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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清如被打得猝不及防,脸先还火辣辣的痛,很快便痛麻木了,但心里的悲愤却是到达了极点。
她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禀皇后娘娘,厂公来了——”
却是话音未落,就见一身绯衣绶带的韩征已让小杜子和沈留并几个太监簇拥着,面沉如水飞快走了进来。
邓皇后又惊又喜,自过年以来,她就见过韩征一次,还不是他来凤仪殿,是她去其他地方堵的他,其他时候,无论她如何打发人去请他,带回来的都是一句‘督主公务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皇后娘娘千万见谅’。
弄得邓皇后是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谁让韩征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是她上赶着求他,不是他求她了呢?
不想主动打发人去一次又一次的请,他总不来,今儿没打发人去请,他倒来了,可见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过是之前的确太忙了,话说回来,皇上如今万事不管,一心修道,万斤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又怎能怪得他忙?
邓皇后想到这里,笑着正要开口。
韩征已先呵腰在给她行礼了:“臣参见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听得小杜子惊呼了一声:“姑……施医官,是谁把您打成了这样的?”
韩征心里一紧,忙循声看了过去。
就见施清如半边脸又红又肿不说,还有一道长长的血印子,与另外半边莹白如玉的好脸放在一起,简直堪称触目惊心。
韩征的双眸瞬间冰冷至极,整个人也散发出了一股无形无状,却分明能让人感觉到的肃杀之气。
他缓缓的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道:“谁打的!”
他都舍不得动一根毫毛的,竟然还有人敢把她打成这样,看来是活腻味了!
没人敢应答。
殿内的所有宫女太监在他看过来之前,都忙惴惴的低下了头去,只恨自己不能变成一根针,让他看不见,省得待会儿做了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包括芝兰在内。
便是邓玉娇,也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不敢再嚣张,只紧张的看向了邓皇后。
就见邓皇后虽仍在笑,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勉强,道:“韩厂臣有所不知,方才本宫并未问这医官的话儿,她却不问先答,对本宫委实不敬,所以本宫才让人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也好让她长个记性,以后不至再犯。”
心里已约莫猜到施清如所谓背后的大靠山,看来就是韩征了,还当那都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竟是真的,韩征这座靠山都不大了,整个皇宫乃至天下,除了皇上和太后,也再找不到更大的靠山了!
可一个卑微的黄毛丫头,有何德何能让韩征如此看重?
这当中必定另有隐情,她事后得让人好生打探一番了。
韩征冷冷看向了邓皇后:“好叫皇后娘娘知道,这医官是臣的人,就算她真犯了错,也自有臣管教她,还轮不到别人替臣管教。何况她到底有没有犯错,是真的犯错,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娘娘心如明镜,应当比臣更清楚才是。”
说完再次扫过众宫女太监,“本督再问一次,谁打的!”
目光落在芝兰身上的时间尤其长,但仍比不过落在邓玉娇身上的,显然到底是谁打的,他心里早就知道了。
邓玉娇在韩征带着强大威压的目光下,很快便腿软得站不住了。
她几乎从未与韩征打过交代,只知道他长得很好看,看着一点不像个太监,是靠着她姑母提携,才有今日威风的,因此对邓皇后和芝兰德公公等人任何时候提到韩征都客气恭敬有加,很是不以为然。
不过一个太监罢了,哪怕再权倾朝野,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奴才,她姑母却是堂堂国母,是韩征的主子加恩人,至于忌惮他成那样儿吗?简直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此时此刻,邓玉娇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韩征的可怕,他就只是看着她,她已腿软得站不住了,要是让他知道,是她把施氏那狐媚子打成这样的,他岂不得杀了她?
就在邓玉娇几乎要控住不住自己哭出来之时,芝兰跪下了,颤声说道:“回、回督主,是奴婢打的,还求督主饶了奴婢这一次。”
这种时候,她不站出来为皇后娘娘分忧,就等着事后悔青肠子吧,皇后娘娘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消冷着她、自此不再用她,便足以让她万劫不复了。
她当惯了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跟前儿最得用的大宫女,走到哪里,都是人人捧着奉承着,不敢想象,要是没有了这一层光环,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还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厂公再可怕,她也必须站出来,厂公总不至于,就因为施医官挨了一巴掌,就要她的命吧?
“哦,是你?”韩征略挑了挑眉,“你胆子倒是不小!”
话虽如此,却分明一点不信芝兰的说辞,冷厉的目光看的还是邓玉娇。
邓玉娇越发害怕了,挪到邓皇后面前,抱住了邓皇后的胳膊,颤抖着唤了一声:“姑母……”
邓皇后简直恨铁不成钢,就算没有芝兰站出来,有她在,难道韩征还真敢把她怎么样不成?何况芝兰还识相的站了出来,她居然还怕成这样,还真是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
邓皇后也不笑了,看向韩征道:“韩厂臣,本宫方才已经说了,是施医官不问先答,对本宫大不敬,本宫才让芝兰小小教训了她一下的。本宫只是没想到,她是韩厂臣的人,没想到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现在误会既已解开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韩厂臣把人带走吧,本宫乏了,就不多留韩厂臣了。”
只当她都这样说了,韩征也该就坡下驴,到此为止了。
不想韩征却仍冷冷道:“臣方才说了,臣的人就算犯了错,也自有臣管教,还轮不到别人替臣管教。怎么就许皇后娘娘护短,不许臣护短了呢?”
说完看了一眼小杜子。
小杜子便上前,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掌起芝兰的嘴来,一阵“啪啪啪”的清脆声音后,芝兰的两颊已是肿如猪头,嘴角也渗出了血来,连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小杜子打完了,方恭声与韩征道:“回干爹,掌嘴十下已完毕。”
心里既解气,都知道芝兰是皇后娘娘跟前儿最得用的大宫女,他打了她,便等于是打了皇后娘娘的脸,想来今次过后,皇后娘娘便是想再找他家姑娘的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对邓玉娇,也势必不敢再像之前那般纵容了。
却又不解气,就算芝兰站了出来说他家姑娘是她打的,可在场谁都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分明是邓玉娇打的?
明明是她打了他家姑娘,到头来却只让一个宫女代她受了过便算完了,她却屁事儿没有,就因为她有个皇后姑母,——实在让人生气!
施清如前脚才让芝兰带往凤仪殿,小杜子后脚便收到消息了,若没有昨日施清如告诉她的,她和邓玉娇在御花园又结了梁子,小杜子还不至于慌张。
可昨儿二人才结了梁子,今日施清如便让请去了凤仪殿,便是傻子都知道定是邓玉娇在捣鬼,施清如势必要吃亏。
小杜子拔腿便忙忙找韩征去了。
见了韩征,等不及喘气行礼,已急急说道:“干爹,方才儿子收到消息,施姑娘让凤仪殿的芝兰,在永和殿外给截住,带去了凤仪殿。干爹不知道,去年皇后娘娘宫里的邓小姐就曾为难过施姑娘,昨儿二人又在御花园遇上,梁子结得更深了,儿子本来打算待会儿待干爹得闲了,再禀知干爹的,谁知道、谁知道邓小姐这么快就开始报复了……干爹快去凤仪殿救施姑娘吧,迟了儿子怕就迟了。”
小杜子话没说完,韩征已自办公的长案后站起来,快步下了台阶,径自往外走。
小杜子见状,忙跟了上去。
却是刚出了门,韩征又顿住了脚,命小杜子:“你即刻赶去凤仪殿便是,皇后见了你,就等于是见了本督,谅也不至再不依不饶,本督便不去了。”
说完就要折回去。
却让小杜子一把给抱住了胳膊,“干爹,您也太看得起儿子了,那可是皇后娘娘,就算她打狗看主人,儿子也不够分量啊,儿子仗着您,在旁人面前狐假虎威还成,在皇后娘娘面前,却是说得再多都不好使……您就别再耽搁时间了,再耽搁下去,施姑娘还不定要多吃多少亏呢!”
一面说,一面不由分说拉了韩征便往前走,总算把人给请到了凤仪殿,连昨儿发生的事,都是在路上与韩征说的,就怕耽搁了时间。
不想却还是来迟了,施清如还是吃了亏,好好儿的一张脸,让打成了那样,连他见了都生气心疼,也就不怪他干爹气成那样了。
韩征这才看向脸色已难看至极的邓皇后,道:“如今误会才算是解开了,那臣就听皇后娘娘的,此事到此为止。也请皇后娘娘消消气儿,以后再别这般轻易就纡尊降贵,亲自为难一个小小的医官,传了开来,岂非有损皇后娘娘的清誉?”
方才小杜子掌芝兰的嘴时,动作快得邓皇后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终于反应过来,小杜子也已打完了,芝兰眨眼间便成了个猪头。
邓皇后倒不心疼芝兰,可“打狗看主人”,韩征此举,打的哪里是芝兰,分明打的就是她这个皇后,简直就是把她的脸面当众往地上踩,简直欺人太甚!
这口气叫邓皇后如何咽了下,冷笑一声,开口道:“韩厂臣现在想到此为止,可惜本宫不愿意了!本宫方才是说小小一个医官,怎么就敢那样对本宫不敬,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今本宫方知道,原来她敢这般嚣张,是因为有韩厂臣擎天护着呢!可惜就算有韩厂臣护着,宫规却是老祖宗时候就传下来的,任谁都不得违逆。”
“本来方才本宫都已说了,只是小小的教训她一下,让她长个记性,以后不敢再犯就够了,然而现在,本宫改变主意了,不好生教训她一番,今日她只是对本宫不敬,明日岂非就敢对母后、对皇上也不敬了?来人,给本宫脱了施氏医官的服制,再打五十大板,逐出宫去!”
此话说得掷地有声,尽显一国皇后的威仪。
可惜大殿内外的宫女太监都哭丧着脸,没一个敢应声上前的,皇后娘娘他们当然不敢违逆,可督主更是心狠手辣,人皆尽之,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非要夹在这样两尊大佛之间呢,待会儿真的会连自己死的都不知道!
邓皇后见自己的人竟然没一个敢动的,就算韩征再大权独握,这也是凤仪殿,是她的地盘儿好吗?!
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脸色也成了猪肝色,猛地站了起来,怒极反笑道:“今日本宫可算是见识到了韩厂臣的滔天权势,竟连在本宫的凤仪殿,都能反客为主,反倒让本宫这个主人,使唤不动自己的宫人了,韩厂臣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韩征淡淡一笑,笑意却未抵达眼底,“皇后娘娘谬赞了,臣也是为皇后娘娘着想。若皇后娘娘愿意到此为止,今日之事,臣就当从未发生过,以前怎么样,以后仍怎么样,反之,娘娘就别怪臣不念旧日情分了。”
邓皇后咬牙:“你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本宫?”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医官,竟然威胁她,不念丝毫多年的情分,娇娇还真没说错,这贱人就是个惯会勾搭男人的狐媚子!
韩征没有说话,意思很明白。
早就此一时彼一时了,皇后也该明白这个道理,该接受这个事实,不要妄图仗着曾提携过他,就能拿捏他一辈子了!
德公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看到这里,似是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看他,忙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就对上了沈留的目光,对上后沈留也没移开,反而冲邓皇后所在的方向几不可见的偏了偏头,示意德公公去劝邓皇后,让她就坡下驴的好,省得闹到最后彼此更不痛快。
德公公心里暗暗叫苦不迭,皇后娘娘明显正处于盛怒中,他哪敢去劝啊?
可皇后娘娘历来最看重的便是他和芝兰两个,现在芝兰被打成那样,只怕这会儿整个脑子都是懵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他不上前去劝,难道指望邓玉娇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欺软怕硬,只管惹事,不管解决的棒槌吗?
别说只有皇后娘娘好了,他们当奴才的才能好,这原也是他的本分,就算他想装死,也得看厂公事后会不会饶过他啊!
德公公只得弓着腰忙忙走到邓皇后面前,贴膝跪下了。
然后以只有他和邓皇后彼此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娘娘千万息怒,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您今日若真与厂公闹翻了,让长乐殿的知道了,还不定得怎生高兴呢,要是再让那一位趁机把厂公拉到了他们那边儿去,此消彼长之下,娘娘可就……真要处于劣势了。娘娘难道真想后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