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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笑了笑:“小王还有一句话想要转告父皇。”
施济一愣,但还是道:“大皇子请说。”
“尽管他是大元国历史权力最集中,实力最强霸的帝王,可是除了皇权,他的生命里就只剩下残忍、冷血、暴虐、寡绝,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不敢真正臣服于他的主要原因,他,真的成功了吗?”
施济听着大皇子的话,额头上微微冒冷汗,大皇子他……
一旁的顾凌听见大皇子的话,毅然抬头看向大皇子,心里有些刺痛,这一场杀戮里,大皇子何其无辜?皇上竟然牺牲他,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的帝王,真的是个称职的帝王吗?
……
天阴沉沉的,满天是厚厚的、低低的乌云,完全遮盖了碧波蓝天。
寒风呜呜地肆虐着,仿佛握着锐利的刀剑,能刺穿严严实实的窗柩,穿透暖炉散发出来的热气,寒到了骨缝儿里。
仿佛连日来见到的艳阳天只不过是人们的幻想,在阴沉沉的乌云和寒风的摧残下,视线之内的一切都似乎变了模样。
京城的天,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寒刺骨。
顾凌喝的微熏抱着一坛酒来到了半坡园。
“青云兄,陪我醉一场。”
廖青云看着他,无声轻叹一声:“顾兄,不是你能力不够,而是……人心太狠!”
他能理解顾兄的郁霾,这样任意被人摆布的棋子感受对于从未受过挫折的人来说,感觉并不好受,顾兄只身一人上京,足以说明他的自信甚至自负,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是不小的打击。
顾凌灌了一口酒,神情有些颓废,皇上和幕后之人都视人命如草芥,皇权之争向来残酷,他知道,可是他以为自己能游刃有余,可是当他真正置身入局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太过自信,他以为的真相真理其实统统不重要。
因为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
“难怪你只愿意与死人为伴,从不愿意轻易卷入宫中案件,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以为一切都能够掌握,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白费心力。”
廖青云接过酒坛子猛喝了一口:“顾兄何必妄自菲薄?”
“呵呵,我知道青云兄想说什么,至少我没有被牵连是吧?”顾凌低低的笑出声来:“可是我却连自己是究竟是通过自己努力脱身的还是……别人赐予的的都分不清楚。”
廖青云沉默,然后道:“顾兄,你醉了。”
“我没醉。”顾凌抱着酒坛子咕咚的灌着酒,直把一坛子酒都给见了底,突然狠力一砸。
清脆粉碎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廖青云视若无睹,面容表静的看着顾凌。
“我倒要看看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顾凌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逃避,更或者,现实已经不容许他逃避,除非他能证明那幕后之人不是怀王,否则顾家依旧处于风雨飘摇中。
廖青云眼神微闪,幕后之人究竟是不是怀王?他也很是好奇啊。
……
梅妃站在高高的宫阶上,遥望着四周的张灯结彩,神情迷茫而惘然,在这座皇宫里有谁会在乎她丧子之痛?
因为是被皇上处死的,所以她连缟素都不敢,还要鲜衣锦服,强颜欢笑的看着宫中喜庆的大年。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夜了,又是一年中最大的宫中大宴。
也许在那个男人眼里,世间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无心无情,所以在他牺牲了她的儿子后,她这个做母亲的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风大,姐姐怎么还站在这里吹冷风?”
梅妃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走上来的人是宁妃,她勉强笑了笑:“妹妹怎么来了?”
宁妃看着一夜之间两鬓冰白的梅妃,心有戚然,什么话都没说,上前紧紧握紧了她的手,她知道梅妃心里有可能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天地良心,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
梅妃心里刺痛,瞬间红了眼睛,挣脱开了她的手。
宁妃也不以为意,与她并列而站,看着皇宫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后宫每年大年事宜都是由我们四姐妹共同打理,如今又是一个新年,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梅妃冷然:“妹妹又何需如此?”
“我知道姐姐自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以为京城关于大皇子的谣言是我在散播的。”
“难道不是吗?”除了她还会有谁?良妃被贬,单妃势单力薄,除了宁妃谁还有这个能力?总不能是尸骨都已经无存的刘后吧?
宁妃眼底有些受伤,但还是说道:“无论姐姐信与不信,妹妹我问心无愧。”
“谁知道呢?”在这宫中,就如佑儿所言,谁是人谁是鬼谁又分辩的清?想到佑儿,梅妃心一痛,不知道风干多少回的眼睛又再度湿润起来,她的儿子……
与此同时,湮冷宫,归佛殿。
顾太妃今天没有礼佛也没有念经,她只是跪立在佛像前遥望着佛像怔怔出神。
兰嬷嬷捧着魏公公差小太监送来的布匹走了进来。
“兰嬷嬷,去请无忧公主过来。”顾太妃突然道。
兰嬷嬷心里微讶:“小姐?”
“去吧。”顾太妃淡淡的道。
兰嬷嬷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只是道:“是”
玉珠听闻顾太妃有请,心里有些吃惊,忙走进内室对正在看书的元无忧禀报。
元无忧翻书的动作一顿,而后慢慢的合上了手里的书,起身站了起来,玉珠取出披风替她系上。
兰嬷嬷把元无忧领进之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顾太妃跪伏在佛像前,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元无忧在她身旁的团莆上盘腿坐了下来。
久久,顾太妃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看向元无忧的眼睛里布满着血丝,预示着她曾经的挣扎。
元无忧朝她轻颌首行礼:“娘娘安好。”
顾太妃的声音暗哑低沉:“答应我一个请求。”她用了一个请字。
“娘娘请说。”元无忧微笑道。
“过继我儿,侍奉膝下。”
元无忧挑眉:“如果无忧没有记错,十王叔今年才二十一岁吧?”
过继?以侄女为嗣?这倒确实是个牵制她的好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叛逆要是失败了,通常都是诛九族的,要放怀王身上,诛九族是不可能,但怀王一府满门抄斩是必定的,她这个正儿八经过继的子嗣严格说来就是正统血脉,必死无疑!
“你不愿意?”顾太妃眯眼。
元无忧笑:“不,无忧乐意,只是娘娘不认为命无忧为十王叔谋娶一位王妃,子嗣来的更为纯正?”
顾太妃淡漠的收回目光:“你答应了就好。”
元无忧笑了笑:“看娘娘心神安定,无忧也甚是放心了。”
顾太妃双掌合在一起三跪九叩大礼,拜后完,她才亲自捻香递给无忧。
元无忧笑着接过,对着佛前三拜之后才对着顾太妃三跪九叩行礼,顾太妃受了她的礼。
一切完毕后,两人才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局面,顾太妃参拜佛,元无忧盘腿坐在团莆上。
看着青烟缭绕着的佛前,顾太妃有些失神:“你可知道死了多少人?”
“嗯,和预计的差不多。”
“心里就一点儿都不感到愧疚不安吗?”
元无忧微微一笑:“为什么要不安呢?”
顾太妃注视着她半响,幽幽轻叹了一声:“去吧。”
元无忧朝她恭敬行礼后,走出殿堂,守在外面的兰嬷嬷见她出来,眼神很复杂,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郡主。”
站了屋檐下的玉珠听见兰嬷嬷的话后,惊讶的看向了她。
元无忧无声一笑,:“兰嬷嬷请起。”倒是有了意外收获了,比起无忧公主,这无忧郡主可要来的自由多了。
看着元无忧主仆离去的背影,兰嬷嬷轻叹一声回到了内室。
顾太妃跪坐在佛前,怔怔的看着手里之物,兰嬷嬷定睛一看,发现那赫然是金牌后,瞬间泪湿眼眶,这块赦免金牌又何尝不是小姐的希望,如今却要……
顾太妃飘忽一笑:“兰嬷嬷,后天的宫中年宴,你带着我的请奏书和此物去见当今皇上。”
“……是”
主仆二人走出归佛殿,远远就看见一人在前面跪伏着。
“公主。”玉珠轻声道。
元无忧脚步从容的走过去,立在那跪伏之人面前。
陈美人恭敬的行礼:“奴婢见过主子。”
“几日不见,陈美人似乎领悟不少?”
陈美人恭恭敬敬的埋首于地:“奴婢得主子指点,才得以迷雾顿开,奴婢铭感五内。”
“走来吧。”说完后,也不等陈美人回答,元无忧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待到元无忧走了几步后,陈美才从地上起了身,低眉跟随在元无忧身后慢慢的走着。
看着眼前荒凉的风景,元无忧浅浅一笑,心情不一样,看的东西都不一样了,她来到这个世上,五年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困居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下。
或许外面的天空广阔,却也一时不得安宁,可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更广阔的天空。
陈美人欲言又止的抬头看着元无忧纤细柔弱的背影,心里的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她心里有一种直觉,宫外的那片腥风血雨与眼前这纤细柔弱的背影有联系。
而这种直觉让她惊恐万状。
“陈美人今日就送到这里,请回。”玉珠突然道。
陈美人一惊神,这才发现眼前就是太回殿了:“是,奴婢告退。”
“陈美人。”元无忧淡淡出声。
陈美人心里一沉,慌忙回头:“奴婢在。”是唤她陈美人而不是她的名字。
“再继续参悟。”
言下之意就是还不满意,陈美人恭敬道:“是。”
……
林府,林家小姐的闺楼,花厅里。
林盈盈柔声安慰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陶霏雨,幽幽一叹:“小七妹妹,湘湘要是知道还有你这个朋友为她伤心难过,她心里也会有一些安慰的。”
陶霏雨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盈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表哥会死?他不是皇子吗?还有湘湘她……就没有人能救她吗?”
林盈盈黯然的摇了摇头:“皇上下旨,谁也救不了她,如果能救,你我又何须坐在这里伤心难过。”
“可……可是……”一想到湘湘被发配到边疆还……还要沦为官妓,她心里就无法接受得了。
林盈盈红着眼睛执着帕子拭着眼角的泪。
陶霏雨惶惶不安的道:“盈姐姐,你说我去求皇上开恩,他会不会饶恕湘湘?”皇上连大表哥都没有放过,又怎么会饶过湘湘?可是她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就好像对不起湘湘一样。
林盈盈急忙劝道:“先不论小七妹妹能不能见到皇上,就算见着了皇上,皇上也不可能饶恕湘湘的,还会牵连小七妹妹及家人,小七妹妹千万不可。”
陶霏雨绝望的捂脸痛哭,她那天听到消息后就赶去找湘湘,可是却被刑场吓懵了,之后怎么被她大哥带回家的她都不知道,等她醒来的时候,湘湘已经被押送出了京,她连见湘湘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大表哥,虽然她和大表哥并不亲近,可是知道他被赐死,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娘说大表哥的死让姑母一夜之间白了头,家里的气氛也和以前不同了,就连在家里,起路说话也都不敢大声,整个府里,都没有丝毫的人气。
她受不了那样的氛围,干脆来找盈姐姐了。
见着她这样伤心,林盈盈心里有些意外,史凝湘能交到这样至诚真心的好友,也是她的福气,只是她福气还是不够深。
皇权至上,令人向往。
她对那位造成这场动荡身身虚体弱有痨疾的怀王当真是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了,一出手就折损了两位皇子一位后妃和一个家族,和外界对他认知的孱弱实在是产生了极大的反差。
以皇上宁错过也不放过的行事作风,还没有对他下手,究竟怀王手里有什么护身符?让皇上一时不敢动他?
这才是最需要审视的地方。
“小七妹妹别再哭了,伤了眼睛,湘湘要知道也会心不安的,你对她的这份情谊,她一定会感觉得到的。”
陶霏雨一双眼睛红肿的甚是吓人,哽咽道:“后天就宫中大年宴了,本……本来又可以和湘湘在宫中相见的,可是……呜……”一夜之间,突逢巨变,她除了哭却什么都做不了。
“小姐,夫人让您去大厅。”婢女在外面恭敬的道。
林盈盈有些迟疑的看向陶霏雨。
陶霏雨抽泣着:“盈姐姐,林伯母找你一定是有什么事,你快去吧,我……我没事的。”
“那好,我去去就来,你也多想了,我让人送点膳食过来,你一天都没有进食。”
“我吃不下,盈姐姐,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就好。”
林盈盈轻拍了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