸瀚则喜欢红梅。兄弟二人一路走一路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