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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缝纫机回古代-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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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师徒几人聚在一处点灯作业,小丫头们都聚精会神地穿针引线,毕竟是要做自己第一批赚钱的货物,没一个不认真对待的。阿香动作麻利,做完了自己的份例,还想再多做些,去库房见艾绿的料子用光了,便裁了几尺青白的回来。

    她把布料裁成长条,打褶做边,刚缝了几针,就被芝姐儿叫了停:“你住手,谁让你用这块料子了?”

    阿香被骤然响起的声音唬了一跳,差点扎了手,正挑了眉毛要回嘴,见芝姐儿罕见地冰着一张脸,一时愣住了。

    芝姐儿趁她怔愣的空当,提高了嗓门指责道:“你学了这半年,连青绿也分不清了?图册子上是这颜色么?”这话一说,连另一端的大师傅们都放下了针线看过来。

    阿香被这一通质疑砸过来,只呆了一瞬,又立马恢复刺头儿性子,摔下针线叉腰道:“这俩种颜色相近,库房里没有艾绿了,我就拿来垫补了,这值当甚么,要你来挑刺儿!”

    晚上油灯昏暗,这两种颜色确实相近,是以一时也没人发现。芝姐儿长时间和颜色打交道,自然眼色更毒辣些,正好逮住了这个机会,要当众锉一锉她的锐气。

    “东家三令五申不得随意篡改,这些话你都当耳旁风么?难道你觉得自己本事大了,比东家和师傅们还强些不成!”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阿香立马急了,见不远处几个师傅都似笑非笑看着她,顿觉脸上火烧,撸起袖子就要扑上去挠她,又被旁人死死拉住了。

    芝姐儿见她这副德行,冷哼一声,借了这个机缘,把接下来的话说得字正腔圆:

    “平日里咱们姐妹相处,少不得有磕牙碰齿的时候,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指出来我必改。可若是像她这般无理挑事,坏了规矩又不肯悔改的,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芝姐儿先礼后兵,把阿香做的那件衣裳挑起,冷哼一声又掼下,拍拍手道,“阿香基本功不扎实,这次出货就罢了,再回去磨砺半月,何时心性儿稳了,火候到了,再交货来。”

    “你算甚么东西,这事儿轮得到你说嘴?”阿香气急,指着芝姐儿跳脚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晚上连个袖子都缝不出来,还敢在我们面前摆谱?”

    芝姐儿到底不如阿香泼辣,且自家手艺不硬也是事实,被她这一番讽刺,当下就有些结舌,却依旧镇定了心神,冷笑道:“你若不服,就拿着你做的东西,去东家面前哭,看她还理你不理!”

    阿香气得胸膛起伏,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跺着脚往另一头搬救兵:“师傅,你们来评评理!”

    蔡大婶把手里的线打了个结,用小纱剪铰断线头,抻平了衣裳道:“有没有理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丫头倒是够闹腾的。”

    胡染娘把手中的草根子研碎,直起腰揉了揉脖颈,对着阿香道:“你裁下来的那块青白,原是备着下月做新款的,现在缺了几尺,到时候拿甚么补上?”她到底是更向着芝姐儿些,忍不住开口帮了腔。

    另一个师傅听了这话却有些不乐意了,平日里她也跟阿香走得更近些,也插了一嘴:“这值当甚么,咱们做衣的时候省省也就出来了,这里头的门道,染娘师傅怕是也不清楚。”

    原本是小学徒之间的一场斗嘴,渐渐引发为师傅之间的较劲儿。招娣眼看形势不好,忙走出来调停:“哎呀呀,不过是我们小姐妹玩闹,哪里真到急赤白脸儿的地步,天儿不早了,炉子里的炭火也燃尽了,不如早些窝被子里去,明儿个还有许多工要赶呢。”

    当下给芝姐儿使了个眼色,又瞅了瞅胡染娘,芝姐儿会意,先去劝胡染娘回去歇息了。

    这事儿直到第二日才传到夏颜耳朵里,招娣把话掐头去尾叙述了一遍,虽是轻描淡写几句,却让夏颜皱起了眉头。

    以往她没指派固定的师徒传承,一是因为手艺人收徒都有讲究,这些学徒是欢颜招进来的,不是师傅自己挑的,强塞过去怕不合他们心意。二是怕师徒抱团,欺压别人,挑拨是非,如今看来,这一趋势怕是已露了端倪。

    “往后你盯紧些,看看可有徒弟巴结师傅,欺压其他学徒的事儿,”夏颜吩咐了一句,又点拨道,“这回阿香的货暂且不扣了,照常出货,浪费的料子从她工钱里扣,你再去提醒她遵守规矩,再罚她每日多练半个时辰扎花。”

    招娣领命去了,又把芝姐儿叫了过来,夏颜坐在椅子上,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严肃神色:“昨日之事,你可知错?”

    芝姐儿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是我太孟浪了。”

    “不仅如此,你最错的地方,是自身不硬还仗势欺人,”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可夏颜也不打算再照拂她的面子了,她不知轻重,就得拿话激一激,“阿香有句话没错,你自个儿的手艺比不得人,还强行惩罚,这就不妥当。你越过了在场师傅们,越过了我,扣下她的货,这又是哪里的规矩?”

    芝姐儿捏紧了手指,抿着唇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夏颜没有理她,把抽屉里的钱袋子拿出,交到她的手上:“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你逐个发下去罢。”

    芝姐儿收紧了钱袋子,福了福身子,临出门前,夏颜又叫住了她:“昨日你没露怯,很好。”

    只这轻轻一句,却让芝姐儿憋了许久的眼泪溃堤,她拿出帕子胡乱抹了一把,咬紧了牙点点头,提着裙裾去了。

    这次芝姐儿虽然急躁了些,可到底也在小学徒间立了威信,以往人人都能踩她一头,现如今都收敛了许多。

    夏颜提起笔,在消寒图上描绘了一小片花瓣,再过十日,便是除夕了。

    可就在年关下,出了一档子大事儿,让大惠朝这个年也过不安稳了。

    海防营一纸急报快马加鞭传到御前,东边倭寇来犯,边防军情告急。

    东海离凌州不远,新造的两艘战船去年也下水了,景帝当即调遣军令,命凌州火速支援。

    这几日城里人心惶惶,茶楼酒肆间谈论的都是此番战事,而战报也是一日急似一日,十万水师竟被两万散寇击得溃不成军,各军机大臣也是绞尽脑汁却无计可施,直被景帝骂得狗血喷头。

    何漾这几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连歇宿都在衙门里囫囵了事。东边战事吃紧,国库负重,自然就要与民征税,凌州被摊派到五千两银子的份额,无论官民,都要出一份力。这几日何漾跑遍了各大商铺,挨家挨户征收税利。

    这日正巧征到了欢颜铺子里,他一进屋,就看见夏颜伏在桌案上描红,细细地指尖捏住笔杆子,轻点勾勒,嘴角微笑,侧颜柔美,连日来的焦躁在这一瞬间消弭了。

    夏颜听见身后一阵咳嗽,回头一看,就看到几日未见的何漾,站在门口朝着她笑。

    连忙丢开了笔,跑到他跟前细细打量,人消瘦了一圈,每说一句话就要眨一眨眼睛,瞧上去像是许久没睡了。

    “正是饭点儿的时候,你在我这儿吃过再歇个晌罢。”夏颜把十两银子交过去,又吩咐厨下多添两道菜。

    何漾却揉了揉睛明穴,摇摇手拒了:“不得空了,今日还要再走几十铺,也不是家家都如你这般爽快的,少不得还有一通嘴皮子要磨。”

    “战事如何了,我们可要趁早做准备?”

    “不乐观,也不必担忧,这些倭寇成不了气候,大雪封天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抢掠,等尝了甜头就会退了,圣上亲布的神威营还驻扎在北面,城里是无碍的。”

    何漾匆匆叮嘱了两句,又收拾了两块干饼子,补了一囊水就往风雪里去了,一路走一路咳嗽的声音,像锥子般扎到她的心上。

 第58章 收徒

    丽尚坊的大掌柜卷了卷下巴上稀稀拉拉的胡须,提笔在账目上写了几个字,待阴干后合上账本,手指抚了抚册面上的雄鹰图纹。

    店门口入了一个人影,掌柜的眼疾手快把帐册收到了柜台下,抬眼一瞧立刻堆起了笑脸:“哟嗬,甚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县丞老爷。”

    何漾握起拳头在嘴边轻咳一声,眼神往四周一扫,清了清嗓子道:“还能是甚么风,西北风。”语毕简略说明了来意。

    大掌柜一听要交税,立刻苦了一张老脸:“哎呦我的大老爷,这大年下的,放出去的货款还没收回来,正是最缺钱的空当儿,哪里能腾出手来交这个,您行行好,宽限两日可使得?”

    “旁的无需多言,先把你方才的账册给我盘盘,”何漾指了指柜台下面,冷哼一声,“就是方才那本靛蓝书封的,别拿以往毛边纸的那本唬弄我。”

    掌柜的惊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珠子转得飞快。

    “怠慢了县丞老爷,请您莫要怪罪,敝店掌柜不懂规矩,我替他告饶了。”一腔慵懒细绵的语调响起,何漾回首一望,只见晚晴一袭藕荷色镂金百蝶袄,领边袖口缝着兔毛,额上罩着一顶昭君套,扶着楼梯扶手,摇曳生姿下楼来。

    她走到何漾近前,微微仰起头,丹唇轻启道:“上回咱们相见还是月前,因令妹之事不欢而散,想不到今日又重逢,您说是否为天意呢。”晚晴细眉一跳,韵意绵绵望了何漾一眼。

    何漾微微后退一小步,别过脸道:“在下今日前来,是为海战征税一事,姑娘不必闲扯旁的,兹事体大,还请贵店勿要推脱责任。”

    “在何郎心中我是这般不识大体,蝇营狗苟之人吗,”晚晴眉间微蹙,一副委屈的表情,“国之有难,我虽一介女流,也有为国分忧之心,况且我与何郎相识已久,多蒙照拂,自然不会让你为难。”

    说罢就从账上划拨了十两银子,亲自交到他的手上,离开时指尖似有若无地轻划过他的掌心。

    何漾手握成拳,把银子收好,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开。

    “何郎,他日再见,也许你我会尽弃前嫌,把酒言欢,重温往日之景。”

    何漾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立得笔直,声音冷冷清清道:“往事已矣,烟消云散,姑娘还应往前看。”

    “那可说不准,”晚晴轻声一笑,将纤纤玉手覆于唇上,天真烂漫道,“也许有朝一日,你还会对我……感激涕零。”

    何漾勾唇一笑,没再理会,重新将大氅上的帽兜戴好,往下一个商铺走去。

    雪水浸湿了鞋袜,一双脚早已麻冷僵硬了,他赶回去时,就见夏颜在衙门口踱来踱去,风雪吹到她的脸上,鼻尖脸蛋冻得通红。

    他快步往前走去,解下披风大氅,从后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撒气般捏了捏她的胳膊:“这个天儿也敢在外头乱转?”声音中隐含怒气,拉起夏颜就往衙门里走。

    门房里烧着小煤炉子,秃头门子窝在椅圈里打瞌睡,见县丞老爷大步流星入内来,唬得一个激灵醒了。

    何漾眼神都没扫过他,直接甩了一袋钱过去,沉声吩咐:“你去拢两个火盆来。”

    门子领了钱,缩头哈腰往后厨跑去,刚钻进冷风中,就猛打了一个喷嚏。

    夏颜入了屋内,骤然暖和,鼻尖一痒也憋不住打起了喷嚏。何漾拿滚水把陶碗烫了,倒了小半碗浓茶递过去,让她捂手。

    夏颜觑见他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快,便慢慢磨蹭了过去,眯起眼笑笑:“我才来了一盏茶功夫,你就到了,莫不是咱俩心有灵犀,让你归心似箭了?”夏颜动了动食指和中指,模仿两条腿跑步的样子。

    何漾紧抿的嘴唇弯了弯,眉宇间也舒展了开来,他点了点她的额头,轻叹一声。

    “我来只是想说一声,我在衙门后头的客栈里替你订了一间房,你忙乱起来这些琐事就顾不上了,衙门里连个热炕都无,你夜里可不得受冻,今儿个咳嗽如何了?”

    何漾喉咙一阵刺痒,强忍着轻咳了两声,哑声道:“无妨,不两日即可痊愈。”

    “冬日受寒可不是小事儿,若是寒气入内,待明年春发时,可不得大病一场,”夏颜把手中两章银票递过去,搓了搓手哈气道,“这个月四百两还你,还有一月就还清了,征税如何了?”

    秃头门子把火盆端了过来,又带了两只地瓜丢尽炭盆中,呲着一口黄牙道:“天儿冷,吃个地瓜垫巴垫巴,小的那儿还有新酿的黄封,老爷可要来一壶?”

    “不必了,你往快班屋里把小龙叫来。”何漾又吩咐了一声,那门子听令恭恭敬敬去了。

    “这些门子平日里最会捧高踩低,瞧他这副谄媚样儿,看来你在衙门里很有派头?”夏颜坐到椅子上,伸直了腿儿晃荡着。

    “被我整治了两次,才老实了,”何漾也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掌心,感觉到渐渐回温的热度,才放下心来,“商税上还缺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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