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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东庭便笑:“说起绣品,上次运到上京城之后,倒是很受欢迎,只上次绣品太少,这次正好多贩些过去。”
当日从夏家铺子里出来之后,他便往孙家小院里去了。
隔得数月,邢寡妇都当这个人失踪了,上次没问出莲姐儿话来,哪怕是在她大腿内侧拧了好几下,这丫头也咬死了不啃声,只眼里泪花乱转。
邢寡妇没了主意,后来一两个月不见韩东庭上门,悄悄儿往后面学徒院里去瞧过,但孙氏那些小徒弟们还照样在做契丹图案的绣品,她耐不下性子,好几次旁敲侧击去问孙氏,“那位收绣品的客商可是不再来了?咱们做了这么多,他若是不来收,能不能往外面去卖?”
孙氏是订过契约的,当即便阻止邢寡妇:“邢嫂子若是怕他不来,就将这些绣品先交到我这里,自己再另外绣了东西放到夏家铺子里去寄卖,都是一样的。”
倒是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
再见到韩东庭,邢寡妇顿时喜出望外,这次也不让莲姐儿往前凑了,将韩东庭迎进了院里坐下,还未奉茶便问:“大官人几时迎了我家莲姐儿家去?”还当上次莲姐儿跟他之间真有了什么约定,她伤心要离开亲娘才哭的。
她自己心里觉得,莲姐儿模样出挑,生的似鲜花一朵,有时候瞧着她那透白的皮子,都觉得嫩的能掐出水来,就没有爷们儿不喜欢的,只她家莲姐儿却是人挑个富贵人家,这才不会轻易的订亲。
她这话问出来,韩东庭倒愣住了,“这位大嫂……在跟韩某人说笑吧?”莲姐儿是谁?他压根不知道。
邢寡妇急了,“你……你上次来不是答应了吗?我家莲姐儿舍不得我,为此还好生哭了一场呢。”这会儿也顾不得了,脚下生风回房去将莲姐儿扯到了他面前,“你自己跟她说,自大官人走后,我家莲姐儿苦苦盼着……”
韩东庭还未说话,莲姐儿一捂脸倒哭了,“娘,你别说了行不行?!我连话都没跟人家说过一句,求求你别再说了行吗?”她原还只盼着韩东庭不再来,时日久了邢寡妇就死心了,到时候能替她订一门亲,不拘左邻右舍什么样的百姓人家,只要踏实肯干的,日子且能过得。
可邢寡妇一心盼着闺女能出人头地,好容易碰上个富贵的,哪里肯轻易撒手。今日韩东庭上门,她就藏在房里死活不肯出来,哪知道邢寡妇却气咻咻回房去,倒好似她被人骗了,硬扯了她出来,要当面对质。
这下莲姐儿再装哑巴也不行了。
邢寡妇顿时愣了,“怎么可能?上次我不是……”创造了机会给她吗?
她心里一心记挂着要过上好日子,人都到了眼前,既然都说破了,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倒开口问韩东庭:“大官人也见过我家莲姐儿了,当真没想过带了我家莲姐儿家去?”
孙氏恰从后面院子里过来撞上,只觉得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又尴尬又难堪。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邢寡妇这是把她院里当做什么地方了?
孙幼竹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只她也敲打过邢寡妇,但却不见效果。有些人就是这样,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总是勘不破别人的忍让,视之为理所应当。
“邢嫂子,你在做什么?”
她过来之时,连韩东庭的脸都不敢看,就直奔了邢寡妇过来了。
邢寡妇却误以为她也瞧上了韩东庭,只想着自己能嫁个有钱富商,这才会拦着莲姐儿的姻缘路。已经二十出头又嫁过一回的孙氏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跟鲜花嫩柳一般的莲姐儿相比的。
“孙掌柜的,我家莲姐儿可是比你年纪小,也没嫁过人,你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的。”事到如今,邢寡妇觉得假如她是男人,在莲姐儿与孙氏两者之间择其一,那必是莲姐儿无疑,因此这话也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待孙幼梅品出邢寡妇方才这话内含的意思,顿时气的怒火中烧,整张脸变的雪白,指着邢寡妇道:“邢嫂子既已攀上了高枝儿,那就麻烦立刻从我的院子里搬出去。我这里住的全是女眷,都是清白人家,靠着自己一双手糊口,却不是那些院里的姐儿们,指靠着男人过活。邢嫂子要给自己闺女拉皮条也好,要指靠着男人过活也罢,都别在我院里行事,省得让旁人以为我这院里风气向来如此!”
她这句话说完,立刻忍着羞窘之意向韩东庭赔礼道歉:“让韩掌柜见笑了!我这里只做绣品生意,院里住着的都是孤弱无靠的妇人,或者是寒家贫女,除了邢嫂子马上要搬出去,别人对韩掌柜再无别的想头,还望韩掌柜别误会。这次的绣品交了之后,往后恐怕不能与韩掌柜做生意了,还望韩掌柜见谅!”
韩东庭原本就当玩笑一般,他行走四方,何等场面没见过,这世上只要你打扮光鲜,荷包里装了满满当当的金银,何愁没有女子投怀送抱。她避闲的意图如此明显,倒让韩东庭刮目相看。
“孙掌柜说哪里话,韩某到此也只是为着绣品,并无别的意思。至于这位……嫂子所议之事,韩某从未想过,也从未与这位姑娘有过逾矩之处,之前都是夏夫人陪着来的,有她作证!只这门生意是夏夫人介绍,她既觉得孙掌柜可靠,韩某也相信孙掌柜为人,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不然韩某还得劳烦夏夫人再寻一处绣坊。且往后韩某也还要与夏夫人做生意,韩某也不想得罪夏夫人,还请孙掌柜瞧在夏夫人面上,别断了这门生意!”
他们二人一来一往,倒将邢寡妇与莲姐儿晾在了一旁。莲姐儿身子簌簌而抖,几要站立不住,而邢寡妇却不能置信,拦在韩东庭面前,直恨不得他立时就带了莲姐儿家去,“大官人,这是怎么说的?难道我家莲姐儿生的不美?”
韩东庭轻笑,目光在发抖的莲姐儿身上一扫,“韩某走过多少地方,比之你家姐儿生的美的女子见过不知凡几,难道韩某要将人都带回家去?韩某是出门做生意的,可不是出门寻花问柳的!”
邢寡妇傻了眼,没想到眨眼之间,她瞧好的人压根没瞧上莲姐儿,还得罪了孙氏。既不甘又后悔,这时候转头再去瞧孙氏,想要说两句软话,可是孙氏却已经与随后过来的钏儿去房里拿绣品,一眼都不想瞧她们娘俩。
钏儿也跟着孙氏在后面院里做绣活,过来的时候晚了几步,没听到邢寡妇方才的话,只觉这气氛有些奇怪,帮着孙氏将给韩东庭做的绣品全抱了过来,满满当当堆在面前的石桌上。
三人忙着点数,又有韩东庭带来的长随将东西抱上外面的马车,结了帐之后才走。
孙氏这里送了人出门,回头就站在院里,催逼着邢寡妇母女俩立时三刻搬出去。
邢寡妇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没了韩东庭这棵摇钱树,孙氏的小院又成了安乐窝,好歹能省了房租,这会儿倒觉得一百文钱的房租当真便宜了。可着幽州城去打听,除了窝棚,稍微齐整些的院子可再没这么便宜的房租了。她跟莲姐儿又是妇人,若是真住到窝棚里,恐怕母女两个的清白都难保。
“孙掌柜……”
邢寡妇再要说好话,孙氏再无一点好脸色,“我原就是好心收留你们母女,往日小事就不必说了,但今儿当着前来收绣品的客商面儿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好心人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邢嫂子这么大尊佛,还请你立刻从这里搬走,如若不然,或往衙门去告,或往将军夫去求夏夫人,我都要请邢嫂子带着你闺女出去!”
钏儿还不知道邢寡妇方才之言,只觉得自家姑娘气的狠了,轻拍了她的背,拉了她坐在院里石凳上,待要问事情始末,却也知道孙氏并非不讲理的人,再瞧莲姐儿那羞愧不能见人,邢寡妇躲闪心虚的目光,便知再没好事,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往她们屋里闯:“既然邢嫂子自己不肯动手,那就让奴婢来替邢嫂子收拾行李!”
莲姐儿扯扯邢嫂子的袖子,“娘,咱们走吧?”
邢寡妇见孙氏是铁了心要她们娘俩搬走,一想到出得这门,往后可就要日夜辛苦做活,才能租个齐整些的上院子来过活,倒好似在她身上割肉一般,挖心剖肝的疼,立刻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将起来:“孙掌柜就这么狠心,赶了我们娘俩出去,这是在断我们娘俩的活路啊!我一个寡妇人家,带着闺女往哪里去……”
孙氏也是从小家里娇养长大的,从未曾与市井泼妇打过交道,倒被邢寡妇打滚撒泼的样子给吓得一跳。但她既然已经放话出来,要邢家母女搬出去,便再没姑息容让的余地。今儿邢寡妇能说出这番污蔑她的话,明儿邢寡妇就能将自家院里的名声给败坏了。若是引的街上那起子浮浪子弟欺上门来,还当她这明着是做绣品生意的,暗底里不知道做着什么勾当,往后这一院子妇孺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钏儿,你去将军府请夫人派几个人过来,帮着邢嫂子搬一搬家。”
邢寡妇一听这话,立刻扯开了嗓子嚎:“这是要逼死人命啊!不给我们娘俩活路了……”
院子里这番喧闹,房里的其余几位寡妇听得动静都出来瞧,听得是孙氏力逼着邢寡妇搬出去,也不知什么地方惹着孙氏了,也有劝着孙氏消气的,也有劝着邢寡妇向孙氏道歉的。
邢寡妇见来了这许多人说软话,从中间和稀泥,哭的更带劲了,莲姐儿又难堪又不知所措,只蹲在一旁使劲拉她:“娘,你起来!娘——”
不等的孙氏吐口让她继续住下,她起来才傻呢。
邢寡妇哭天抹泪,坐在地上不肯起来,莲姐儿只能在一旁抹泪,只孙氏板着张脸坐在那里,乍一瞧这架势,还真似孙氏欺负她们母女了。
孙氏只觉又累又气,她当初一片好心,哪知道却出了这等事,索性当着众人的面儿将方才的事情倒了出来,又问大家:“你们若是觉得,不怕她带累了大家的名声,便跟她一道去住。只我却不敢跟这样的人一个屋檐下住了,省得外面露出风声,只道我行事为人有误。”
这几位寡妇从中说合,多半也是同病相怜,想着邢寡妇带着莲姐儿出去不容易,大家住在一起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听得她红口白牙竟然差点坏了大家的生意跟名声,顿时都不说话了,只往孙氏身边一站,徐寡妇倒还劝她:“邢嫂子,自咱们跟着孙掌柜过日子,可是缺衣少穿还是没地儿住了?你这话也说的忒没良心!掌柜的既然已经不想收留你了,不如你就带着莲姐儿出去过活,省得天天心里埋怨掌柜的阻了你家莲姐儿的路。”
邢寡妇见再没人理她,钏儿又要往夏家去求夏夫人,想想那位夫人的身份,以及上次让孙氏捎话,心里就有些发怵,还真怕夏芍药将她们母女俩卖到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去,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溜溜回房收拾东西,前着俩大包袱出了孙氏的小院子。
孙氏让钏儿跟其余几人将邢寡妇住过的屋子重新打扫了,一应东西全扔了出去,算是去了晦气。
邢寡妇带着莲姐儿出了孙氏的院子,朝着大门口啐了一口,“没人要的贱皮子,就算是小姐又怎么样,还不是沦落到卖绣品过活?!”心时对孙氏当真又怨又恨。若是她帮着撮合,莲姐儿要么能进将军府,要么说不定就能跟了韩东庭去,哪怕瞧在夏夫人面上,但凡有她帮着说几句话。
莲姐儿一句话也不多说,只觉得今日之事羞的她头都不抬不起来,哪里还能说出别的话来。
她们母女在幽州城内转了半日,从大天白日转到了天快黑了,都没找着合适落脚的地方,门户严整的院子价格高,也有一两二两租银的,便宜的周围所居者全是贫苦人家,搭个窝棚住着,周围跑着的孩子们俱都衣衫褴褛,光着脚到处跑,看到她们母女的穿着打扮,目光里的神色都教她们害怕,哪里敢住这样的地方。
最后不得已寻了个客栈,花了十文钱出来住了个柴房凑和一晚,准备明儿接着再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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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夏芍药带着丫环往韩东庭处看货,听得他提起此事,顿时愕然不已。
据她所知,孙氏那院里也就邢寡妇身边跟着个闺女,还曾经想要进夏家门。
韩东庭提起此事,还道:“韩某觉得此事让孙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她昨儿还提出往后不再跟韩某做生意了。韩某只好抬出夏夫人了。万望夏夫人回头劝一劝孙掌柜,还请她别多心,往后生意照旧。她若是觉得价格不合适,我这里再提一成的价格。”
幽州城内本来绣坊就极少,而且做出的活计还没孙氏这里精细。而孙氏不但活计好,而且又与夏家有关系。
韩东庭再怎么样也是辽国客商,自从打听到了夏家主家还是大齐的三品武将,整个幽州城除了燕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