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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我占着嫡女的名头许久了,便在那一日,刺瞎我的眼睛,砍去我的鼻子,拔掉我的舌头,斩断我的四肢,将我做成了一个人彘。,萧韶,你身为锦衣卫的主子这么多年,知道人彘是什么,我像个囫囵的怪物,多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恶心。”
“阿阮!”萧韶忍不住喝道,他深深吸了口气,他一直知道强大的内心一定来源于非常深刻的折磨,蒋权的强大异于常人,其中也必然遭受了许多寻常人不曾经历的痛苦。可是所有的猜测都抵不过此刻听到蒋阮自己娓娓道来的痛苦,这一刻,他感同身受,深切的明白了蒋阮的痛苦和绝望。他明白了蒋阮为什么一直那么恨夏家人和蒋权,如果是他,恨意不会比蒋阮的少。一向冷漠不为任何外物所动的萧韶,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慌。若是就此失去了蒋阮,会怎么样?
蒋阮没有动,任他紧紧的搂着自己,慢慢道:“……。后来,她要人将我交给李栋,在宰相府,我的眼前,让我亲眼看见沛儿被李栋给……。”她终于说不出话来,语气中已然哽咽:“什么我都能忍受,有什么冲着我我也认了,可他们连孩子也不放过,这一生,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他们带给我的伤痛我会永远记着,这一世,我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她看着萧韶,慢慢道:“宣德十八年,蒋素素为后,蒋权官拜一品,夏家鸡犬升天,而我死了。”
“我死在宰相府家丁的乱棍之下,一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庄子上的时刻。我很庆幸,这是上天再一次给我的机会,我努力地往上爬,遇见王御史,救了我大哥,带将军府避灾。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前世发生的一切再次发生,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回来讨一笔血债。”她看着萧韶,眼中渐渐涌出泪来:“我是个死人,萧韶,你明白吗?”
这话多让人心惊肉跳,可萧韶却是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再次扯入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怀中的她较弱的像是初生的小兽,轻轻便会被人折断。他咬着牙,秀美的容颜神情隐忍,竭力咬着牙,眼眶有些发红。然而语气平淡,依旧是用平日里那副毋庸置疑的表情道:“我明白,可我不在乎。”
“你是我的妻子,你是萧家的人。我不会因此而讨厌你,也不会觉得你是异类。我只是后悔,后悔前生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他狠狠的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后悔前
世我错过了,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蒋阮呆了呆,慢慢地伸手回抱住他的腰,半是微笑半是叹息的道:“傻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从来冷血无敌的锦衣卫主子被人说是傻子也没有丝毫不快,萧韶此刻只想要将面前的人永远保护起来。他只要想到在某个他不知道的一辈子中,他失去了面前这个人,就心痛的无法喘息。而蒋阮话中每一句对过去所遭受的痛苦的轻描淡写,都是对他现世的凌迟。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竟有如此多的秘密,此生她背负秘密而来,为了仇恨而活着,那些没有人知晓秘密的岁月里,过的有多孤寂寂寞。他不敢想。
蒋阮慢慢的松开手,仰着头看他,青年微微俯身,他的漆黑的眸光里如往日一般充满了淡然的温和,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安心。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和厌恶,他是如此真诚,蒋阮突然就伸出手去蒙住了他的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在蒋阮掌心划过,有痒痒的触感,蒋阮慢慢的闭上眼吻过去。
“幸好,这辈子你没有错过了,我也没有。”
……
林管家在外面坐立不安的半晌,终于还是想着到底还是看看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小心翼翼的站在书房门口,拿针头在花窗上开了一个小洞往里瞅,一下子就愣住了,一口气跳的老远,直退到了院子里。
锦四好奇的看着他:“老林,少主和少夫人吵架了?你躲什么?”
林管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怎么说着说着就亲上了?少主要说的事情应当是很严肃的,怎么也不该跑偏到这份上来才是。只是为何少夫人又要蒙着少主的眼睛,难道……老林眼睛一亮,命人藏在萧韶寝房褥子下的那本册子被少夫人给看了?少夫人果真是女中豪杰,善于活学活用,蒙眼睛很是新鲜嘛,只是在书房会不会太大胆了些。不过这样也好,若是早早的学出了锦英王府未来的小主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就是不能被人发现了。
林管家面色一变,对锦四正色道:“少夫人和少主在书房里谈论很重要的事,你们不要打扰他们。若是皇……那些侍卫又来捣乱,全部给我乱棒打出去,不是什么人都能在王府撒野的。”说罢便朝厨房走去:“我得吩咐厨子做些补身子的才是,少夫人如今也怕是辛苦了。”
锦四耸了耸肩,锦三从后面冒出来,摸了摸头道:“我怎么觉得,老林才是跑偏的那个?”
第二百零六章 先下手遭殃
夜里更深露重,一片黑漆漆中,宫中一隅却是灯火通明,寝宫内华衣深帐,女子独自坐在梳妆镜前,有些烦乱的梳理着长长的黑发。舒悫鹉琻
蒋丹下意识的往镜中瞧去,镜中女子如今正是芳华好年纪,而夜里洗净脸后,没了那些冗杂华丽的饰品,原先俏丽的脸蛋也显出几分苍白无力来。她慢慢的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样的年纪不知道还能美好多久,若是不能趁年轻美貌的时候抓住一些什么,岂能甘心。
想到今日珠儿带回来的消息,天牢中竟是将蒋权守得严严实实,她派去的人完全找不着下手的机会,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越是这样,蒋丹就越觉得不安。蒋权活着一日,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对于蒋阮的了解令她明白,蒋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留着蒋权便是最好的说法。可蒋权此处无法下手,她又该如何?
蒋丹叹息一声,目光落在面前蜡烛里跳动的火苗中,方才烧毁的信件已然看不出来原先的模样,早已化作了一堆灰,而信中的内容却是深深的映在了她的脑中。她让人传消息过去给宣离,试探的问宣离可有想要解决掉锦英王萧韶和蒋阮的想法。她明白宣离不会将蒋阮一个女人当做对手,更不会花大把的力气来对付蒋阮,唯有从萧韶身上寻找出口。蒋丹在宫中,自认对于朝中局势看的清楚,宣离想要坐上那把椅子,萧韶就是块绊脚石,如今虽然因为中立而没有正面冲突,可终有一日,宣离会留不下这颗眼中钉。
没有一个帝王喜欢实力胜过自己的臣子,蒋丹原以为对于萧韶,宣离总是乐于对付的。只要对付了萧韶,稍稍牵连到蒋阮,只要是关系到家国大事,懿德太后也救不了她。可宣离回的话却言简意明,他拒绝了蒋丹的提议,他不会对萧韶出手。
蒋丹心中疑惑又气恼,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在与宣离的这笔交易中,她一直都是被动的,因为她没有足够的筹码与宣离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宣离此人做事又极为小心,两人的来往中,便是信件也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印信,字迹也全然不同,根本没有可以充做把柄的东西。
时间不多了,蒋权的宣判下来之前,蒋阮必然会针对她有所动作,蒋丹看向镜中的女子,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好不容易拼着命才挣得的。她在尚书府忍气吞声,伏低做小,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同为庶女,蒋俪一命呜呼,甚至蒋素素这个嫡女也不过云烟,而她好容易才站在这样的高度,怎么能让眼前的一切尽数消散。
她慢慢的伸出食指,血色的指甲重重的划过铜镜,激起一阵尖利的刮响声。她的眼神慢慢的显出一丝阴狠来,无论如何,唯有永绝后患方是正解。
……
第二日一早,宫中御花园内,柳敏正与宣沛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南苑的方向走去。皇帝刚在御书房中考过宣沛功课,皇帝进来大约是情绪不大好,便是后宫的宠妃也不敢惹恼了他。柳敏心知此事可能与蒋阮脱不了干系,蒋阮将自己的生父告上司案司的事情如今全大锦朝都已经知道了。有人说她有违孝道,有人说她的做法情有可原,在柳敏心中,蒋阮有自己的原因。且蒋权做出的事情的确已经是畜生不如,有这样的父亲倒还不如没有的好。
皇帝心情不好,便也只有宣沛能将他逗得开心,思及此,柳敏有些惊异的看了宣沛一眼,这孩子如今年纪轻轻,却好似能牢牢的把握住人心。都说圣心不可测,在柳敏眼中,宣沛分明是将皇帝的心思摸得个滚瓜烂熟。皇帝瞪一瞪眼,他便知道要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本就聪颖慧黠,再尽捡着令人舒心的话儿说,皇帝如今是越来越离不开宣沛了。朝中有一波原本坚持中立的老臣,如今也渐渐地开始思量起是否要选择站在宣沛一边。
宣沛察觉到柳敏的目光,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柳太傅在想什么?”
柳敏猝然回神,如今他虽名为太傅,却已经不再教习太子了,整日便也教习的是这位十三殿下。皇后虽然颇有微词,却也无奈太子不是块读书的料子,且柳敏觉得,教习宣沛轻松得多。甚至于对于朝中局势分析,宣沛分明看的比他这个臣子还要清楚。皇子看局势,大多是由上往下看,难以深入到民间,宣沛却反其道而行之,由下向上看,便能看出许多百姓和身居低位的不足。很多时候,他表现出的才华,实在是不像一个孩子所有。
“微臣在想,殿下今日在陛下面前答得极好,功课大约又精进了。”柳敏微笑道。
“柳太傅,可知欺骗本殿的下场?”宣沛一扬眉:“太傅不说实话,实在是有些令人诧异。”
柳敏一惊,他总觉得宣沛对于人心的把握有一种超乎想象的直觉,这一点倒和蒋阮有些相像。正要说话,突然瞧见远远的走来一名华服女子,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宣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似是颇为厌恶的模样,不过片刻,又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
那女子也看到了他们两人,脚步顿了顿后就继续朝这里前来,待行到两人面前时也微笑行了一礼:“十三殿下,柳太傅。”
“蒋昭仪。”宣沛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身为皇子,自是不用向品级不如他的蒋丹行礼。本是自然的动作,可由宣沛做出来,却似乎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好似并不将对方看在眼里。
蒋丹却是神色不变,依旧笑的温柔热情,只道:“十三殿下想来刚从陛下书房里出来吧?陛下这些日子时常与臣妾提起十三殿下,殿下功课学的很好,陛下说起的时候,也十分欣慰呢。”她神情真挚,平日里又没有架子从不像王莲儿穆惜柔一般高高在上,实在是亲切的很,此刻轻声细语的笑说,似乎是真的为宣沛说话。
可宣沛自来便不吃这一套,他也扬唇一笑,雪白的牙齿整齐而可爱,笑容漂亮的很:“蒋昭仪对父皇的心思可摸得真透,似乎连本殿的行踪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不顾蒋丹微微变色的脸,状若无意道:“要是父皇知道了蒋昭仪如此关心本殿,想来也应当是很感动的。”
蒋丹勉强一笑:“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妾身哪里敢……。”宣沛这话要是传到皇帝耳中,不知又会编排起多大的风浪。如今宫中局势风云变幻,几个皇子间的暗涌加剧。皇帝本就最忌讳后宫干政,要是知道她将皇帝和皇子的行踪打听的一清二楚,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她有异心?蒋丹对宣沛恨得牙痒痒,这十三皇子根本就是个笑面虎,平日里俱是尔雅无害,年纪小小却是满肚子鬼主意,说的话每每致人死地,实在是很毒辣了。
这样的皇子,若是能搭上关系,日后说不定还能谋个前程,可惜,蒋丹心中俺恨,宣沛偏偏跟蒋阮那个贱人亲密的很!虽然这两人看上去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可蒋阮当初被冤枉杀了和怡郡主的时候,宣沛可没有少出力。宣沛每每去懿德太后那里的时候,遇着蒋阮也会说几句话,总不会像待她这般夹枪带棒。蒋丹向来善于观察人们之间细微的关系,蒋阮也不知是怎么投了宣沛的眼缘,分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感情还是如此之好,令人恨得咬牙切齿。
譬如此刻,蒋丹便坚信,宣沛对她的示好故意视而不见反而过来踩踏,定是与蒋阮有关。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郁燥,才道:“殿下大约还有别的事,臣妾也就不打扰了。”
“蒋昭仪果然善解人意,难怪父皇喜爱。”宣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是太过善解人意,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
丢下这么一句,宣沛便再也不看蒋丹一眼,同蒋丹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