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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何为言少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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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识垂暮英豪
  
  孤舟垂钓
  绿蓑寒烟
  云中难寻遗迹
  逍遥去 孤舟执子
  谁人再忆当年
  她所要的不过是“绿蓑寒烟,孤舟垂钓,执子之手,再忆当年”。
  言至于此,越微人一笑,二人携手,翩然离去,空剩沧澜峰临江孤立。
  江湖上,从此再没有“红琴墨剑”的身影……
  两年前,燕少千十七岁。
  “师父,我们去闻人楼吧。”声音很雀跃。
  “闲逛,小住,还是久居?”戏谑的问话。
  “当然是久居。”理所当然的口气。
  “去做什么呢?”玩味的表情。
  “玩一玩有何不可?”同样玩味的表情。
  “那……就玩一玩吧。”诡黠的笑容浮现在越微人的俊颜上,恶趣味一览无余。
  于是,次日闻人楼出现了一对诡异的男女,那女子进门就掳了鸨母到上房,出来时闻人楼就多了一位黛姬。
  “我要在这里挂牌。”
  “哎呦喂,我的小姐啊,穿成您这样的,到咱这儿来挂牌,玩笑可开得大了!”就您头上那只钗,买下这闻人楼都不在话下。
  “那以后,妈妈你叫我穿成什么样,我就穿成什么样。”脸上写着的显然是:我很认真哦!
  “小姐啊,妈妈我是鸨母,不是老板,得罪不起贵人啊。”两滴冷汗沿着额上的纹理缓缓地流下来。
  “没事儿,我给你担着,没人动得了你。”毫不在意的样子,显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狂妄。
  “这……”那鸨母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她是招谁惹谁了,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到闻人楼添什么乱啊。
  “我还可以送你一个琴师。”素手一指,那红衣男子抱琴上前,抬头扫了鸨母一眼。只一眼,那鸨母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好利的眼刀!
  那男子见状,竟笑了起来,那一笑是灿然生辉,恍若破云而出的明月一般,鸨母又是一呆。
  “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见鸨母失神,那女子趁机发难。
  “这……这……”冷汗已由两滴变成了数道。
  “这什么这,就这样吧。”甩手扔给鸨母一叠银票,就把她扔出了门,在房内收拾开来。从此,那间房有了新主子。
  而鸨母数完银票后就呆在了那儿,整整一百万两,买下整个牡丹巷都够了,还挂什么牌啊!
  正在回忆之际,听到那人说:“微人,帮我画眉吧。”于是,接过递来的螺子黛,在那人的眉上细细地描绘起来。
  昔日,汉京兆张敞素爱为妻画眉,《汉书?张敞传》中有语如此:“……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怃’。有司以奏。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
  由此可见,为人画眉也算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可对于越微人来说却不是这样的。燕少千长眉入鬓,且眉势如刀,且锋且利,要将这样的眉描摹成柳叶般的蛾眉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要将其绘成修长的远山眉也是极难的。
  偏生燕少千是极恨红妆的,是以越微人每执眉黛便会哀叹:“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
  说实话,燕少千真不是什么美人,甚至,连秀丽都是算不上的,远不如闻人楼其他红牌那般的柔媚姣俏,反而有种难言的英气,尤其是那两道长眉,说不出的飞扬跋扈,再加上那修长高挑的身量,总之,这副相貌生在男儿叫气宇轩昂,生在女儿则太过凌厉逼人。
  可细看她的眼眸却让人觉得有几分慈悲,不错的,是慈悲,仿佛透过万丈红尘,拨开千般纷扰,用一种空灵澄澈的目光给予你无限的宽恕与救赎。
  还有那笔挺的鼻梁,配上刻薄的双唇,勾笑起来,又让你生出满心的寒意和惊恐。然而,就是这张充满矛盾的脸于不经意间已经倾倒众生。
  “这千金螺子黛画在别人脸上是锦上添花,画在我脸上却是糟蹋作践了。”燕少千不咸不淡地看着镜中经过细心修饰的眉目,甚是不悦,总觉得那飞扬的双眉失了原有的气势,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挂牌也要有挂牌的态度,你那副颜面倒像是别人铁定被你嫖。这样的远山眉才有点低眉顺眼的样子。”依然很温柔,但多了三分教训,两分调笑。
  “是是是,越大人说的是,小的记下了。”装成一副狗腿的样子,燕少千说完又狂笑起来,豪放得教男儿也自愧不如。笑罢,就盯住越微人,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微人,你的那才叫远山眉呢。”说着神思便缥缈起来。
  那时他们还住在慕华峰上,有一次,越微人临风望岳,曾吟过这样几句词:
  遥看春山隔闲云
  烟笼百里
  峰如柳叶轻颦
  群山连绵似黛眉
  她当时只道了一句:“山远如眉黛。”
  如今就将下句补上,遂道:“黛眉如远山。”微微一顿又感叹道:“微人的眉是真的美到了极致啊,远胜慕华七十二峰的连绵之势。”
  听到此处,越微人甚是无力,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而那人见状,反而更加得寸进尺:“果然啊,是有点低眉顺眼的温柔样子呢。“
  无奈地摇了摇头,越微人叹着气回了远心小筑,“不成器啊,不成器,我越微人怎么会有这般桀骜不驯的徒儿?竟有胆子调戏师父!”
  
  




第三章 美人殇

  眼见着那一袭水葱似的青绿消失在湖心亭,燕少千几不可闻却又很认真地说了句“再怎样清丽,修罗王还是红衣最妙。”随后,思绪越飘越远,竟转到十三年前的七月十五。
  无人不知鼎盛一时的慕华山庄在那一夜后从此销声匿迹,但鲜为人知的是:那“血染慕华峰的壮举”竟由莫大庄主座下第一人——莫渊速所为。不过,那一切,燕少千是知道的,准确的说,燕浅黛是知道的。
  因为就是同一天略晚的时候,血染衣冠的莫渊速从曾经的“天下第一美人”孟燃嫣的纤纤十指中救下了年仅六岁的燕浅黛。
  从此,世界上没了莫渊速与燕浅黛,多了越微人和燕少千。
  说来也奇怪,燕少千的母亲正是“天下第一美人”孟燃嫣,可她竟没传到半分“梦娇娘”的美艳,以致十三年来,越微人每每端详她的颜面,就会发出这样的感叹:“难怪她要杀你,根本就不是亲生的嘛!”
  事实却是她确实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而当年的孟燃嫣乃是“闻人楼自古第一人”,是闻人楼建立至今出现的最美的女人,单那“梦娇娘”三个字就足以想见她的美艳。
  曾闻说东家之子美色夺人,先秦名家宋玉如此赞之:“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又有美如洛神者,得陈王曹子建倾慕,叹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象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然而有一种美可以超越肉体的束缚,只惊鸿一瞥便教人魂牵梦萦,自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孟燃嫣便是如是的美人。从没有人可以这样一颦一笑全是艳光,举手投足都是丽色。那十二分的风情早就入了骨、浸了髓,连带着怒颜都透出别样的旖旎。
  当年,“勾栏状元”百里风有幸博得佳人一怒,一见之下引旧人小令盛赞:
  喜容原好
  愁容也好
  蓦地间怒容越好
  一点娇嗔
  衬出桃花红小
  有心儿使乖弄巧。
  
  问伊声悄
  凭伊怎了
  拚温存解伊懊恼
  刚得回嗔
  便笑把檀郎推倒
  甚来由到底不晓
  要只是形容姣好,风情万种,风尘之中如此美人倒也不少,孟燃嫣未必就当得起第一的名号。她最美的不是笑靥,不是怒颜,不是留恋回眸,也不是薄愁蹙眉。她最美的是声音,更难得的是她懂得如何将自己的一腔才情融入浅吟轻叹的词曲里,就连梨园前辈柳陵郁也不得不叹服。
  柳公子乃当世名伶,体态风流,歌喉婉转,还有那一身傲骨,备受骚客推崇,有诗为证:
  惊闻绕梁音,人间几回谋?
  丝丝引风烟,勾月照西楼。
  弦上何人泣,佳卿可知否?
  却是一腔恨,冷眼对王侯!
  而他对“梦娇娘”的曲则是赞口不绝:
  长歌一首绕回廊,围城空觅俏琵琶。
  原是陈朝亡国曲,温柔暗掩敌杀伐。
  也只有这样一个能将温香软玉添上绝代才情的女子才配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然而,世人眼里的绝代美人,在燕少千眼里却是只是个为情痴傻的女子。
  幼时的燕浅黛每日醒来看到的便是沐浴在晨光中的娘亲,带着痴妄的眼神遥看北面的皇城。那朦胧中有些虚无的侧影,似有千般言语万般风情,即使三千青丝失了金钗玉饰,发瀑轻垂也无风自动。
  然而那空洞的双眸只要见了自己就充满了强烈的情愫,有时惜如珍宝,有时恨若宿仇。温柔时,眉眼如画,目光缱绻,唇边浅笑,揽尽人间春光;怨愤时,满面凄凉,双睫沾泪,云鬓纠结,肃杀满园秋色。
  她是一个美丽的人,是一个有才的女人,是一个痴心的情人,却独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虽然她可将十二史中的典故娓娓道来,但她只是想告诉燕少千:古今多少事,百年后,都付笑谈中。
  尽管她能让佛陀语内的深意显而易见,但她只是想让燕少千断情绝爱,不要步她的情劫后尘。
  她甚至会在某一刻,突然厉声责难:“为什么要长得这样像你父亲!”若是燕少千无语相对,她便会用凌迟般的目光注视着她,然后潸然泪下,痛斥:“果然不愧是父女,一样的冷血无情!一样的无动于衷!”那时的燕少千总怀疑有一天自己会死在那样的目光里。
  然而,事情却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犹记得,那一日的黄昏,夕阳将天幕染成了胭脂似的酡红,仿若酒后娇憨的少女脸上显露的轻浅醉态,栖身的鄙陋之所也被镀上了一层金子样的辉光。
  她如往常一般遥望着北方,喃喃低吟出缠绵的词曲:
  梁上燕,院中蝶,只羡鸳鸯戏白莲。
  胭脂淡,娥眉残,细补容妆与君别。
  为君忆尽妙华年,为君了此浮生愿。
  还记青山螺子黛,君曾提笔描红颜。
  那个所谓的“君”,燕浅黛是知道的,是她的父亲——肃王燕礼慈。肃王广有风流之名,自然也是“梦娇娘”的入幕之宾。才子佳人也罢,逢场作戏也罢,一朝心动,情丝纠缠——难挽。
  可是,青楼贱妓如何配得起皇家威仪,纵有万千姿色也敌不过侯门似海,欢喜时错也是对,薄情时对却是错。扬手挥就,佳人出府,自此流落街头。谁知天意弄人,情根深种,珠胎暗结,十月怀胎,终得一女,眉目清浅,遂名“浅黛”。
  关于自己的身世,燕少千只知道这些,至少,孟燃嫣是这样说的,世人也都是这样认为的。至于真相,谁在乎呢?又有谁知道呢?
  年年岁岁,时光荏苒,燕浅黛越发的显出那人的样子,爱恨纠结逼得孟燃嫣几欲成疯,终于在那一夜再也忍受不住,杀意顿生。云鬓散乱,表情凄厉的孟燃嫣就这样伸出双手,妄图扼住燕浅黛的脖子。
  飞奔的孩童如何逃得过疯人一个,纤纤十指攀沿而上、渐渐发力。就在燕浅黛眼中的圆月显出血色的那一刻,颈上的力道猛然一松,只见孟燃嫣萎然倒地,心口处鲜血汩汩而流。抬眼的一瞬,双目被一片诡异的红色充满,然后,就见到了那个注定与她纠缠一生的人。
  衣冠染血,双目赤红,手执长刀,肃杀傲立,这便是燕浅黛眼里的莫渊速了。她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想起八部众里的修罗王,高贵,却可怜地沉溺在杀孽里,永生不得救赎。
  “他真可怜。”她在心里小声说着,同时,眼中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悲悯。不是同情,不是害怕,只是悲悯,无关乎身份,无关乎地位,甚至,无关乎情感,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仿佛透过万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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