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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说完也没给蒋珂反应的时间,立马便缩回头去走了。
蒋珂站在宿舍中间,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跟自己应了声,“哦……”
第31章
施纤纤走后; 蒋珂就回去打开柜子收拾起了巧克力。五颜六色的锡箔纸; 堆在她的行礼边的空角上。
她从包里找出之前麦乳精吃完留下的铁质包装盒; 盒里的麦乳精早就被空了干净,一粒也没多剩。她把巧克力一块一块往盒子里装,并不自觉地数起块数来。
在这个时代; 这东西对她现在的身份而言; 算是奢侈级零食。她不是不喜欢吃; 而是因为太贵,不敢吃。所以来之前李佩雯要拿一块给她尝尝,她当时就以不喜欢吃的理由拒绝了。
连小几分钱的水冰棍或者再稍贵一点的奶油冰棍都吃不起; 怎么敢吃巧克力这东西?
蒋珂把巧克力都装进麦乳精的盒子后; 也数清楚了总共有四十二块。
她抱着麦乳精的盒子; 看看宿舍的黄旧木门; 没关严实还留着一拳头宽的门缝。她这会儿觉得留下这东西也不是,送回去给施纤纤也不是,毕竟人家送来了,也搁下了。
最后想了想; 想着要不就接受下施纤纤的好; 把巧克力寄回家给李佩雯、蒋卓和将奶奶吃。以后等她有零食了,再送去给施纤纤。虽然价值上肯定还不起这么多的巧克力; 但算是她的心意。
这么想定,她便不再发呆; 伸手去麦乳精圆柱铁盒里把巧克力又抓一把下来; 约莫七八块; 还放去自己的柜子里。剩下的便都留在盒子里,放去桌子上搁着。
然后她去自己的床铺下,踩上木条竖梯,往上爬几格,伸手摸出枕头下的笔记本。
那封写好的信还夹在笔记本里,她拿去窗下的桌子边打开,捏起圆珠笔打开折痕处已经被磨毛了的信件,在后头又加了几句话。说巧克力是部队给士兵的福利,她吃不完,寄回家里给他们吃。
信写好了叠起来,也装去军装的口袋里。然后蒋珂不再在宿舍逗留,撕几张笔记本的空纸把麦乳精的盒子口给盖住,把笔记本和圆珠笔还放回枕头下,便出了宿舍的门。
她按施纤纤说的,去103宿舍找她。
施纤纤出门的时候看到她怀里抱着麦乳精的铁盒子,便笑着问她:“抱着麦乳精干什么?”
蒋珂把盒子口塞的纸张掀开一些给她看,“我留了一点下来,这些想寄回家,家里人都没吃过,想让他们尝尝,可以么?”
施纤纤还是笑着,去整理军装的衣领,“你不是还给我就行了,我拿安卜那么多巧克力,也怪亏心的。”
蒋珂顺话问一句,“安干事为什么给你这么多巧克力?”说罢了想到一点苗头,便小声猜疑着往下问:“是不是……在追求你?”巧克力这种东西,不是都给喜欢的人才送么?
施纤纤听她这么问,噗笑出来,然后把手从整理好的军装领子上放下来,看向她:“我和安卜认识那么多年,要追求早追求了,还用等到现在啊。”但她也不能说真正的原因,只好打哈哈,“就是好朋友好战友好同志,他和昌杰明家底好,没事就从他们手里要点吃的。”
蒋珂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抱着麦乳精的盒子继续问施纤纤,“昌杰明也是干部子弟?”
“嗯。”施纤纤点点头,“他爸是我们军区情报部部长,属于参谋部的二级部门。从小就是和安卜一起在军区大院里玩大的,所以感情比较好。我是入伍不久后认识的他们,合得来就一起玩了,也认识很久了。”
蒋珂听完这话还有疑惑,眼睛盯着施纤纤,好半天才问:“你呢?”
施纤纤看着她的表情又笑出声来,“我不是,我跟你一样,工人家庭出生。你看你的样子,来了部队,就不要那么在意家庭。进了文工团,大家就都是平等的战友。你看昌杰明,除了贝斯弹得好,不上进不努力,团里也没有让他入党提干不是?入伍也有十年了,还是普通兵。他要是犯错误,一样受处分。”
蒋珂听施纤纤说她不是干部子弟,这便松了口气。她要是莫名其妙被拉入了全是干部子弟的圈子,还真是有点适应不了。
两个人一路上说着这些有的没的,便到了邮寄点。蒋珂把军装胸口口袋里的信掏出来,和巧克力放到一起,要了包裹填了地址,把东西都交给收发员,便和施纤纤离开了邮寄点。余下还有一些时间,她们又随便逛了逛,最后去到排练厅。
晚上的排练和上午的毯子功练习不一样,是要跳正儿八经的剧目。乐队、声乐队和舞蹈队配合,从舞蹈动作到节奏到感情,都要从整体上去把握。
因为蒋珂四个人刚来,不能立即融入到剧目的排练当中去,周老师便让她们先站一旁观看。
今一晚排练的剧目是《白毛女》,讲述倍受压迫的喜儿经历一系列苦难之后,翻身从军的故事。
蒋珂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跳喜儿的还是郑小瑶。虽然只是排练,她也把辫子扎在脑后编成了长长的一根。她身材高挑,跳起舞来却十分轻盈。她在“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歌声乐声里端着油灯踮脚起舞,笑容灿烂,表演欢欢喜喜等着父亲回来过年的喜儿形象。
蒋珂看的时候搭着乐曲和歌声,把郑小瑶表现的动作一个个全部往脑子里记。她没有十分多的心思关心跳舞的那个人,大部分的心思都在舞蹈本身这件事上。叶湘和于怡姗不时会小声嘀咕两句,不知道在说什么,蒋珂也没心思听。
等这些舞蹈员在周老师的指挥下把剧目整一遍走下来后,第二遍周老师就让蒋珂四个人尝试参与其中,跳跳配角。因为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排练,叶湘于怡姗和刘兰翠跳不了多少就开始跟不上节奏,只好退到一边。只有蒋珂将将就就,大概跟得上剧情和乐队的乐曲,整个跟着跳了下来。
不完美,却远远超出别人对新兵舞蹈水平的预期。
就在第二遍排练的时候,文工团团长夏团长来了排练厅。周老师和她打声招呼,便一边指挥排练,一边不时会和她说两句话。
夏团长是个瘦削且面相清冷的女领导,跳芭蕾出身,年轻的时候在歌舞团跳舞。现在做了文工团的团长,主管也就是大小演出,和同志们的舞蹈声乐各方面的训练。舞蹈业务之外的事情,比如思想政治教育,比如入团入党这些事,都由政委捏手管着。
她站在一旁看舞蹈队的排练,问周老师:“新来的是哪几个?”
周老师指指旁边站着的叶湘三个人,“那三个,跟不上下来了。”又指指还在毯子上的蒋珂,“那个是蒋珂,跳得可以。”
上午周老师去跟夏团长汇报过,说和政委商量了要把新来的一个小同志列为重点培养对象。夏团长一向相信教员们的眼光,也尊重教员们的决定,所以也就答应了下来。毕竟,培养这些新兵的事,也都是教员亲手做的。
因为知道周老师对蒋珂认可度很高,所以这会儿就基本都在盯着蒋珂看。等第二遍快要排练完的时候,她便在周老师旁边说了句:“资质可以。”
说罢了又问:“这是第几遍?”
周老师微微喘口气,“让她们在旁边看了一遍,这是第二遍,让尝试跟着跳了一下试试。”
夏团长点点头,又说:“看了一遍,跟着跳了一遍。这遍结束,你单独给她讲解一下要领,第三遍让她跳喜儿,我想看看。跳第二场《冲出虎狼窝》的开头,找个人给她搭戏。”
周老师点点头,在排练结束之后便拍拍手叫大家暂时休息一会,然后把蒋珂叫到面前说:“夏团长想看你跳一下喜儿,第二场的开头部分,不用跳得多长。我找施纤纤给你搭戏,你能不能行?”
蒋珂因为跳了一场下来气息还不稳,却还是点了头,“我试试,应该可以。”
她不敢说自己能跳得有多好,毕竟只看了一遍又跟了一遍。她对舞蹈悟性高记忆力强,但也到不了眼过一遍再跟一遍就熟的地步。但大体跳下来,应该没问题。
周老师看她应得干脆,也就没再耽误时间,直接跟她分解人物内心,动作要领。说完了,让她去喝口水休息会,又去跟施纤纤讲明情况。
安排好两个人,也不再多做耽搁,和乐队打声招呼,便抬高了声音说:“我们再来一遍第二场开头的部分,换人跳,蒋珂和施纤纤,准备。”
旁边正在揉腿休息的郑小瑶在听到话的时候本能地起身要上场,身子直起一半听到是叫蒋珂和施纤纤,便放缓了动作。站直了身子,听着乐队乐声起,然后便见一个轻盈的身姿踮脚上了场。夏团长和周老师站着观看,表情认真。
郑小瑶没怎么在意过新入团的女兵,之前她们新兵集训的时候,也从没关心照顾过。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个跳主角的,便蹙眉问了旁边的女兵一句:“谁啊?这个。”
“新来的,叫蒋珂,周老师不是说了么?”旁边的女兵回她的话,“你瞧,就看了一遍,跳得不错。”
郑小瑶往毯子上看看,眉心的疙瘩蹙得更大了点,又问:“什么来头?”
旁边的女兵摇摇头,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一样,说:“就她,昨晚上泼了安干事一身粥的,今天就跟安干事和施干事还有昌杰明玩到一起去了。”
郑小瑶都不知道这事,一天这么短,就发生这么多事了?再说,安卜和昌杰明两个人基本不管新兵的事情,平常也就和施纤纤走得近一点,三个人是文工团里的铁三角。
文工团的女兵有很多羡慕施纤纤的,因为除了她没有人能插…进安卜和昌杰明的关系中去,包括郑小瑶。
但是因为施纤纤很明显地只是和安卜昌杰明玩得好,没有其他的花花肠子。她为人又朴实热情,文工团的大小事务都包揽在自己身上,帮过很多人的忙,所以没有什么人对她心存嫉妒。
时间一长,她和安卜昌杰明的铁三角关系也就被人默认了,没有人对他们的革命友情还存在质疑。
施纤纤是大家早就接受了的事情,但这新兵一来就和安卜和昌杰明混成朋友了?
现在,团长和舞蹈教员又让她表演领舞喜儿,明显对她也是有偏向性的。
郑小瑶盯着毯子上跳跃的蒋珂,抬手搭上扶把,紧死了五根手指。
第32章
周围人的嘀嘀咕咕并不能影响到蒋珂跳舞的专注; 她在郑小瑶的表演基础上再度创作了一点; 和郑小瑶跳的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倒不是她想表现自己; 只是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全部记住并复制下来所有的动作不太可能,她只好以取巧的方式添加些自己的即兴见解,不至于舞步散乱。
她和施纤纤把《白毛女》第二场的开头部分跳完; 用时也不多。乐队配乐停止后; 她和施纤纤收了动作; 直身站好,额头上都微微冒着热汗。
夏团长看完后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往排练厅外走。周老师跟队员们说一句; “互相再讨论讨论; 等我回来再排。”便跟着夏团长出了排练厅。
跟上夏团长的步子; 周老师问她一句:“那孩子; 您觉得怎么样?”
夏团长看看她,“你的眼光一向不错,是棵好苗子。是你的队员,你做主就行了。培养好了; 也是我们文工团的人才。”
周老师把夏团长送到排练厅门外; 便留步又回了排练厅。
周老师把夏团长送走,自己回来后也没立即就让队员们投入排练。刚才排练扯着嗓子喊; 这会儿只觉十分口渴,便去找水壶喝水; 让他们也都再休息休息。
她找到了水壶拿在手里; 招手叫蒋珂到她面前。伸手拔了塞子喝口水; 便问蒋珂:“刚才跳那一段,自己感觉怎么样?”
蒋珂知道跳得不完美,抿抿唇看着周老师,说:“不是特别满意,您和团长觉得呢?”
周老师喝两口水润了嗓子,觉得舒服了一点,把水壶塞子塞回去,“才跟了一遍,肯定不能特别满意。我们都觉得你跳得不错,好好努力,别让我们失望。”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大约就是怀才不遇,相反,最幸福的事情可能就是千里马遇上了自己的伯乐。
在来文工团之前,或者说在考上文工团之前,蒋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受到这么大的肯定。她从来不怀疑自己在舞蹈上的悟性、记忆力和应变能力。但是这个身子不是她自己的,而她也只用了一年多。她拿这个身子在舞蹈上做磨合,磨合了一年多,自己心里虽然有了底气但终归底气不足。
现在看周老师和夏团长的态度,她对团里说要重点培养她这事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
文工团的领导们都慧眼识珠,不放过一个有才干有能力的人,并尽己所能地培养培育文艺人才,那么蒋珂要做的,就是努力且加倍努力地不让她们失望。
因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