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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音被看守着的军士一步步押上了应州城楼,低头去瞧,夏芍药就站在城内,正仰头瞧着她。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被引着到达城楼正中处,齐国燕王就站在那里,正与属下谈笑风声,见到她来还客气一句:“皇后娘娘终于来了,你再拖延下去,辽帝恐怕没什么耐心了。”
“还不是夏夫人非要将自己的头面拿出来,要给本宫收拾收拾。”萧玉音到底还是忍不住吐露一句。
燕王想起夏芍药关于萧玉音是货物的理论,顿时嘴角直抽,暗道夏少东可真舍得下血本,这人不会想着要从这次谈判之中谋些什么利吧?她已经投入了万贯家产,按理说也是要对夏家在适当的范围之内有所回报的。
“皇后娘娘还是收拾收拾的好,免得辽帝以为我们克扣了皇后呢。”
燕王一句话,就让萧玉音试探的心思给熄灭了。
他这话分明是对夏芍药的所做所为并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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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楼之下,耶律璟高坐在马上,仰头去瞧齐国燕王身边站着的中年女子,“阿音——”见得她好端端立在那里,打扮的雍容华贵,气色也很不错,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身后两皇子朝着城楼上直挥手,连连大喊:“阿妈——”
萧玉音忽的湿了眼眶,“璟哥——”落到了齐人的手里,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总以为此生此世再见不到丈夫与儿子了。
她一开口,城下的辽军就齐齐噤声,只余耶律璟与两名皇子的声音。一家四口以别样的形势聚集在了应州城,实是出人意料。
城楼之上,燕王萧恪道:“皇后娘娘不必激动,好歹你们一家四口总算团聚了,我们十六州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再也盼不到亲人相聚的一天了。”
——这是安慰吗?
萧玉音听来,萧恪这番话总含着讽刺居多。
耶律璟既见到了萧玉音,夫妻二人又说了几句话,燕王便下令将萧玉音带下去,负责传话的齐兵朝着城下喊道:“我家燕王殿下道,大汗既然已经见过了皇后娘娘,也知道她凤体安康,咱们替大汗照顾了娘娘这么久,大汗是不是也应该表示表示?”
耶律璟原本一张凶神恶煞的脸都气出黑紫色了,他身后两子齐声咒骂:“无耻汉人!无耻的大齐人!打不过父汗便使奸计掳了母后去!”
可惜如今萧玉音在齐人手里,父子三人忌惮她的性命,却不敢毫无顾忌的攻城。
城上的谈判从上午持续到了深夜,火把将应州城楼照的亮如白昼,城下也燃起了巨大的篝火堆,喊话的士兵哑了嗓子,再换下一个,都已经换了十来个了。
燕王稳坐应州城头,守城的士兵用红泥小火炉烧了浓茶奉了上来,“这是小的们寻常喝的粗茶,殿下将就喝几口提提神。”
大齐提出的条件是让辽人从十六州退出去,不留一兵一卒,并且还要将两州掳去的青壮还回来,更要向大齐无辜死难的百姓赔付二十万金,否则便不肯放了萧玉音。
而耶律璟只是同意从十六州退兵,对掳去的青壮再不肯还,只道路途遥远,十万金更不肯付。
两方僵持不下,谈判便持续了三日三夜,城下待战的辽军渐渐情绪渐燥,而城上的燕王则庆幸早在数日之前便密令夏景行将日连部与羽陵部的人押至蔚州,省得万一与得到消息赶过来的耶律璟撞个正着,也防备万一打起来,城内留着一万多辽人妇女,还得分兵力去看守,也算是消除安全隐患。
到得第四日头上,耶律璟终于同意了大齐的谈判条件,赔付的二十万金减去一半,换做了十万金。
夏芍药得到消息,亲自向萧玉音道喜:“恭喜皇后娘娘能够回顾故国!辽帝对娘娘真是情深义重,不但答应退兵,还答应赔付大齐十万金!”
萧玉音听得这些条件,心下顿时一沉。
耶律璟统一大辽各部,花费了很大的力气,三年前起兵之时,辽国大部分官员同意南侵,却也有少部分官员不主张南侵,只道辽国如今发展良好,与周边各国都有贸易往来,何必非要贪图大齐江山,而置百姓与水火?
此后这些不主张南侵的官员便陆续在朝中消失了,只剩下激进派。
时隔三年,南侵计划一度得胜,最后却以皇后被掳,可汗被迫撤兵并赔付大齐十万金为条件而收尾,恐怕耶律璟在辽国的威信会大大降低,就算是她这位皇后恐怕也要面对各部的质疑。
更别提野心勃勃的王弟耶律德光,他平生之志便是马踏大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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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同光三十三年七月中,持续了三年的齐辽燕云之战落下了帷幕,以辽后萧玉音被掳,辽帝耶律璟同意与大齐和谈,最后以赔款撤兵并将两州掳去的青壮还回来这条件,换回了辽后萧玉音。
接到辽军要撤兵的消息,王光如释重负,拍着周同侄子周青的肩膀,心有余悸:“多亏了世侄,咱们才挡住了耶律德光!”
想当年王光与周同在大齐与西夏的边界上也算得两员战将,可惜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气力不济不说,锐气与雄心壮志也早已随着这些年在酒色官场中浸泡而消失怠尽。
耶律德光将周同砍于马下之后,多亏得周青就在左近,他倒是正值盛年,自小苦练枪法,此次跟着周同前来攒军功,不意伯父被辽将斩于马下,这才斜刺里一杆枪,救了王光,又与耶律德光大战一场,仍将他困于幽州城内。
城内的耶律德光听得兄长耶律璟同意撤兵,顿时恨的将幽州燕王府砸了个稀巴烂。
耶律德光花了三年的时间来攻破燕云十六州这道大齐的防线,没想到仅凭一个萧玉音,就让他不得不忍痛放弃苦苦攻打下来的城池,简直杀人的心思都有了,一瞬间对耶律璟的不理解不认同,以及对萧玉音的恨都充斥在了胸臆间。
他的近身幕僚劝他,“王爷,大汗对皇后痴心不改,这是咱们也没办法的事情,还是撤兵吧,大汗的命令不能不听啊!”也不怪耶律德□□怒交加,他部落里青壮全拉出来南侵,手底下精兵强将折损了十之六七,实力大减,就凭耶律璟一句话,三年来所有的努力都付水东流。
耶律德光上前去一脚就踹在了这慕僚的胸口,“女人!女人!萧玉音到底哪点让皇兄稀罕成这样?!我就不明白了,不过是个女人,他怎么能拿一个女人来影响国家大事呢?这可是费了多少将士的性命,才将燕云十六州这条防线突破的,结果到了最后,就因为一个萧玉音!哈哈哈哈萧玉音真是齐人的神兵利器!”他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燕王府议事大厅里,地上到处是碎瓷片以及东倒西歪的桌椅,柱子上还有刀剑砍削的痕迹,墙上的字画也被撕的稀巴烂,倒好似这间大殿遭了劫难一般。
耶律德光发泄归发泄,最后却不得不屈从于耶律璟的旨意,带着手下从幽州城里撤兵了。
等到辽人撤兵,王光正要带着人入主幽州城,没想到燕王却已经带兵赶了过来,传令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不得进城,自己带着一万人马入主幽州城。
幽州城原本就是燕王就藩的首府,在此地燕王就是老大,没有他的同意,王光也不敢强行入主幽州。原本他还可以拿夺下了幽州城向圣人请功,以掩饰自己带兵的失误,十万人马折损了六万五,如今只有三万五的残兵,但他连幽州城都进不了,如何请功?
八月中,京中圣人接到捷报,燕云十六州全面收复,两州被掳青壮返回故土,并得辽国赔付十万金;灭辽国日连部与羽陵部一万余口青壮男子,掳一万多女子及畜产所归。
燕王为手下诸将请功,首功当属定远将军夏景行以及校尉赵六,初次舍命出关,掳了辽后,为逼辽帝和谈退兵,提供了条件;还亲临辽人草原,绘制了漠北漠南山川地貌图献于帝前;二次带兵出关,灭了辽人两部,大大削弱了辽人的实力!
☆、第70章
第七十章
应州府八月初的天气,秋高气爽,街上百姓呼儿唤女,很是热闹。
自被辽军占领之后,本地百姓日子过的战战兢兢,家里有女儿年轻媳妇子的,都恨不得将女眷们藏到地窖里面再不出世。家里有青壮劳力的,更要防着辽人将青壮劳力拉了去做民伕……很可能就一去不回了。更有那家资富裕的,遭了辽人哄抢,多年积蓄化为乌有,恨的捶胸顿足,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苟延残喘下去。
自燕王收复了应州府,城内百姓总还是担心战事吃紧,应州府再次落到辽人手里,直等听到议和,辽人撤兵的消息,城内顿时张灯结彩,放起了鞭炮。
辽人撤兵收复失地的兴奋足足持续了好几日,城里的鞭炮声才渐渐消停了下来。
夏芍药住在应州客馆里,每日都要站在大门口朝着大街上张望几回,就盼着夏景行回来。
自她跟着去照顾萧玉音开始,就再没见过夫婿的身影。城下议和,夏景行没回来;辽人送了掳走的两州青壮男子以及妇人送过来,燕王带着人亲自交接,夏景行没回来;直到萧玉音跟着耶律璟离开应州府,夏景行还是没回来!
她整日站在门口张望,也知道战事虽胜,但后续安置应该也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况军中将士折损总要上报朝廷,千头万绪也得他为燕王分担,她便只能默默的计算着日子,想着夫婿大约还有多少日子才能回来,倒不曾去过府衙打探消息。
燕王忙的眼睑下一片乌青,好几日头昏脑涨没空睡觉,身边跟着的幕僚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能懈怠,要亲自带兵前往幽州,走到半道上才想起来夏芍药还在客馆候着,不由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这个夏少东真是个怪人,夏景行不知生死的时候,她日日往府衙门口站班,追着撵着跟我要个说法。现在人回来了,只是忙了些,她倒一次都不往府衙门口跑。”他这里点算抚恤银子可不正缺个算帐的好手?
幽州地处边疆,男女大防比之洛阳更为松懈,街上到处是抛头露面谋生的妇人,生的丰腴的寡妇开着酒馆,碰上吃醉的汉子要占便宜,胸前臀上出其不意的摸一把,能换来妇人拎着锅铲追出半里地去,话语跟石头一样*的砸过去,就怕攻击效果太差。引的酒馆里吃酒的汉子,街上走动的妇人轰然大笑,煽风点火,似乎生怕那占便宜的汉子被揍的轻了,大家没有乐子可看。
这等环境之下,燕王请了夏芍药去算帐,倒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只不知夏少东情愿不情愿。
派去接人的打头的是燕王亲卫队里的小队长禹兴国,带了七八个兄弟,奉的是燕王的死令,无论如何也要将夏少东带回幽州城去。
“殿下要咱们将夏夫人带回去,别是……见夏夫人生的美貌,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燕王并不曾明说要请了夏芍药去做什么,这些人久在军中,除了奉命行事,脑子里差不多都是一根筋,北地男子心思粗犷,立刻便往男女之情上想过去了。
也怨不得他们这么想,燕王妃早就带着世子回了上京城,而萧恪一直忙于战事,许久不近女色。况当初夏芍药站在儒州府衙门口追着燕王想要夏景行的下落,军中再无人不知定远将军的妻子千里送粮,竟然是个容色极为出色的美人儿。
禹兴国最初接到密令的兴奋劲儿过去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照理说,殿下可不是这般急色的男人啊!可男女之事,谁能说得清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趁着定远将军前去安置辽人女奴牲畜,燕王殿下与夏夫人亲近亲近……也算得一桩密闻了。
沿着这条思路下去,禹兴国便彻底忽略了最初燕王殿下说的那个“请”字,本着为领异办贴心事的态度,特意派了个机警的小个子军士去客馆打探,听得夏芍药准备就在应州住不挪窝,几人一核计,索性将人给绑了,蒙了眼睛扔到马车里。保兴无意中瞧见,顿时吓的魂飞魂散,还当夏芍药也碰上了辽后的事情,追的鞋子都跑掉了,禹兴国见他喘着粗气跑的跟伏天的狗似的,舌头都快伸出来了,后面留了个人缓了马儿,提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人拎上了马,主仆二人迷迷糊糊就被带走了。
留着这小子,岂不给定远将军留了条寻人的线索?!
夏芍药经过数日颠簸被绑回了幽州城,直到进了燕王府人还是愣着的。路上这些人一问三摇头,咬死了不说绑她做甚。其实禹兴国也冤,军令如山,又是这种不能公之于众的密令。因此他一路之上还特别委婉的劝夏芍药:“女子就要将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总要为家人自己的长远做打算。”简直是拿出了劝人改嫁的劲头来。
夏芍药被他说的糊里糊涂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