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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察入微,算是融帝辩才无碍、四两拨千斤之外的一样拿手好戏吧?”越微人也一样勾出一个晃人神思的笑容,挑眉相问。
“红袍客谬赞了。”
“无妨,那敢问融帝现下使的这招离间计,为的又是什么?”凤尾般的眼角,吊起十二分的风情,慵懒的低音愈见醇厚。
“难道做三十七叔的,为了困住爱侄连兄弟重臣都弃之不顾,这是亲缘使然?”
又是一问,正中红心。只是被问的人内心忐忑,发问的人妒火中烧。
方才越微人经燕礼恭一问算得上茅塞顿开,不过那又如何,就算他爱上了自己的徒儿又怎样?总不比眼前的融帝更为荒唐。
可两个争锋相对、争奇斗艳的男人似乎忘记门边站着一个他们同时深爱的女人。
第三十二章 无情恼
“你们两个说完了吗?”没有任何波动的声音,燕少千觉得很疲惫,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来了长安。
她向来推崇一句话:“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现在,她自己的状况便是那庸人。十九年来,她从未有过烦恼,其一是越微人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其二便是她明了:什么是放下。
燕少千以为这世间最慈悲的是佛陀,然,最无情的也是佛陀。
就算释迦摩尼广有大爱,可这样的大爱没有人消受得起,于是分给芸芸众生,每人一小份,倒也算端平了满水的碗。
但这一小份又有什么用?是能做衣穿,还是能当饭吃?
都不能,因此,不如无爱。有句佳词:“多情反被无情恼。”也是一样道出了无情之妙。
当她还是垂髫小儿之际,孟燃嫣便已将这无情的种种好处耳提面命,喋喋不休的背后也算是一颗拳拳爱子之心:绝不能让她重复自己的路。
人言道:“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那样的纠结,她不愿这生来便遭封印的孩子也来承受。
那么这样苦心经营的结果是什么呢?是成就了燕少千一颗慈悲且无情的心。正如同现在,越微人与燕礼恭的对峙只让她觉得疲倦,别的,尚未可知。
她甚至不感到吃惊,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叔叔,可她毫无触动。那又怎样呢?那是他们的事,她又不是神,任如何也管不住别人的心,管好自己才是王道。
“既然都说完了,微人,我们走吧。”那样的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勾不起她的一份在意。
越微人在那一瞬突然有了一种深切的悲哀,诚然他是了解燕少千的,所以他明白这样的平静是真正的平静,与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是截然不同的,他的少千有一双无情的慈悲目,却也有一颗无情的铁石心。
燕礼恭虽与燕少千所处时日短暂,但他是怎样的通透心思,怎会不了解眼前这女子的意思?
是的,她不在意。
就算他为她弑尽天下人,她该怨愤的依旧怨愤,该无视的依旧无视,该感激的,她也毫不吝啬,自会竭力相报。
不过,你若是想多要这应该之外的东西,哪怕是一分一毫,就算费尽心力也一样毫无用处。而现在的她如真正的王,只静立一角、只言片语,便教人胆战心惊。
燕礼恭陷在一个无望的棋局里,却想起了这样一句“不破不立”,然后,一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勇气油然而生。
他深深地知道:只要燕少千离开了爻园,甚至不是皇宫,只是爻园,一出此门,便再无相见之日。
你可曾闻说:锦凤朝阳,唳鸣九天?燕礼恭太明白:一旦燕少千决意离去,便是昂首对日的锦凤,九天重楼都困不住她,更惶若这小小的大暨天下?
且不说她的帝星命盘,就那种不见伊人的寂寥便让燕礼恭心惊,于是,他开口了:“你不能走。”顿了须臾,他又改口道:“你走不了的,半月相在一天,你就走不出这爻园一步。”
看似简单的改口,燕礼恭牺牲的是一个帝王的自尊,然,这样的牺牲在此时的燕少千眼里什么都不是,当她决定要走后,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她。
那一次,越微人没有,这一次,燕礼恭也不会有。
她撩起锦袍的前襟,就这样迈了出去,甚至,连一个讥诮的眼神都已是多余。越微人跟在她身后,修长的远山眉紧紧地锁着。
而她的另一条腿却久久没有迈出,燕礼恭低沉的声音复又响起:“不要走,否则,等着你的只有无止境的痛苦煎熬。”
“天地为炉,何处不煎熬?”燕少千微转过头,对着燕礼恭的侧脸上飞扬的长眉上挑,恰如舒展欲飞的凤凰翅,“你以为就凭区区半月相就能教我惟命是从?简直是笑话!”
固执地朝外走去,痛,但不愿停止。反正都是煎熬,有何必在乎于何处受煎熬呢?要她做笼中鸟、瓮中鳖,不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而她依旧没有走远,因为燕礼恭牵住了她的衣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痴痴地看着她,一阵欲言又止后,终是说出了那句令自己万劫不复的话:“朕,爱你。”
晴天霹雳!
一句话,由别人说出口、由自己猜测所得与由那人亲口对你说出来,三者之间内涵迥异。
旁人告知,心性豁达者可付之一笑,权作玩乐;怯懦者可自欺欺人,视为谣言;推测而来的就更显其怀疑之深,信也可,不信亦可;只有那人真真切切站在你面前,实实在在说出那句话,则言之凿凿,不可不信。
“求你,不要走。朕把大暨给你,只要你留下来。”黑暗的死神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然而,面对燕少千,这一切毫无意义。
“我不要你的江山,我也不稀罕三十七叔的爱情。”饶是震惊异常,燕少千依然故我,那“三十七叔”四个字极轻却重重地砸在了燕礼恭的心上。
他几乎已经快要成功地忘记眼前的这个人与自己还有血缘的牵连。拉扯着衣袖的右手松开了,而那琉璃样的双眸在明月清辉的映衬下却晦暗不明起来。
那只青白几近透明的手伸入了腰间系着的锦囊里,取出来时可见手背隆起一块,那小小的球苞顺着经脉缓缓迁移,诡异到了极点。
燕少千背对着他,不知发生了什么,而站在他身侧的越微人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怒火瞬间暴涨,真气鼓动,挥手便是一掌,毫无还手之力的燕礼恭直直飞出十余丈,落在地上时,口中喷出的鲜血令血腥味已经散去的屋里又有了几缕腥咸的味道。
“咳咳,朕得不到的,你也别想。”空洞的笑声回荡在爻园的主屋内,带着满心的怨毒、不甘,还有一份自暴自弃的嘲弄和无可言说的辛酸。
既然她要走,那便走吧。就算她走了,又怎么样呢?母蛊已经被他种在了自己身上,她就算走到天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微人,他做了什么?”燕少千对越微人的动怒感到十分不解。
“没什么。”越微人不愿再纠缠下去。
“没什么?少千,你可知你颈上的蛇鳞是怎么回事?你要不要照照那铜镜,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躺在地上的燕礼恭尖酸地发问,一个接一个,他那指节修长的右手遥指着门边的龙凤呈祥雕花镜,像是一个莫名的邀请。
燕少千原是不想理会,可越微人微变的表情引起了她的注意,走到铜镜前站定,她见到了一个妖异的女人:暗红的长发,直直的垂在身侧,如同深沉的红莲业火;幽绿的双眸,每一道眼光都是莹莹的绿;颈间有明显的蛇鳞,闪闪的折射着今夜的月光。
“怎么回事?”压抑着对这影像的厌恶,燕少千强作镇定,她没有转身,只是看着镜中人影,问向不远处一身红衣如血的越微人,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正在微微颤抖。
越微人无言以对。
然,燕礼恭恰恰相反。
“怎么回事?这还看不出来吗?你的元神是巨蟒,摩呼罗迦神的真身,力量之神的转世!”面色惨白的燕礼恭满脸戏谑的笑意,那嘴角边的一道血痕更添邪恶的讥诮,“这就是你师父,你最在乎的越微人不也一样欺瞒着你?世间对你最真的,也只有朕!”
燕少千对燕礼恭的话置若罔闻,依旧冷静地发问:“怎么回事?”她要听越微人亲口说出事实,她不敢相信平凡的“墨衣剑”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帝星,再摇身一变又成了八部众摩呼罗迦神的转世。
“少千,他说的是真的。”不忍欺骗,那便只有据实以告,“明日午夜之前,若还没有取出半月相,帝气王蛊便会令你现出真身。”
“这么说,我是个不人不鬼,非仙非妖的怪物?”八部众虽是神身,可终属“非人”,燕少千猝然转身,直直看向越微人,扬起的长眉飞刀一般刺伤了人心。
“少千,你冷静一点,为师会救你的,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如同小时候的哄骗,越微人的声音里满是温柔与宠溺。
“哼,你怎么救?出了这爻园,离朕百丈之外,她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燕礼恭如今是纯粹地看热闹,而他厌恶这戏里的男人,唇角又是不自然地勾起一个嘲弄的浅笑。
“引蛊之术,想必你是听说过的,不知你以为凭我的功力,可不可以做到呢?”越微人亦是浅浅一笑,灿然如雪,恍若破霁而出的冬阳,灼灼地晃了燕礼恭的眼,而他的话才是真的教人胆战心惊。
第三十三章 悔不该
“少千,留在爻园,明晚为师来接你。”和风细雨般的声音,与对燕礼恭的冷然刻薄全然不同。
“一起走。”不愿意再面对那个半躺在地上的男人,燕少千只是简单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向。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如今的燕少千虽然不似初来长安时那般天真任性,但骨子里对越微人的依赖是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摆脱的。在最危险、最难堪的时候,有一种直觉会指引她乖乖待在越微人身边,因为:只有那样她才是安全的。
“不要任性,待在这里,明晚为师就带你回慕华山庄。”虽是商量的口气,但越微人的话是不可更改的。
“一起走。”燕少千固执依旧,她不可以留在这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燕少千此时最怕的是自己的影子。
“少千。”越微人此时心急如焚,饶是耐性奇佳也忍不住压低了嗓音,他还得抓紧这仅剩的十余个时辰回天枢阁交代些事情。
燕少千听得他的叫唤,飞扬的长眉紧蹙,依旧只有三个字:“一起走。”
此句一出,越微人红衣翩跹,艳影飞袭,曼妙一指击在燕少千的腰侧,顷刻便教她失去知觉。燕少千固执起来,就是死也不会改口,如此,便只有这样让她昏睡在这爻园里。
“看好她,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自然而然地吩咐燕礼恭,复又觉得不够,遂多加了几个字:“九门提督。”
话音刚落,转眼人已离去。
次日的早朝又恢复了正常,只殿上沉默不语的融帝令众朝臣不敢放肆。
燕礼恭咳嗽了两声,内伤未愈、面色苍白的他双颊上显出几分微微的潮红,低沉的声音在乾元殿里幽幽地回荡:“昨夜,朕于爻园遇刺,韩太傅与肃王具在,护驾身亡,燕侍卫现下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朕想问一问,朕的九门提督干什么去了?”
没有人敢回答,清晨的乾元殿里充满着的是黑暗的气息。
“朕的长安就是这么容易进出的?朕的大暨皇宫就是这么容易进出的?”一连两个轻轻的发问,更将那种黑暗气息加重了几分,殿下众人皆有暗无天日之感。
“既然众卿都没什么可说的,那就退朝吧。”右手一挥,燕礼恭冷冷地一瞥,突然注意到一个忽略了许久的人——“幽都侯”燕肆湖,顿了顿,复又说道:“肃王殿下护驾有功,追封:文孝肃忠王;韩太傅多年辅政,劳苦功高,赐谥号:文定,追封:文定公。”
口谕方毕,内廷总管太监李桓一声高喊:“退朝。”燕礼恭匆匆离去,留下殿内一干朝臣冷对乾元殿的暗无天日。
回到爻园的燕礼恭径直入了主屋,那张花样繁复的紫檀雕龙玉凤床上正躺着昏迷的燕少千。
站在床头,挑起珠帘,燕礼恭看着模样大变的燕少千,硬挺的剑眉不自觉地挑动了一下:如果此时杀了她,岂不是可一了百了?
如果她死了,帝星消失,紫薇入命之势顿消,他的帝位便能固若金汤,丝毫不会有任何差池。
如果她死了,越微人心痛之下,天枢阁必会毁于一旦,原是为燕少千布的一招棋,伊人已逝,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江湖必是一片祥和。况且凭越微人的性子,必不屑杀自己泄愤,如是甚好。
如果她死了,自己是不是也算得上是“拔慧剑,断情丝”呢?为帝王者,须得无情无义、断情绝爱,他又怎能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就放弃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