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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歧先生执起一枚白子,萧韶手持黑子,两人同时落子。
“为师告诫过你,抢占先机。”远远传来八歧先生的声音。
……
夏日午后蝉鸣声声,吵得人便是休息也休息不好,几个三等丫鬟爬到院子里的树上黏蝉,蒋阮方吃过一晚冰镇果子露,便听得露珠过来道:“姑娘,夏侯爷和八皇子来府上,老爷正让您过去陪女眷们说说话。”
夏诚自当初祠堂之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蒋府,夏俊之事到底是堵在夏家心上的一根刺。蒋阮离京三年,听露珠这般说,想来夏家的几位奶奶也来了,夏娇娇和夏俊可是恨蒋阮如眼中钉,此时竟然再踏入蒋府,似乎三年间夏家和蒋家的关系有所缓和。
露珠急急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外头陪着说话的自有夫人,姑娘去能做什么?那夏家人可有好相与的?”
蒋阮摇头:“不妨事,天竺,前几日那个大夫怎么样了?”
“夏研派人追杀,被属下救下来,如今被属下关在下人院子里的仓房中,姑娘可是要用?”
“准备着,”蒋阮站起身来:“今日她都找了夏家人来,正好,我也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正厅里,蒋权正和宣离夏诚说话,这几年来,宣离勤勤恳恳,政绩出色,平日里又惯会做人。前几年因为李安之事迁怒的皇帝也渐渐对他有所改观,加上陈贵人投其所好,越发得宠,近几年来,五皇子渐渐落于下风,宣离的呼声又逐渐高了起来。太子倒是屡屡犯错,废太子的事情眼看着就要提上章程,不过是早晚而已。而改立太子之事也成为当今朝臣的一大心事,能占队的便各自占队。显而易见的,夏家和蒋家自然是站在八皇子一派。
宣离笑容温雅,言谈间谦逊又饱含志气,夏诚和蒋权越看越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宣离有经世之才,当时如今天下不二之主。
另一边,夏研正陪着夏家大奶奶申柔说话,申柔瞧着夏研的肚子,笑道:“姑奶奶肚子越发显怀了,当初我怀娇娇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大呢,说不准是双生子。”
夏研面色一僵,心中苦笑一声,双生子,她的孩儿早已一命呜呼,又何来双生子只说,只要一想到那一晚小产的事情,夏研就恨不得将红缨和蒋阮撕个粉碎。虽然不知道那两匹绸鱼丝到底是如何交换的,但可以肯定,定是这两人动的手脚。夏研目光微微一闪,笑吧,便让她们笑吧,等会儿让她们哭都哭不出来。
申柔虽已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模样却显得越发美艳丰腴,很有几分属于少妇的风情。这么一来,就衬得刚刚小产过的夏研脸色蜡黄,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申柔打量着夏研,心中也很是狐疑,夏研如今在蒋府也应当是过的不错,看起来怎生这样憔悴。哪里还有原先清雅淡然的才女模样,再想一想听过的蒋权偏爱府中青楼出身的姨娘传言,心下了然。想来是没本事拴住自己男人心呢。申柔从来就看不过夏研清高大度的模样,眼下见了,表面安慰几句,心中却是幸灾乐祸。
另一边的少女却突然出声道:“蒋阮怎么还不到呢,难不成这就是蒋家的待客之道?”这少女一身浅紫色的云纹绉纱袍,烟云蝴蝶裙。生的花容月貌十分娇艳,可惜言语间却有些暴躁,正是夏家大房所出,申柔的亲生女儿夏娇娇。
“本郡主早前不曾接到夫人帖子,也未听闻要前来相陪之事,不曾知道有客要来,何来相待?”声音自门外响起,屋中几人抬头去看,便见蒋阮款款前来。
夏娇娇紧紧咬住下唇,眼睛死死盯着蒋阮,蒋阮一身简单的苏绣月华锦衫,肌肤胜雪,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媚的惊人。夏娇娇本有七分姿色,便在蒋阮这么一比较之下就只剩了一成不到。夏娇娇恼怒不已,更让人愤怒的是蒋阮话里的嘲讽。可不是么,她们前来一未曾下帖子,二也从没说过要蒋阮来作陪,眼下还怪人姗姗来迟,怎么都不占理。
“阮儿,你可来了。娇娇可是想见你多时了。”夏研笑着将话题岔开,心中还有些犯嘀咕,原本以为要将蒋阮请出来得费一番功夫,她还很想了些理由,不曾想这些个理由一个都没用上,蒋阮爽快的就答应前来了。不过这也正好,方便她的下一步行动。
夏娇娇撇了撇嘴,对夏研的话很是不在意,申柔也在仔细打量蒋阮,当初蒋阮来夏府的时候,她还只当蒋阮是个好拿捏的孤女罢了,但就是这个瞧着好拿捏的少女,愣是让夏俊吃了亏去。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为当朝郡主。这三年听说她颇得太后欢心,想来也应当赏赐了不少银子。申柔心中打起算盘,夏诚有意将将蒋阮说给夏俊,一来夏俊对当初之事耿耿于怀,这些年来发誓要娶到蒋阮折磨,二来蒋阮身后的势力谁娶了去谁就是一大助力,何况还可能有一大笔银钱。
不过申柔向来与夏家二奶奶俞雅不对付,妯娌间关系极差。自然不想夏俊过得好,申柔思量着,与其便宜了夏俊,不若便宜自家兄弟。申柔娘家还有个侄子,如今年纪正和蒋阮婚配合适,若是成了,那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申柔兀自打的好算盘,看着蒋阮的目光便有些异样的狂热。天竺皱了皱眉,蒋阮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夏大夫人吧。”
“正是。阮儿,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申柔热络道。
“大胆!见了郡主竟不行礼!”天竺冷着脸喝了一声,吓了申柔一大跳。
蒋阮温和道:“无事,夏大夫人曾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是方才太过激动,才忘记此事。不妨事的。”
这一答便令申柔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当初蒋阮在祠堂之事时众人可都看的清楚,眼下旧事重提,打的却是夏家人的脸。
夏研脸上也挂不住,夏娇娇更是气炸了肺,然而想起临行前祖父的嘱咐,便又生生忍了下来。
夏研突然弯下腰,用帕子捂住嘴干呕了两下,琳琅忙过来轻轻拍了拍夏研的背,道:“夫人可是又不舒服了?”
夏研摇头:“许是屋里太闷了些,胸口有些发堵。”她笑了笑:“娇娇,大嫂,阮儿,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转转,外头空气新鲜。”
蒋阮瞧了瞧窗外,正是大热的天,万里无云,这时候出去倒真是不怕晒出痱子来。然而她笑笑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去园子里走走。”
申柔和夏娇娇是客人,自然也不会拒绝。三人便一起起身,朝夏研园子里走去。平心而论,虽外头炎热,但由于夏研怀了身子不敢用冰,只得在院子里做文章。院里干净整洁,隔半个时辰就有人用井里打上来的冰凉的水洒在石板上,加上丛丛树荫,倒也凉爽。的确比屋里好通风的多。
几人走着走着,便走到院子里小池塘旁边的凉亭中。那凉亭是夏研最得意的手笔,夏研曾有京中才女之名,入了蒋府后院子都是自己亲手打整的,凉亭就在小池塘旁,取夏日“荷塘月色”之景。夏夜凉风习习,满池荷叶翠绿,莲花娇艳,月光如水,景色风雅至极。当初这凉亭修好之后,蒋权十分喜爱。时常夜晚与夏研二人在凉亭小酌,端的是一队恩爱眷侣。
蒋阮心中无声冷笑,这地方是蒋权和夏研情意缱绻的地方,然而当初却也是赵眉的伤心之地。蒋信之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出了天花,赵眉几天几夜衣不解带的守着蒋信之,蒋信之醒了之后问父亲在哪,赵眉心中酸楚,寻得蒋权却是在和夏研饮酒作乐。彼时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看着蒋权与夏研笑的快活,越发觉得自己娘亲眼泪的刺眼。蒋阮瞧着那凉亭,微微一笑,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赵眉带着年幼的蒋阮来到妍华苑时,正听到春风得意的蒋权对温柔婉约的夏研吟道这一句,眼中的温柔和情意是她们母女二人从未见过的。
夏研微微一怔,笑起来:“阮儿,你爹也最爱吟这两句诗呢。”
申柔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要我说,姑奶奶可真会享受,这般的好去处,咱们府里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夏娇娇适时的插嘴:“那自然是,姑姑可是从前的京城第一才女,自然是寻常山野女子比不上的。”夏娇娇总认为蒋阮时庄子上长养大的,小时候又是养在不通诗词的赵眉身边,自然是个不懂文墨的。蒋阮只做未曾听到,依旧浅笑盈盈,夏娇娇见状,愈发心中恼火。
夏研却猛地有些伤感起来:“说起来,一晃都十多年了。当初姐姐还在的时候,也曾夸过这亭子好看。阮儿,如今你也这么大了,转眼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在庄子上长大,恐怕无人教养你规矩,娘想着为你找个教养嬷嬷来身边好不好?”
蒋阮偏头凝视着她,忽而笑道:“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难道太后娘娘身边的教养嬷嬷不是嬷嬷么?”
夏研一愣,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层,一时间有些语塞。然而开了个头就不能不继续下去,便一手抓住蒋阮的手,温柔的劝道:“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也是个聪明的。可宫里的教养嬷嬷教你的是宫里的规矩,你日后也是要嫁人的,自然要学学为人妇的规矩。”
蒋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夏研被那双浅笑的眸中一看,心中竟有几分慌乱。她蓦地瞪大眼睛,高声道:“阮儿,你做什么!”
紧接着,夏研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退,倒像是蒋阮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一般,恰好又正对着凉亭的台阶,便听得一声响,夏研重重的摔落在阶梯之下。
“啊!”的一声惨叫,夏研下身顿时染红一片,衣裳都被血迹浸湿了。
“蒋阮!”饱含怒气与惊吓的声音自对面传来,蒋阮抬头一看,蒋权、夏诚和宣离就站在凉亭对面。蒋权的目光阴毒愤怒,好似要将她吃了一般。
蒋阮抚了抚手上的镯子,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乌龟伸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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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疯狂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蒋权匆匆上前来,瞧见夏研身下一片血污,当下也顾不得多少,抬手就朝蒋阮一个巴掌狠狠扇过去。
“啪”的一声,直听得众人耳里都是心中一跳,蒋权下手极重,便见蒋阮白皙的脸上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瞬间红肿了起来,唇角溢出一点血迹。
蒋权一愣,他急怒之下出手,没料到蒋阮竟然站着不动,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夏娇娇眼中浮起一丝快意,闻讯赶来的宣离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蒋阮从怀中掏出帕子拭去唇边血迹,面色淡淡道:“父亲可消气了?”
当着天家人的面出手如论如何都是不敬的,蒋权一时语塞,瞧见地上奄奄一息的夏研,顿时又怒从心头起,指着蒋阮鼻子骂道:“孽女,心肠竟如此歹毒,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谋害嫡母!简直丧心病狂!”
夏诚跟在宣离身后,瞧见眼前画面自然也是快慰无比,他心中本来就气恨蒋阮当初算计夏家独孙夏俊的事情,如今见蒋阮吃瘪,自然高兴。竟不顾自己亲身女儿的安危来。不过这般场景,当着宣离的面,他自然也要说几句客气话,便假意劝道:“亲家,阮丫头恐也不是故意的,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是啊,”蒋阮轻轻开口:“父亲怎么不问问母亲,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怎知我就是故意将母亲推下去的,不过父亲要是还未消气,我倒是愿意再让父亲打上几巴掌。”
她语气说的不辨喜怒,一双美丽的眸子中竟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仿佛刚才挨得一巴掌只是错觉。夏娇娇本想看蒋阮狼狈的模样,却没想到即便到了现在,蒋阮仍旧平静从容,不由得心中暗自咬牙。宣离探究的看向蒋阮,这样的女子,喜怒不形于色,是否太过特别?
蒋阮这样一说,便显得蒋权方才的举动却是师出无名,更让宣离身边的下人心中不由得起了思量,这蒋家嫡女好歹也是太后亲封的弘安郡主,怎生在府里地位这般低下,听蒋阮的意思,平日里都是蒋权的出气筒么?蒋权这不是在打皇家的脸面?
蒋权恼怒,本想再打上一巴掌,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动手,只得喝道:“还敢狡辩!”
蒋阮微微一笑:“父亲怎么不问问母亲?苦主可就在眼前呢。”
闻讯赶来的丫鬟婆子正要将夏研抬走,闻言便停了下来,夏研心中也是暗恨,蒋阮这话说的妙。以夏研平时和气大度的面子,定然只能说蒋阮不是故意的。可若说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