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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已经不愿涉足慈恩宫了,若是皇后再不来,往后玉成郡主哪里还有一条路可走?孙太后无论如何也不敢纵容玉成郡主对皇后不敬,当着皇后的面儿斥责了玉成郡主:“还不快去向皇后陪罪?!”,在皇后的劝解之下才住了口。看着玉成红着眼圈上前去向皇后赔礼,她心里也揪成了一团,难受的紧。
等皇后去了之后,玉成便放声大哭:“他们抢了我父王的位子,还让玉儿没了父王母妃,竟连皇祖母也不疼玉儿了……”
孙太后被孙女儿指责,虽然是孩子话,却让她心如刀绞,抱着孙女儿哭成了一团:“你哪里知道……皇祖母心里的苦楚!你当皇祖母愿意让你向皇后请罪?可如果得罪了皇后,皇祖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有你的活路吗?”
祖孙俩抱头大哭一场,才悲声渐止,只心中苦楚却愈加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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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即位之后,朝堂之上百废待兴,不过数月时间,至次年改元,已经对朝堂进行了一番大换血,可谓雷历风行。
进入了暮春三月,长安城中不少人往郊外去踏青春游,少年男女们换上了轻薄衣衫,呼朋引伴,共赏春*色。
永宁侯府里,夏平安又长高了一截,九岁的小少年也懂得打扮了,穿了新做的春衫在夏芍药面前走动;还一边催促认真端详的夏芍药:“母亲你快点快点,看看哪里不合适?这衣衫要配个甚颜色的荷包?再不快点太子哥哥的车驾就要到门口了,他约了我骑马出城去玩儿呢。”
自萧烨册封为太子,景帝便下旨让夏平安入宫做了太子伴读,还笑着跟夏景行道:“朕这是续一段君臣佳话,后人提起来,夏家父子两代伴读,君臣相得,可不是一段佳话?!”
夏平安并不厌烦读书,只是觉得在宫中读书颇不自由,又不及国子监人多热闹,课业自由,但皇帝陛下有旨,他也只有遵从的份儿。有次景帝心血来潮,前去考察太子课业,完了问及平安在宫中读书的感受,平安十分遗憾道:“陪着太子殿下读书固然是微臣的荣幸,只是……不及国子监同窗极多,相互间还可切磋交流。”
先帝在时,已经关了宫学,将皇子宗室子们都送到了国子监去了,新帝即位之后才重开宫学。
君王身边内侍见得夏平安胆大妄为,在陛下面前竟然敢胡说八道,都十分佩服这小子的勇气,总觉得他会挨训,哪知道景帝笑眯眯道:“那明儿就让你跟你的太子哥哥一起去国子监读书?”倒让内侍很是吃惊永宁侯府的小世子受宠的程度。
萧烨其实也十分想念国子监的同窗,以及那里的教学气氛,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不同,唯恐行差踏错,才不肯开口向新帝提,听得平安这番话,暗暗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平安听得新帝允诺,顿时高兴坏了,只差当场跳起来:“真的?不骗微臣?!”
他打小便似猴儿一般,在燕王府也混的极熟,如今见到新君身边御前侍卫都是熟人,也还叔叔长叔叔短的叫,对新君也并无惧意,哪怕他如今黄袍加身,在小孩子眼里,也视他做叔伯之辈。
景帝熟知他与萧烨打小的情份,知道他一向是以哥哥呼之,又喜他伶俐,还跟皇后开玩笑提过一句:“朕瞧着平安那小子性子不错,人又聪慧,生的又极好,他娘还是个搂钱的耙子,将来咱们玉瑶长大了,倒是个不错的驸马人选。”因此竟然让他呼太子叫哥哥。
皇后彼时乐的不行:“陛下到底是看中了人家儿子,还是看中了人家娘亲搂钱的能力?!”
景帝经皇后提醒,转头便将原来与先帝合开的马场,以及自己手底下的产业交给了夏芍药打理,虽未下诏,只是口谕,但夏芍药也不得不遵循。
夏芍药:“……”
想她堂堂侯夫人,竟然做了皇帝的管家娘子,真是令人欲哭无泪!
万幸如今夏南天亦在京中,原本还想回幽州去瞧瞧夏家的生意,经女儿苦苦央求,只得帮女儿一同掌管皇帝陛下的产业,父女俩还有夏家生意要做,又是新接手景帝私产,忙的都快飞起来了。
内侍服侍景帝数月,亲眼见证了皇帝陛下对永宁侯的信任,对永宁侯的受宠程度暗暗咋舌。
说起来,从来侯府册立世子,总要等到嫡长子成年,做臣子的上表奏请。但永宁侯开年之初并未上表奏请册立世子,新君送给永宁侯的新年礼物便是册立世子的圣旨。
夏景行在家里率老小接到圣旨的时候心中悲喜交集,倒并非是对平安的世子之位有多看重,而是他深深明白新君此举的含义。知道他当年就是因为世子之位,王氏枉送性命,他自己又吃过许多苦头,几经周折差点搭上性命,在自己有能力之时,便早早补偿到了他儿子身上。
这么多年风雨同舟,新帝与永宁侯名为君臣,实则视他为兄弟知已,比之同源而出的先帝诸皇子不知道要信任亲近多少倍。
永泰元年秋,赵则通被一纸诏书调往长安,何娉婷大着肚子带着荣哥儿随夫来京。
夏芍药与她隔年再聚,又历新朝,彼此间有说不完的话。何娉婷远在幽州,对京中之事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是以讹传讹,再听得夏芍药讲起同光末年的乱象,不由心有戚戚焉,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万分庆幸:“得亏我当时没在长安,不然可不得吓死。”她是有人护庇的娇娇女,无论婚前婚后,都不曾经受风浪,实是幸运。
她提起夫婿赵则通,仍是一副嗔喜随心的作派:“……他呀,本来还准备跟着我哥哥再走一趟波斯诸国呢,还兴冲冲说要给哥哥做向导,接到调令喜的不行,赶紧收拾了行李来长安了,只说功劳都让夏侯立了,倒将他闲置在幽州。”
隔得这许久,再听到何渭的消息,夏芍药也不禁好奇:“你哥哥带着商团出关去了?”
“可不是嘛。我娘来信,说是哥哥婚事不顺,这些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原本是青年俊杰,到了最后婚事却成了老大难。我娘愁的整宿睡不着觉,只差押着哥哥入洞房了。这次听说是我娘在家里哭天抹泪闹的不行,我爹也在旁边帮腔,大哥在洛阳呆不住了,这才带了商队往波斯诸国去了。他大约想着一去多时,总也能清静许多日子吧。”她掩唇而笑:“照我说啊,我哥哥还是看不穿,就算他躲个三年五载的回来,只要一天未成亲生子,我娘总有法子闹腾的他不得安宁的。”心下暗暗叹息,万没料到她兄长何渭原来游戏花丛,谁曾想也有痴情的一天,到了最后情债全攒到一块儿去了,还是眼前之人。
按说,夏芍药也是无处不好,叹只叹与她兄长此生无缘了。
见夏芍药对兄长的痴情半点不知,她也只能替兄长掩下这段情思,他已经为此耽误了终身,免得说出来再增加夏芍药的困扰。
永泰三年,长安城里胡姬酒肆遍地开花,戴着头纱露着一截曼妙腰肢的胡妓当垆卖酒,引的长安城中少年贵公子们流连往返,眼睛恨不得粘在那截水蛇一般的纤腰上去,撕都撕不下来。
景帝在位三年,励精图志,又因打开了出关的商路,起先因互市之利,大齐商人与辽商皆组商队远行,此后他国商人也开始远赴大齐,带着远方的美女珠宝香料等各种稀罕物前来大齐做生意。
去年末,就收到西域诸国国书,各国不但要派使者前来大齐,还有随行的商团。
开年之后,四方馆里就准备了起来,直等各国使者商团入京。
皇后整日困在宫里,闲极无聊,年前又诊出了身孕,时不时就召了夏芍药入宫,听她讲讲市井百态,聊以打发时间。
夏芍药还与她开玩笑:“娘娘这是把臣妾当说书先生了?若是故事讲的好,娘娘可是要打赏的啊!”
“你还缺黄白之物?恐怕你拔根汗毛,都抵得上你家侯爷一年的禄俸了。”
夏芍药掩唇浅笑:“我家侯爷与臣妾成亲之时就一贫如洗,这么多年他一直比臣妾穷也是事实,臣妾人很好的,不嫌弃侯爷穷就是了!”一句话顿时引的皇后朝后伏在大引枕上抚着肚子笑个不住,旁边宫女嬷嬷们也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殿内气氛十分和乐。
正阴郁着脸前来给皇后请安的玉成郡主站在殿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经过这三年后宫的人情冷暖,玉成郡主终于对现实有了清醒的认识,再不是当初那个愤懑的小姑娘了。皇后不常往慈恩宫里去向太后请安,三五个月走动一回,还无话可说,枯坐半刻钟就回来了。
景帝更是绝决,也就逢年过节带着孩子们去慈恩宫走个过场,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对母子的疏离冷漠。不过也难怪,原本就不是亲生母子,肯奉以太后尊号,又不曾克扣日常用度,便已算是孝敬了。
于日常用度上,皇后倒是极尽大方,但凡外邦地方朝贡,皆拣稀罕之物往慈恩宫里送,四时衣裳也是最好的织料,金玉玩器首饰亦从不吝啬,给宫妃以及诸太妃来看,景帝夫妻待太后可谓是极之用心,令她享用的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最奢华的玩器首饰衣服,大约只差打造个金玉宝石做的宫殿请了太后住进去。
只是纵住在金屋里,也难让太后开怀。
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就是极尽哀伤之事。更何况她拼尽了半生心力为儿子争取的宝座却在别人屁股底下,对于她来说,乃是毕生之痛,就算是食金莼咽玉粒,也难解眉间一段愁。
皇后不往慈恩宫请安,但玉成郡主却不能不往皇后的中宫里来。这三年时间,太后的精力越发不济,时不时坐着说话都能打盹,偏她前路茫茫,哪怕再不喜皇后,也不得不恪尽礼数。
好在皇后为人宽厚大度,虽对太后寻常,待玉成郡主也淡淡的,却不曾刻意为难于她,也使得她的处境不至于太过艰难。
玉成郡主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渐渐明白,有些人不能相亲相近,也只是立场不同而已。就算是六岁的玉瑶小公主,见到这位堂姐虽不亲近却也不厌恶,更不会盛气凌人。
只是各人命不同罢了。
她听出来中宫里夏侯夫人的笑声。夏侯夫人常出入宫廷,很得皇后欢心。也只有夏侯夫人来了,皇后的宫里才会欢声笑语不断。
已经十岁的玉成郡主如今很是认命。
夏芍药并不知道她在中宫出入,让十岁的玉成郡主心中是如何的羡慕。陪皇后聊到了最后,玉瑶小公主带着宫人来中宫,见到她还问起绮姐儿。夏芍药便邀请玉瑶小公主去家里玩。
玉瑶与绮姐儿也算得玩伴了,又喜绮姐儿刁钻古怪,总有许多鬼主意,又天不怕地不怕,很是喜欢同她玩耍,时不时就要往永宁侯府去小住两日,玩够了才回来。景帝与皇后都不当一回事,夏景行夫妇便也渐渐习惯了皇帝夫妇的随意。
今日玉瑶小公主也想跟夏芍药去侯府玩,还道:“上次阿绮还说,等府上庄里子的芍药花开了,要请我去多住几日。去年我就想去庄上的,只是那些日子咳嗽,母后不许我出宫。今年一定能赶得上吧?!”
永泰元年初夏,夏南天便带着保兴前往洛阳一趟,带着大笔金银,赎回了夏家祖宅以及芍药园。何渭原只收进价,道是这些年芍药花的出息也算是大赚了一笔。但夏南天坚持不肯,硬是补偿了他一笔金银,又感谢他当年仗义援手,这才保住了祖宅以及祖上产业。
夏景行为保老父不受无关人等侵扰,派了大批亲卫随侍,极尽风光招摇。
洛阳城内都听得夏老爷回来,但凡沾亲带故的都想前来相认,就连夏南星亦有此打算,还想着让兄长给寒向荣保举个小官做做,只是夏南天此行回来,并无认亲的打算。夏南星数次上门,都被侯府侍卫拦在了门外。
寒向荣前些年终于拗不过老母,续娶了一房妻室,只是为人粗鄙算计,整日跟长嫂刘氏针锋相对,虽生了个儿子,亦不知好生教导,又嫌弃寒向荣只知喝酒,闲时赋几句酸诗,她又听不懂,恼火起来还要嚷嚷:“这酸诗又抵不得饭吃,又抵不得衣穿,大男人不出去赚钱糊口,在家里喝个烂醉,算甚本事?!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嫁了你这么个废物!”
原本是听得寒家家境尚可,比之娘家强上许多的,哪知道嫁过来才发现男人无用,悔之晚矣。
夏南星倒想为儿子辩解几句,可这个儿媳妇却不是孙氏那等懂得谦让的,眼里只认得银钱,半点面子不留,婆婆管束起来便嚷嚷:“婆婆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教好,将儿子养成了废物,儿媳妇督促夫君上进,难道错了?!将来我们母子还要指靠着他过日子呢,总不能饿死吧?!”几句话便将夏南星噎的说不出话来。
她待要故伎重施,可是寒向荣如今的精气神与早些年全然不同,拉出来就是个常日意识朦胧的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