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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昌依旧是傲娇地抬头挺胸,但是双脚却是不听使唤似的,挪到了沈团团的床边,唯一的一条椅子被他哥杨安康给坐了去了,杨安昌也没个避讳,一屁、股就坐在了沈团团的床沿。
都是自家兄妹,从小一张床、上也没少睡,这会儿只是坐坐床沿,杨安昌没有半点儿负罪感。但是,他哥这眼神咋回事儿,凉凉的,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地没有一点儿温度。
杨安昌茫然地眨眨眼,就看到杨安康低头看着手里的书。这才释然,他就说嘛,他们好歹也是十几年的亲兄弟了,怎么可能突然近若陌生人。
“我哥能念的什么书,又是四书五经?这些书,我才书院里听着先生念的,都快要听腻了,没想到回家来,还要听。”杨安昌最后几句话是小声嘀咕着的,但是架不住几个人坐得近。
杨安康头也不抬,又翻了一页。“初春的时候,书院要招一些书童,我已经向书院举荐了你。”
“什么!”杨安昌惊慌地大喊。
“不满意?”
杨安昌嚯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满意!书童喂!这算是半个下人吧?以后就伺候你们这些学生?”
杨安昌眼看着他哥缓缓地点了点高贵的头颅,一阵晕眩袭来,杨安昌都有些站不稳了。“哥,我的亲哥,你不带这么吓人的。咱们兄弟俩在书院,你是先生器重的学生,而我是个下人,那可真的不行,太丢你的人了!等哪一日,我能堂堂正正地走进于隐书院的大门,再去书院不迟!”
沈团团一听到于隐书院就俩眼亮晶晶的,她也早就盼着能将他哥给送到书院去。但是做书童,沈团团可不舍得,只觉得委屈了他哥。
但是没有想到,杨安康牛啊,将自己的弟弟给报了名了,事后才来知会一声,看这架势,就是连沈春云夫妇俩也是不知晓的。
沈团团在权衡了再三后,还是决定不开口。
杨安康看着床铺上因为杨安昌刚刚坐过,留下来的褶皱,皱着眉头开口,“我不怕丢人。”
看着杨安康皱着眉头,好半晌才开口回答,杨安昌估计着他哥肯定嫌丢人。“哥,相信我,我一定能考进于隐书院的,堂堂正正的,跟你成为同窗!”
“喔——但是,我不大相信。”杨安康这几日去书院找了原来的先生,也就是杨安昌现在的先生了解了情况,先生皆是摇头,聪慧则聪慧,只是定不下心来。如此,不如别浪费时间了。这话虽然先生没有说出口,但是大抵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杨安康这几日寻思了再三,杨安昌还小,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总不能一辈子跟他爹娘一样,辛辛苦苦地日夜守着一家杂货铺子。
杨安昌不知道他哥心里已经过了几个来回,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沈团团趴在床上,拄着下巴,摇头。一看杨安昌这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应该从小被他哥打压着的,要不然,也不会就这么一句话,就不知道咋回话了。
“这事儿,小姑父小姑母知道吗?”
沈婉坐在一旁静静地做着针线,她俩个弟弟都没有被送去念书,柳氏只想着等着大了一点儿,送去做学徒。沈婉倒是觉得做书童挺好,若是愿意收她弟弟做书童,说不定平日里还能跟着先生认字念书……
只是,她娘那里有些棘手。
虽然是招书童的,就连沈婉都很清楚,于隐书院招收书童,怎么可能就是单纯是打杂的!听说,每一回的招生中,都有书童考进了书院。为此,虽然只是招收书童,但是不少的读书人为了这个书童的名额,没少挣破了脑袋。
沈婉虽然羡慕杨安昌有这个机会,有心想开口,安昌若是不愿意去,就让他弟弟代去。但是这话到了嘴巴,愣是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听到沈团团开口了。
沈婉低头,掩了嘲讽。她怎么忘了,比起他弟弟大字不识一个,沈团团的哥哥,沈长致如今休学在家,更是想要这个机会吧?
都说沈团团家,与小姑母家里亲厚。但是这么好的机会,杨安康也没有说要留给沈长致,任由着杨安昌嫌弃,也没有说要给沈长致一个机会。
呵呵,到底是外人呢。
如此想着,沈婉的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也不知道为何,看着杨安康哪儿都不去,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给沈团团念书,沈婉就心里怄得不行。
杨安昌几人,并未看到沈婉的脸色变换。
经过沈团团这么一提点,杨安昌立马接话道:“对对对,娘,娘一定不会同意的!哥,你已经在书院里念书了,就由我代替你,留在爹娘身边尽孝吧。”
“我鼓励你跟娘去说。”
一句话,又将杨安昌给噎住了。若不是没了前几日那事儿,说不定,他卖乖几句,他娘会答应他留在身边的,但是现在,还是别想了。
杨安昌哭丧着脸,一屁、股又坐回了床沿,冲着沈团团挤眉弄眼。团团,给我想想法子求你了!
沈团团摊摊手,爱莫能助。
等到沈春云夫妇俩黄昏归家的时候,果然,喜出望外,几乎是想也没有想的就应了下来。
杨安康不得不出言打断,“就是书童,也不一定能进得去,除了会干活,也要会念书。杨安昌,你会什么?会干活,还是会念书?”
“我——”什么都不会!“进不去最好,我还不愿意去呢!我现在在城里就挺好,做什么非要去于隐书院找不自在。”
杨安昌不乐意了,做不了于隐书院的学生,他倒是认了!但是,做个书童,都要被嫌弃,他就不乐意了!
“你敢!”沈春云扳着手指头算了日子,还有好几个月,这几个月念书恐怕是来不及了,那就学着干活吧!往后,家里的洗衣做饭都让昌子来!念书不行,干活还要被比下去,杨安昌,你白活了!”
来年三月,待得于隐书院的院长态度和善地问起,杨安昌念了什么书的时候。
杨安昌看了一眼在先生后面站着的他的亲哥杨安康,闭了闭眼睛,说道,“我会烧饭洗衣,还会整理书架,扫地……”
如此,因为杨安康特殊的技能,和答非所问的视死如归的精神,院长只一眼就定下了,要了杨安昌这个书童。
等到后来,杨安昌知道院长为何愿意在人海茫茫中点了他的时候,杨安昌就慢慢地决定要控制自己的眼神和表情。
因为,院长是这么说的,“我看着你面色潮红,似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不过区区一个书童的名额,若是当真闹出了人命了,这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就是多一个名额也书院也养得起,也就是多一个人吃饭罢了。”
后来,院长看到兢兢业业地做着书童的杨安昌,就算是每回都参加书院的招生考试,但是没有一年能被录取。
最终,诚感动天,孝感动院长和全院的先生。
院长看在杨安昌果真如当初自己介绍自己的那般,什么活都能干,也干得卖力,最终让杨安昌进了书院,做了学生……
这当然是后话,杨安昌若是知道自己还有那么苦逼的日子,一定不会愿意跟着沈春云学做家务的。
正文 124 乌烟瘴气
沈春云是一个说做就做的性子,当日晚,杨安昌哭哭唧唧地被他娘拎着,在院子里洗着自己的衣裳。
杨安昌手下没力,“娘,得亏了你还记得我是你亲儿子,只让我洗自己这一身的衣裳。要是让我洗一大家子的衣服,我就要以为自己是捡来的,是童养媳了。”
沈春云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养了十几年的童养媳,现在才让你开始做活。”
说到底,沈春云还是舍不得,要不是自打杨安康去了于隐书院后,杨安昌就愈发地放飞自我,屡屡被先生训诫,话里话外地说着,杨安昌不是一块念书的料。
沈春云要不是实在想不到杨安昌不念书,还能去做什么?跟他们一样,日日守着铺子?杨安昌又不愿意。重活又不愿意做,那也只有继续念书这一条路了。
所以,沈春云只能过年过节地往先生家送厚礼,装作听不懂先生的言外之意。愣是让杨安昌一直在书院念书。
先生也只能摇头,看在杨安康的面上。
因为出了杨安康这么一个学生,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进了于隐书院,从此,先生在城中名声大噪,慕名而来的学生不知凡几。原本先生对杨安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期待,但是日子久了,也只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
沈团团躺在床上,只听到杨安昌有一句,没一句的哀怨声。
沈婉给沈团团倒了一碗水,沈团团咕噜噜地喝完后,才将碗递回给沈婉。“婉儿姐,你可真好!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沈婉被闹了一个大红脸,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几个人的脸,最后定格在杨安康的脸上。
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沈婉握紧了拳头。
沈团团看着沈婉闭上眼睛,决绝的脸色的时候,也有一些慌乱。沈婉这是还没有忘记心里的那个人吗?那是对今日相看的吴涛不满意?
但是,看着偏又不像是不满意的样子,要不然,应该早就说啊,总不能等着沈春云已经往那边递了消息后再反悔吧?
沈团团下意识地也咽了咽口水,有些担心地开口道:“婉儿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沈婉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没有个焦点,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婉儿姐,你是心里有人了吗?”沈团团小声地问道。这个问题沈团团早就已经问过,但是都被沈婉给否认了。只是沈婉这副模样,让沈团团更加确信,沈婉心里一定藏着一个人。
“没有。”沈婉又恢复了淡然,摇摇头。
沈团团也知道,她跟沈婉并不亲近,沈婉也不可能对自己说这些藏心里的事儿。沈团团只盼着沈婉别糊涂了,别连累了沈春云。
“我去一趟茅房。”沈婉也知我沈团团看出了啥,匆匆地出门。
待得走到拐角,就撞上了一个人,正是杨安康。
杨安康没想到,早就已经歇下的沈婉,会来茅房,沈春云特意给她们准备了恭桶,生怕她们小娘子的起夜冻着。
杨安康侧身避开,让沈婉先走。
沈婉就在杨安康侧身的这一瞬,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东西,咬了咬唇,娇柔地唤了一声,“安康表哥——”这一声低唤,千娇百柔,如诉如泣。
杨安康正视着沈婉,不知为何,觉得向来没有注意到过的这个舅家表妹此时眼睛亮晶晶的,似是能灼烧人。“没带手纸?”
沈婉怎么都没有想到,杨安康会这般说。涨红着脸,摇摇头,有些难堪。
“既然带了,就自己去吧。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怕吧?团团早几年就能自己一个人上茅房了。”杨安康越是避她如蛇蝎,她越是愤愤不平。
再者听到沈团团的名字,沈婉伸手就去拉着要离开的杨安康。
沈婉紧紧地攥着杨安康的袖子,杨安康没个防备,想也不想地就一挥袖子,甩开了。沈婉紧咬着唇,不肯松手。
撕拉一声。
杨安康的袖子被拉开了一道口。
沈婉这才松开手,有些慌张地看着杨安康。“安康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安康低头看着被撕破的袖子,难掩嘲讽地道:“我若是还要走,是不是要再留下一个袖管?”
沈婉不是没有听出杨安康的嘲讽,但是——但是机会难得!从小到大,她跟杨安康独处的时候,几乎没有!而恰是今日,有了俩人面对面的机会!这是不是老天爷看她太辛苦,所以给她一个机会?
这般想着,沈婉内心狂跳,难掩激动。
“安康表哥,对吴公子——如何看?”沈婉决定还是抛出一个诱饵,等着杨安康自己来说。
毕竟,她是一个小娘子。就算是自家兄妹,也做不出太过大胆孟浪的事情来。
“关我何事?”
沈婉皱着眉头,似是不满意杨安康的回答,原本在她的设想中,不管杨安康满意不满意,沈婉都已经想好了说辞,但是偏偏这一句摘清自己的话,让沈婉有些为难。
看出杨安康不欲多留,沈婉不得不开口。“前些日子,我娘跟姑母开口说的事情,安康表哥知道吗?”
杨安康刚从书院回来,哪会知道是什么事。杨安康默默地告诉自己,念着亲戚的份上,念在他娘的份上,不能发脾气……
“不知!”
“既然安康表哥不知,那应该是姑母没有告诉安康表哥了。那就由我来自己问问安康表哥!”沈婉深吸一口气,紧握着拳头,大着胆子看向杨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