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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习惯了,总是睡不踏实,有丝毫动静也就醒了。”谢墨含揉揉眼睛。
谢芳华心中微疼,这么多年,她在无名山无一夜好眠,过着如地狱炼狱一般的日子,但是哥哥在忠勇侯府,不说支撑着忠勇侯府偌大的门楣,只说他世子的身份,就是一个活靶子。多少人想要他死。明刀暗箭有多少?况且又担忧他,他怕是也无一夜好眠。
如此想着,她走近谢墨含,伸手连人带椅子一起抱住了他。
谢墨含一怔。
“哥!”谢芳华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低哑微带浓重的鼻音哭音。
谢墨含何等聪明的心思,见此立即就明白她是心疼他了,顿时失笑,没推开她,任她抱着他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笑不笑话!”
谢芳华伸手捶了他一下,自然是极轻的,带着女儿家对亲哥哥的亲昵撒娇。
谢墨含心头一软,感慨地道,“我还以为我的妹妹连撒娇都忘记了!还好!”
谢芳华闻言不由得笑了,放开他,无奈地道,“哥哥,你不要总是拿我当小孩子。”
“是,我不能总拿你当小孩子了,你已经及笄了,是大人了。”谢墨含笑着道,“若不是皇上的圣旨严苛,你都足可以大婚嫁人了。”
谢芳华撇开头,轻轻地哼一声,不满地道,“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圣旨?”
“是不要说秦铮吧?”谢墨含瞅着他笑着问。
谢芳华揉揉额头,承认不讳地道,“的确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谢墨含失笑,“你虽然不想听到,但是你的事情都是与他有关,不说也不行。”话落,看着她正色道,“就拿今日来说,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让品竹留在英亲王府代替你,而你回了府。”
谢芳华转身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谢墨含。
谢墨含伸手接了,大约也是有些渴了,端起来轻轻抿着。
谢芳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一边喝着一边道,“皇上今日找了听音的麻烦,闹得极僵。经过昨日他派皇室隐卫跟踪我,秦铮不干了和他翻脸,再加上今日,这两件事情,也足够他看清了。不会再明着找听音的麻烦,短期内也该不会再找麻烦,要除去的话,以后也肯定是一击必中,一举得手。所以,今日事情过后,品竹代替我待在英亲王府,应该是无大碍的。另外,我想家了,想你和爷爷了,也就趁此机会回来了。”
谢墨含点点头,有些忧心地道,“昨日和今日的事情我都知晓,这两次秦铮为了你,算是将皇上得罪得狠了,他不能将秦铮如何,但是能将你如何。你以后更要小心了。皇上执政二十年,绝对不是手软之人。”
“我知道!”谢芳华点点头,无所谓地道,“不过有秦铮在呢不是吗?他也不是个手软之人。”话落,她笑了一声,“连皇上的隐卫都能挡回去,当面和皇上说翻脸就翻脸。他的倚仗可不止是英亲王府和皇室的关系,而是他手中攥着的势力。”
“那是自然的!他手中攥着的东西太多,以至于皇上这么多年纵容他,实则也是拿不定将他如何处置的好。否则,他的爵位早就该受封了,不至于拖到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松手。皇上的目的无非还是想让秦浩牵制他,可惜秦浩不得大用。”谢墨含道。
谢芳华想起今日秦铮几句话就将秦浩借刀杀人,她忍不住笑了笑。
“秦铮的手里攥着英亲王妃从清河带来的一支暗卫,也攥着英亲王配给他的一支暗卫,另外也攥着德慈太后去世前留给他的一支暗卫,同时也攥着太后的娘家王氏的一个调遣令牌。除此之外,他还自己培养了一支暗卫。”谢墨含逐一说道。
谢芳华扬眉,她知道秦铮手中攥了不少东西,但没想到原来如此之多,怪不得敢横着在南秦京城踩着左相府的马车走。
“这些还只是表面,至于其他的,我估计,也许还有。”谢墨含又道。
谢芳华蹙眉,看着谢墨含,怀疑地道,“秦铮想干什么?他想夺权吗?怎么手中攥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让皇帝都忌惮他了?”
谢墨含摇摇头,“这么多年,没见过他想沾染皇权,他手中的东西也没刻意地隐藏,行事向来也张扬无忌。况且这些东西,都是别人给他的。皇上也是知晓。而且,就算皇上想要他入朝,他怕是都不想入朝。他到底想做什么,我也是猜不出的。因为他只要有兴趣,什么事情拿起来就做,若是没兴趣,对什么事情都会不屑一顾。但他的兴趣可是不好把握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兴趣,什么时候没兴趣。”
谢芳华用手支住额头,闻言无所谓地道,“只要他不是针对我,他手里有多少势力,不碍着我的事儿的话,我都不会理他。”
谢墨含看着她,“恐怕不容易。”
谢芳华“嗯?”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我发现了,别的事情他可以不理会,无论是皇上的,皇后的,后宫妃嫔的,甚至是左右相府的,朝中大臣的,他全凭兴趣,理不理会,全在心情,但是独独一个人的事情,他是必定插手。”谢墨含道。
“我?”谢芳华挑眉。
“对,就是你!”谢墨含点头。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着水杯,茶水碧绿,她不晃动水杯的时候,茶水静静的,如一汪碧湖,再深一些看的话,又如一个人的眼睛,就那样深幽幽地看着她。她忽然放下水杯,伸手盖住了杯沿。对谢墨含道,“哥哥,秦铮他……”顿了顿,她似乎斟酌着用词,没了声。
谢墨含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话。
过了半响,谢芳华才轻轻地道,“他说喜欢我,你说,他的喜欢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谢墨含没想到谢芳华问了这样一句话,顿时一怔。
谢芳华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解答,眉眼内迷茫不加掩饰显而易见。
谢墨含蹙眉,沉吟片刻,对她问,“除了九年前,在咱们府里,他和燕亭打架,打伤了燕亭,你给燕亭包扎了之后,你是否再见过秦铮?”
谢芳华摇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谢墨含怀疑地问。
谢芳华叹了口气,“哥哥,是真的没有!这些日子,我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也仔细地想了,将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仔细地想了一遍,除了九年前在咱们府,我是真想不出来哪次见过他。关于九年前,让我最熟悉的人是燕亭,当时那二人打架,秦铮打完人就走了,当时他只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还有些嚣张,跟他现在一个德行,就是那种,我就是打了,就算在你家见了血,被你发现了又怎样?你能奈我何的死样子。我敢肯定,当初的目光,决计不同于今时今日。”
谢墨含闻言更是疑惑了,“这就奇怪了!从你回京,他这么长时间所作所为,依我感觉,她是一早就认识你,且一定不是你说的只看了你一眼就嚣张的那种认识,而是喜欢。我细细回想,这么多年来,他该是刻意与我结交的,应该是早就对你有心思了。只不过做得不露痕迹罢了,让我也没发觉。”
谢芳华抓住敏感的词,看着谢墨含,“你说……他刻意结交你?”
谢墨含点点头。
谢芳华眉头顿时竖了起来,声音微微拔高,“从什么时候?”
谢墨含皱眉寻思片刻,隐约不确定地道,“大约是爷爷寿宴之后吧!”
“九年前?”谢芳华扬眉。
“也许不对,仿佛是你离开出府过了不久之后。”谢墨含有些头疼,“那时候你刚刚离开,我日夜忧心,生怕你一去不回,便没有闲心去在意别的事情了。燕亭、李沐清等人也是那时候结识的。你知道,那时候上书房开了课业,各府的子嗣都够了入学的年龄,开始出府去上书房。我虽然身子孱弱,但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想落于人后,于是也去了。那时候,就都走动起来了。最是正常不过。”
“那也就是说八年前?”谢芳华陷入了沉思。
谢墨含看着她,点点头,“具体是怎么亲近起来,称兄道弟的,我也是不记得了。毕竟京中贵裔的勋贵府邸就这么几家,咱们忠勇侯府,英亲王府,左右相府,翰林学士府,监察御史府,永康侯府。”
谢芳华无意识地点点头。
谢墨含见她不答话,想着什么事情有些入神,便不再继续说话打扰她。
过了半响,她收回思绪,低声道,“若是说他是如何识得我的,那么,也可能是八年前我出府混入皇室隐卫队伍的时候。”
谢墨含一惊,猛地站起了身,“你是说那时候?若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
“若是确实的话,那他岂不是知道我去了无名山?”谢芳华眉目有些沉,笑了一声,“若是的话,那么也就是知道了。”
谢墨含面色微变。
“哥哥,你也不用急,当年有多混乱,你可能不知道,南秦很多贵裔府邸的孩子不是被替换,就是被迫害,再就是被逼无奈去了皇室隐卫的队伍出人头地。就拿谢氏盐仓的谢云继来说,他当年也是在那里遇到的我,后来偷逃了回来。知道我身份的人里,已经有他一个,还怕再多第二个?第三个?”谢芳华沉静地拉住谢墨含的手,将他拽着重新坐下。
谢墨含闻言惊异,“你是说云继也曾经去了皇室隐卫的队伍?”
谢芳华点点头。
谢墨含收起情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自诩了解京中许多事情,到底做不到手眼通天。只恨这副身子不争气,一年有半年需要躺在床上,错过了许多该知道的事情。”
“哥哥,要我说你什么好?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这么多的心思!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谢芳华闻言有些来气,“若是你再这样,以后什么事情我都不与你说了。”
谢墨含第一次被妹妹训斥,看着她板起来的脸,失笑,心中缠绕的某些情绪略微地散开,无奈地道,“好,好,我不再多思多想了,也不再埋怨恼恨自己了。都听我们家女巾帼的。”
谢芳华见他意识到她恼怒了,说了软话,才绷不住地笑了。
到底是兄妹,两个人的心思无论有多通透,也都会说开,不会有丝毫的隔阂。
“你再仔细地想想,八年前,你在皇室隐卫的队伍里到底是否真正地见过秦铮?”谢墨含看着她,“云继是自己人,但秦铮……他的身份毕竟不同,他姓秦,此事非同小可!”
谢芳华摇摇头,“不记得了。”
“你的记忆一直很好,况且九年前你又见过他一面,八年前与九年前只不过时隔一年,你若是当时真见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谢墨含盯着她问。
谢芳华抿起嘴角,摇摇头,怅然道,“哥哥,我的记忆有些时候不太好,有些模糊和混淆。所以,到底见没见过,我也是记不清了,脑子里的确对他没印象。”
谢墨含蹙眉,“为何?在无名山太苦?让你的记忆力……”
“不是!”谢芳华看着谢墨含,哥哥关心的眼神下,她的前世今生根本就说不清。仿佛前世的事情就是她的一场大梦,至今让她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她如何说有时候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是重合的,有时候又是交叉分开的,连她自己也辨认不明。
谢墨含见她眉眼纠缠,似乎有着化解不开的迷雾,叹了口气。
“不过年前,秦铮喝醉了酒,在英亲王府门口闹腾,当时英亲王妃和英亲王急了,说了一番话。”谢芳华缓缓道。
“什么话?”谢墨含问。
“当时,英亲王妃疾言厉色地指责英亲王,说八年前,秦铮丢失了两日,她派人找了两日,质问英亲王那两日在哪里?说他在翠红楼!醉倒在歌妓的房里!”谢芳华道。
谢墨含一怔,随即恍然,“是有这样的事儿,八年前,秦铮似乎是失踪了两日。好像就在你离开咱们府后不久,那两日英亲王府人仰马翻,英亲王妃着急儿子,据说疯了一般地找。两日后,不知在哪里找到了。此事当时不是秘密,但因为你刚刚离家出走,我和爷爷一心想着你,都没心情理会别的府邸之事,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当听听罢了。”
谢芳华轻吐了一口气,“若是这件事情属实的话,那么当日,秦铮应该也是在皇室隐卫的队伍里的。”
“大体是!”谢墨含道。
“当时队伍的人很多,每天有死的,有伤的,有病的,有逃跑的。我记不过来那么多面孔,无非是一心想去无名山,想活下来。所以,当时若是有秦铮的话,大约是被我忽略了。”谢芳华道。
谢墨含缓缓道,“从那之后,铮二公子的名字便在这京中传开了。纵马横街,嚣张跋扈,张扬肆意,我行我素,狂妄不羁,不理会世俗。虽然他以前性情也有些乖张,但不如从那之后,性情开始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