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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拿起我的柳橙汁喝了一口,他的眼睛都是血丝,我一声也不敢吭,
“我也不晓得当时Catherine老师在想什么,竟然抱着你一块出去放生,她这个人有时就是很异想天开。总之他们夫妇俩在回程时,不幸被狼群赶上,观测站在很荒僻的地方,而野地里人类永远跑不过狼。”
“我跑出去找他们时,已经来不及了,你父亲……几乎被狼吃得不成人形,Catherine紧紧把你抱在怀里,你毫发无伤,但她一只脚被活生生扯下来,就这样因为失血过多和疼痛过剧而死。”
我的嘴唇微微哆唆着,友人的表情有些木然,他看着我。
“我本来等你大一点,就想和你说这些事。但是你从那之后,对动物却开始亲近起来,后来竟然开始和动物说话,对猛兽又充满兴趣,我每回想和你坦白,就觉得好像会破坏掉什么似的,就这么一天拖过一天。怎么样,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真相,高兴了吗,Catherine的儿子?”
他自嘲地笑笑,我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他又说道,
“而现在竟然有只狼跟你告白!哈,对我而言就像杀母仇人一样的生物,竟然说想和你永远生活在一块,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那和Johnny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醒觉过来,虽然我现在脑袋乱成一团,John看起来好悲伤,我从未看过他露出这种自暴自弃的表情:
“就算是……就算老爸老妈是被狼杀死的,那也不是同一只狼啊!西伯利亚狼是西伯利亚狼,Johnny是Johnny,你不能把罪过推到他身上……”
“对我来说他就是!”John低吼道:
“我管他是那种狼,你口中人畜无害的动物,就曾经杀了你父母,还差点杀了你!”
“但人类也曾经杀了Johnny的兄弟!”我瞪着友人,也大叫回去:
“因为西伯利亚不知那只狼杀了我妈,你就要我恨死天下所有的狼吗?Johnny的弟弟什么都没做,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类谋杀!真要说起来的话,如果不是你们侵入狼的领地,在他们出没的时间擅自打扰,他们也不会把他们当成食物!说到底还不是……”
“啪”地一声,John竟然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咖啡馆里残存的人全看着我们。我呆住了,以往他虽然还满常教训我,但从来没有打过我的脸,我用右手抚着脸颊,无神地望着他,John的手发着抖,好像也没有查觉自己的反射动作。
“我不许你这么说…………”
他的声音也微微颤抖,似乎不敢看着我的脸,他微低着头,把脸埋进另一只手: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只有你不可以!Catherine老师是因为保护你才死的,否则她说不定有机会可以逃走,所以只有你……不准这么说她。”他缓缓放下手:
“只有你……不准这么说。”
他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反覆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他朝我的脸颊伸手,轻轻抚过,我才发觉那里已经肿了起来,很痛很痛,但我却不知道真正的痛的是那里。
“对不起,我……”
John好像和我说了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见,耳朵一片嗡嗡声,我只记得我推开了友人的手,然后转身下楼。友人在我身后唤我,但我没有停步,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一切,就像我以往所做的那样。
我一路上了末班电车,到了停机坪,开了直升机回家。路上一刻也没有停,我什么也无法思考,什么也无法判断,整路上恍恍忽忽,还差点撞到一只白鹭鸶。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John从小到大,对我接近猛兽这件事会这么过敏了。他是多么害怕旧事重演,他害怕我在西伯利亚大雪的那夜,好不容易捡回的性命,再一次被相同的事物夺去,让他再一次一无所有。
我在深夜时抵达森林,我走下直升机,走到刻着狼图腾的橡木前,用手摸着代表狼兄弟的镌刻。John始终都不肯告诉我真相,现在想想,对John来说,虽然失去父母的是我,但事实上John的伤痛才是最深最烈的,对他而言,这等于是第二次失去双亲。所以毋宁说是顾虑我,不如说是他不愿再一次回想起那种痛。
如果说是John被狼咬死,我想我也会这么做。我被这样的想法惊了一下,没有错,如果今天被杀的人是John,我试着想像那样的情境,我在一片冻原里,发现John血肉模糊的尸体……我几乎不敢再想下去。那瞬间,我忽然什么都懂了。
“John……”
我忽然觉得好恨,又好难过。为什么这个人不早一点和我说?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悲负所有的重量?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目送我跑下高速公路,奔向狼的怀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注视着Johnny、是用多大的忍耐包容着我,我不想去想像,也无法想像。
他给我的东西太多了,多到我不知该如何报偿,那种感觉已经超越了感激,彷佛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应该拒绝。但就因为这样,我对他的感觉才更加五味杂陈。
我不想承认他对我的深恩,因为一承认,我就再也爬不出来、再也甩不脱了。
“John,对不起……对不起……”
我扶着那棵橡树,慢慢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似地蜷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直到那一刻,我才清楚明白,我始终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自以为成长、自以为坚强,但其实一无所有,我逊毙了,真的。
那天晚上,我跪在树下哭了一整晚,直到睡倒在一片白花丛里,和狼的图腾一起。
隔天我整个脸都是肿的。被John打过的地方也肿,眼睛也哭肿了,John和Johnny都没有出现,我不禁有点庆幸,因为被看到这样子实在有点丢脸,我的心里还是很沉,于是就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我有太多事情要整理,也有太多的话想和友人说。
开学第三天,我毅然再踏进学校。城市的人类一切如常,但我现在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无忧无虑,其实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段伤痕,每个人都抱持着不同的心情,活在自己的族群里。如果我选择做个人类,那么我便不能逃避我的伤痕。这是属于我的战斗。
踏进学校时钟才刚响,我照例绕路去了兔子笼。刚走过转角就有人叫住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David,我才想起他好像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工友。
“啊,David先生,早安,昨天真的很谢谢你……”
我想起John的事,一时间竟有些无措。但是David却好像没看到我似的,仍旧是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到处东张西望。
“David先生?”我放大声音叫他。他被我吓了一跳,满头大汗地望向我:
“喔!是、是你啊。你不要误会,我、我并不准备要做坏事。”
“……不,我只是单纯和你打招呼而已。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我、我没有在找赃物。”
我觉得这男人的脑袋会自动翻译,我决定转移话题。“对了,你的那只小猴子呢?”我看了一眼他的肩头,随口问道。
“啊……其、其实我就是在找它,它每天都会跟我来学校,但是刚才我去倒个垃圾,转眼想找他,他就不见了。他、他很少这样主动离开我。”David手足无措地说。
David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上个学期的事情又浮现在我脑海。我想起前天开学典礼时,我曾溜出来碰见David,那时小猴子也在场,要是又被什么人看到,那些人说不定又会拿它来开刀。我心中碰碰乱跳,反身便往校舍跑,David在我背后叫了一声,但我忧心如焚,所以并没有理他。
上课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我先在走廊上的铁柜前停下,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打开门,我很害怕看到同样的情景。还好并不如我所想的,里头一片平静,那些人也没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从上学期到现在一直没整理,有点杂乱罢了。
我提着书包冲进教室,讲台上站着另一个人类,正在黑板上忙乱地写着数字,看见我走进来,很不高兴地皱眉。
“同学,你迟到了,请安静一点。”然后又转回头去了。
我往前天向我丢纸团的那些男同学看去,发现他们也正侧着身子看我。我往自己的座位一瞄,并没有什么异状,我一坐下来,就听到背后有窃笑声。但我一回头,他们又都正襟危坐起来,我觉得心里很不安,但又不知道确实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直熬到了中午,因为实在不放心,又跑到校园各处找那只猴子。但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下午上化学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还差点被盐酸烧到手。我心想:或许那只猴子是贪玩,所以跑去那里逍遥了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那个名为导师的人类,倒是带来令我在意的讯息。T市在秋季结束前会有一次长达一礼拜的长假,大部分学生用来温书用,以准备接下来的大考。而那个人类说,攸关学生未来的升学会谈会在那之前。
“请双亲至少要来一个人,爸爸或妈妈都可以,当然最好是全部一块来。”
我想起了John,这样的会谈我果然还是得仰赖他。我想向他道歉,有很多事情想向他坦白,但是友人从昨天开始又找不到人,好像故意在躲我什么。他总是这样。◇◇◇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今天一路低调,以免又被那个人类给盯上。钟一打我就悄悄冲出教室,从学校的后门溜了出去,我本来想马上去找友人,但刚出校门就被叫住了。
“喂,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身体微微一僵,慢慢回过头来。是班上那群男同学,其中一个人戴着毛帽站在前头,上次用橡皮筋弹我的就是他。
“有什么事吗?”我我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学校的外墙上,他们看起来来势汹汹:
“‘有什么事吗?’”他们模仿我的语调,自得其乐地笑成一团,带头那个人类扬了扬手上的纸,对我扬起下巴:“你还真健忘啊!真不愧是学校有名的翘课大王。两天前的约定,你这么快就忘了?”
我看着那张纸,这才想起开学典礼那天的事,好像是叫我到后门的巷子里一趟。他又继续说:“你昨天没来,我还以为你吓得躲起来了,害我们好失望。没想到你今天还有脸来学校,真是令我们惊喜不已。喂,怪胎,你还真会取悦人类啊!”
我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想要干嘛,浅浅吸了口气。“我做了什么吗?”
“做了什么?”那人类挑了挑眉。
“我说,我做了什么让你们不高兴的事,或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所以你们才这么看我不顺眼?”
没想到他们竟然笑了,还笑得很大声,好像我的问题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那个戴毛线帽的男的盯着我,微微扬起下唇:
“小子,你觉得你很特别,对吧?”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
“你有!你就是觉得自己很特别,怪胎,你瞧不起我们这些天天乖乖上学的人对吧?你瞧不起我们这些每天念书,为了成绩和升学努力的人对吧?你一面在旁边冷眼看着,一面在心里偷偷嘲笑,这就是你的想法,我有没有说错?啊?”
“我并没有……”
我才说到一半,眼前黑影晃过,然后是剧痛,我才醒觉自己被揍了。因为那拳来得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闪避,那个男的一拳打在我肚子上,我往后一摔,整个人抵在墙上。周围的人纷纷叫好,有人喊着:“Oscar,揍扁他!”我被那个男的抓住了头发:
“怪胎,我告诉你,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我们每天努力的活着,在压力和期望下拼命求生存,而你们呢?整天动着歪脑筋,想着要怎样才能跟大家不同。我从二年级就开始注意你了,我和你同班过,还当过班长──我想你大概不记得吧?像你这种人,自以为翘课很潇洒、很帅气,结果我们班从来没有全勤过,就因为你一个人,你知道吗?”
我望着他,这张脸对我来说确实很陌生:
“上学期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教训你,本来以为你那么久没来上课,大概留级留定了,没想到开学那天,竟然又看到你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学校里,而且还考进了这班!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肮脏手法,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能那么佼幸!”
这回换他闷哼了一声,因为我用膝盖顶了他肚子。我对他虚晃了一拳,威胁他往后退,老实说John教过我简单的打架技巧,他说男孩子多多少少总会遇到这种事,John就非常擅长这些,我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