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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疾-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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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俜愕然:“你怎么晓得?”
    他虽然住在府中,却又是远离侯府的,根本不与府中人来往,在养心阁上课,除了童玉娘和他们三个学子,就只有身边几个丫鬟,谁会告诉他这些?
    沈鸣云淡风轻道:“听说的啊。”
    听谁说啊!不过伶俜见他也没打算细说给自己听,也不好追问。
    沈鸣领着她在院子中的石凳坐下,因着天色已暗,福伯赶紧在院子里掌了灯,又给两人沏了热茶,见沈鸣将伶俜的画卷在石桌上展开,笑道:“世子夫人让世子看画,那可算是找对了人。咱们世子自小在寒山寺学习丹青,我看画艺比宫廷画师还厉害。”
    沈鸣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道:“福伯,你就少夸我了!”
    伶俜倒是很认真,起身站在他旁边:“世子,那你看看我这幅画要怎么修改?”
    沈鸣目光在那简单的画作上扫了一眼,不紧不慢开口:“万物皆有灵,丹青之术讲究的不是画形,而是画魂。”
    见伶俜抬头茫然地看看他,有些暗自好笑,他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讲这些大概是听不懂的。想了想,他又道:“每一株花草树木的形态都不一样,可你画的枯荷,虽然各有不同,但乍一看却又好像差不多。”
    被他一说,伶俜瞅着这画,还是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明明都不一样,但看起来就是差不多。
    沈鸣见她低头认真思索的模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伶俜这回是真不知道,摇摇头一头雾水看他。
    女孩黑沉沉的目光清澈如水,沈鸣轻笑,柔声道:“因为你的画没有主次。”
    伶俜在低头去看自己的画,恍然大悟。
    沈鸣道:“你跟我来!”
    说罢,他起身往院后走去。伶俜不知所以,乖乖跟上他。
    他引着她来到这屋子的后院。小小的一个院子,竟是一个温室,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冬日时分,却红蓝绿紫开得正艳,许多花儿伶俜都叫不出名字。
    她到底是个女子,看到这些奇花异草,顿时惊讶地张大眼睛,不由自主赞叹出声。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别院,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小方天地。
    沈鸣看他睁大眼睛的模样,笑了笑,走到前面一株铃兰前蹲下:“你看看这些花,每一朵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但给你的感觉是一样吗?”
    伶俜在他旁边蹲下,一串铃铛模样的白花垂下来,明明每一朵都差不多,但就是感觉少了任何一朵,都会影响这串花的美态。
    沈鸣娓娓道:“一花一草有主有次,才会相得益彰。”说罢,朝伶俜看过来,“你明白了吗?”
    伶俜心道沈鸣原来是如此风雅之人,她眉眼弯弯笑着点头:“好像有点明白了。”
    说完,她余光忽然瞥到旁边一株结着白色花苞的小灌木,好奇问:“世子,这是什么花?”
    沈鸣随口道:“昙花。”
    伶俜眼睛亮了起来:“就是只开一夜的月下美人么?”
    女孩儿明亮的笑容,让沈鸣忽然觉得好像有些混沌初开的明媚,他勾唇轻笑:“没错,你也知道?”
    伶俜眉眼弯弯,连连点头:“那这花什么时候开啊?”
    她见着已经含苞待放的样子,委实好奇。
    沈鸣朝那昙花看过去:“应该就是明天晚上。”
    伶俜则转头看他:“那我可以来观赏花开的过程么?”
    她眼睛里写满了期待,让心情莫名晴朗的沈鸣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花观赏得差不多,沈鸣带着伶俜回了外院,让福伯拿来笔墨。因着是冬日的暮色中,有微风吹过,伶俜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沈鸣见状,微微皱眉,顺势将站在他身旁的她,拉下来坐在自己腿上圈住。又将笔交给她,握着她的手,细细指导她在本来的画卷上添笔。
    即使伶俜觉得自己年岁尚小,但这样的姿势也委实太暧昧了些,幸好两人是拜过堂的夫妻,倒也不算唐突,只是心中却止不住有些跳得快。
    他的身子不仅为她挡去了寒冷,还有温暖的气息传来,伶俜渐渐就觉得妥帖安心。
    沈鸣边指导着她作画,边看向女孩儿的侧脸。灯光之下爬上了一丝红晕,那是少女独有的羞赧,不知不觉她的小姑娘正在长大。

  ☆、第32章 双更合一

看着自己这本来平淡无奇的画,在沈鸣的指点添笔之下,当真变得灵活生动起来。伶俜也不由得暗暗暗叹,难怪上辈子沈鸣在世时,虽身在锦衣卫,算是武官,但却有着惊才绝艳之名。他指导个别人的画,尚能点石成金,更何况他自己的画艺?
    添完笔之后,沈鸣将狼毫放在烟台上,但是仍旧圈着伶俜,柔声道:“你觉得如何?”
    伶俜笑嘻嘻道:“福伯说得没错,宫廷画师定然也比不上世子的。”
    沈鸣轻笑,见她额间一丝发缕散落,伸出手指勾起来绾在她耳后,冰凉的指尖划过伶俜的脸颊,让她微微一怔。
    而就在她愣神间,左手腕间忽然一阵冰凉传来,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沈鸣套上了一个翡翠镯子。
    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
    沈鸣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听说你的镯子摔坏了,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伶俜复又低头朝自己纤细的手腕看去,那镯子晶莹剔透,在夜灯之下闪着熠熠的光芒,一看就是顶好的翡翠。
    伶俜心中感动,却又不免暗自好笑。自己摔坏了个镯子,前前后后竟收到了四个新的,虽然那碎的镯子是祖母送给自己的礼物,但其实祖母每年都会送给自己好几样珠宝首饰,不过是女孩子家家妆饰用的小玩意儿,虽然摔碎了有些可惜,但确实算不得多贵重。她这几日收到的都比原先那镯子成色好上许多,尤其是此刻手上戴着的这只,半点杂质都无,恐怕得值个上百两银子。
    她看着镯子一时无言,却也知沈鸣和沈朗到底不同,她不能收沈朗的镯子,收下沈鸣的却该是理所当然,毕竟两人也是拜过堂的夫妻。
    于是她点点头道:“喜欢。”
    正在这时,月洞门外忽然响起一个试探的声音:“十一,你是不是在这里?”
    是沈锦。
    在这声音落下时,沈锦的脸也已经在门边探了进来,看到石凳上沈鸣抱着伶俜,怔了下,脸色微变。
    伶俜也有些赧然,一时有些做了坏事的错觉,赶紧从沈鸣腿上下来,跑到门口的沈锦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沈锦道:“青萝说你来了后府,我见天黑了你还没回来,如今天冷,怕你在外头着凉,就来找你了。”说着将她一把拉出来,又把手上搭着的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压低声音,一脸严肃道,“十一,虽说你和世子是成了亲的,可他若现在想对你怎样,可千万别答应。你如今才十二岁,身子骨都还没长开,怎么受得住?”
    伶俜想着刚刚被沈鸣抱着,许是被她误会了,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低声道:“世子就是教我作画,明日童先生不是让我们交一幅画作上去么?我先前画了一幅不太满意,就想着让世子帮指点一下。”
    沈锦道:“真的?”
    伶俜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笑道:“表姐,世子后院有一个温室,里面好多花,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锦从未进过这松柏院,虽然煞星邪祟之类的传言,她并不为然,但沈鸣那冷淡的性子,委实让她吃不消,她再如何是个热情的性子,却也不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她平日里也喜欢跟着母亲莳花弄草,只是如今天气寒了,除了岁寒三友尚在花期,其他的花儿都已凋零,要等着明天开春入夏才又见得到。现下听到沈鸣竟然有养花的温室,不免有些好奇,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
    伶俜见她犹豫,转头探进一张小脸,朝沈鸣道:“世子,表姐想看你的花房?”
    沈鸣在院内云淡风轻道:“进来便是。”
    伶俜笑嘻嘻朝沈锦吐吐舌头,被沈锦回了一个无声的龇牙咧嘴,到底还是跟着她进了院子,又由沈鸣带路,去了那藏在后院的小天地。
    饶是沈锦是个见过世面的侯府千金,看着这一方在冬日盛开的各种奇花异草,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尤其是见着那含苞欲放的昙花,忍不住惊道:“这是月下美人,看样子快开了吧?”
    伶俜赶紧道:“世子说明晚就开了,你要不要来看?”说这话时,她还偷偷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沈鸣,见他并无不悦的神色,方才放心。
    沈锦自是想看,却又怕沈鸣不愿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后,道:“怕是打扰世子的清静。”
    不想沈鸣却道:“昙花只开一夜,我也是要观看开花过程的,你们想看,直接来便是。”
    虽然他语气还是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沈锦喜形于色,赶紧道:“那明日我带十一过来。”
    沈鸣淡淡点头。
    两人参观完花房,天色委实不太早,便与沈鸣道别。此时天已经黑透,沈鸣让福伯点了只灯笼交给两人
    提着灯笼的沈锦同伶俜行到那青石板小路上,才笑着开口:“原来世子没我想得那么古怪冷漠。”
    伶俜道:“本来就是。”
    她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若是借着这机会慢慢让表姐和沈鸣走近,若是这辈子表姐还会遭遇上一世那样的惨剧,沈鸣定然不会再袖手旁观。她借着灯笼红光看着嘴角带笑,无知无觉的沈锦,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
    隔日在养心阁,那幅经由沈鸣画龙点睛的大作,果不其然受到了童玉娘的嘉奖,沈锦悄悄打趣她是有高人指点。沈碧本也好好做了一幅画,想着能让童玉娘改观,哪知还是被伶俜抢去了风头,愈发心中不甘。
    这日用过晚膳,天将将黑下来,沈锦和伶俜便打着灯笼去往松柏院,半路上恰好遇到沈朗,小小的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沈锦拎着一同去看昙花了。
    三人来到花香满溢的后院,那温室中已经放了几只小杌子并一张小茶几,上面摆了些糖食果饼和热茶。
    沈锦正有些愕然沈鸣会如此妥帖周全时,福伯冒出来道:“小姐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沈锦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周全妥帖的是老仆而已。不过她也不甚在意,拉着伶俜和沈朗坐在那月下美人面前,边毫不客气吃着茶,边期待着那白花盛开的场景。
    沈锦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起先还因为是在沈鸣这边,稍稍敛了性子,但到底是个静不下的,须臾之后就不时同伶俜说话,又见着身旁的沈朗一脸拘谨,不免就开始打趣他。沈朗本因为沈鸣的那些说拇牛怀そ憷凑獯游唇脑郝洌朱话玻簧蚪醵毫思阜卜潘闪讼吕矗倍剐∩蹿导妇洹P∥率业钠战ソセ钤玖似鹄础�
    伶俜悄悄打量一旁的沈鸣,虽然未加入几人,神色倒也平和,并未露出厌恶,她这才稍稍安心。那昙花过了二更时,渐渐绽开,几人目不转睛盯着那花儿,生怕错过了绽放的过程。不过一个时辰,十几朵白色的花苞,相继开放。今日恰好是个月圆夜,那美不胜收的花朵,倒真相是出水芙蓉般的月下美人。沈锦头回见着这场景,不免啧啧称奇,因着不想看到美人凋零,天色又委实已晚,花开之后,便拉着伶俜和沈朗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
    沈鸣送几人到月洞门口,沈朗因着头一回看到沈鸣的花房,心里委实喜欢,小声怯怯道:“哥哥,我以后可以常来你这里看花吗?”
    沈锦也笑着附和:“是啊,哥哥有这般宝贝的花房,可别藏着掖着。”
    沈鸣从记事起便在寺庙中,回到侯府后,因着自己身上的煞星传闻,府中人都对其敬而远之,别说是手足亲情,对沈瀚之这个父亲都是陌生的。忽然被人叫着哥哥,竟一时有些微微的不适,好在那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心中又恢复惯有的平静淡漠,他点点头:“你们愿意随时可以过来,福伯都在的。”
    沈锦揪了一把沈朗的面颊,笑道:“哥哥发话了,可满意了?”
    沈朗玉琢般的小脸堆上粲然的笑容:“多谢哥哥。”
    虽然时日已晚,三人都也有困乏了,但因着看着难得一见的月下美人开花,心情委实不错,回程的路上,沈朗还小声感叹:“原来哥哥并不吓人的。”
    沈锦这时对沈鸣的印象也改观不少,点点头道:“那煞星传闻本就是招摇撞骗的僧人胡诌的,信不得。”
    伶俜没怎么说话,心里却涌上了一丝欣然的甜意。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伶俜再往沈鸣的松柏院跑,十回有八回沈锦都会跟着一起。虽然沈鸣话不多,但沈锦却素来是热情的性子,两人的互动落在不动声色的伶俜眼中,倒渐渐瞧出了一点兄妹该有的情分。有时候沈鸣对沈锦的聒噪也会皱起眉头,但那样的表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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