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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叫晴翠姐姐给母亲泡杯清神醒脑茶,再点几根清神醒脑的香。让母亲清醒清醒,我有话同母亲讲。”五可清清楚楚地交待,语言极有条理,脉络清楚。晴翠不禁在心中暗道,这小姐精明得,哪像是只有九岁。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柳氏虽然清醒了些,毕竟服了太久的令人昏睡的药剂,却头疼欲裂,心烦意乱。五可叫晴翠和李妈妈扶了柳氏坐在榻上,自己伸出小手,在柳氏的太阳穴,风池穴按揉起来。这是前世她讨好父母的伎俩,没想到在今世也派得上用场。看来聪明的好孩子多学些看家的本领绝对没错。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真真是个知疼知热的好孩子,可惜你亲娘无福消受,倒让我得了实惠。” 柳氏慈爱地笑道。然后又闭了闭眼,牢牢抓住那双在自己头上按揉的小手,垂泪到:“好孩子,幸亏有你。没想到我偶然救你一命,却差不多护了自己半世周全。若没有你,我这些日子便浑浑噩噩的混过去。到死也不会发现自己的家里养了条毒蛇。方才我昏昏沉沉的听你们说话,一会儿清楚,一会儿胡涂。后来那段我才听得明白。怨不得老爷因为权哥儿他们被害的事和我不睦。都是这毒妇害的。她利用园中众人对她的信任,下药害死了那多老爷的亲生骨肉,若是老爷在,定然将她千刀万剐,也不能够解恨。如今又惦记害我的无垢儿,幸好我早有防范,叫那牛四日夜伴在无垢左右,我不招他回来,不可在家饮食……那日王管家拦你们进园,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都知道啊!这前狼后虎的,可叫我如何是好。”
陈五可终于凭她在前世一直无法利用的聪明才智,成功地打入到古代最高领导人的核心内部,如今更要好好表现才是。于是她从衣襟里拿出小手帕给柳氏拭泪。
“母亲。莫哭。李妈妈,若是明日二姨娘再来服侍母亲吃药,你只说母亲这几日精神越发萎糜。早就服了药睡下,不想让人打扰。然后咱们再缓缓图谋,看有什么办法使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才好。”
“这个恶妇,差点害得我和老爷反目,到死互相怼——”
“母亲,不是五可给二姨娘说话,父亲与我母亲的事就可说明一切。原是父亲的不是,一定是爹爹做过什么伤害二姨娘的事。二姨娘才会嫌恨报复。也许,姨娘也有她的隐衷。”
柳氏细思五可的话,不无道理。不觉捶床大嚎,恨声道:“我那狠心短命的爷呀,你活着惹下这多冤孽债,你去了都找上门来,你却叫我孤儿寡妇的,如何应对?”
见柳氏如此伤心。陈五可不由想起前世的母亲,在自己辞世的那一刻的伤心大抵也是如此罢,可怜天下父母亲。五可的眼圈不由得红了。她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握住柳氏的。圆圆的大眼熠熠生辉:“母亲,可儿虽年纪幼小。园中的一切却看得明白。母亲本是慈悲之人,心明眼亮。只是在爹爹去逝后太过伤心,不小心着了歹人的道儿,如今母亲有了防备,只要提防,谁能暗算了您去。现在,我们不妨好好谋划一番。”
柳氏见她言语铿锵,神色激动。谈吐间全是对自己一片敬爱回护之意。心下不由得阵阵的熨贴,温暖。这陈五可小小年纪,便知好歹,明是非,可比她那糊涂爹爹贴心得很。将来膝下若是有这样的小精灵相伴,哪里会寂寞凄凉。
心念一动,柳氏便展颜微微一笑,将五可拉至怀中,亲昵无比:“好孩子,你一心替我着想,我真真没白疼你一回。从此后,你与无垢一样,都是我的亲生骨肉,只要我在一日,定不叫人欺负了你去。你与我好好看顾陈园,将来定少不了你一副好妆奁。”
“母亲,”五可年纪虽小,却也知这是羞人的事,不由得红了小脸。在柳氏怀中扭起了糖人儿。令柳氏想起了长歌幼时围绕膝前的快乐时光,不由轻轻用手抚摩可儿的头发,面挂笑容,温柔慈爱。
李妈妈在心头替夫人快慰。夫人现在很开心呢,自长歌小姐嫁人,哪里见过夫人这般情形。五小姐现在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夫人身边也没个至亲骨肉,可以掏心掏肺的说心事。现成的一对孤单伶俐人,凑成一对好母女。讲究的也是因缘际会。
真是意外之喜,夫人一直担心老来无子,晚景凄凉难奈,却不想现在儿女双全,五可无垢这两个孩子,各个乖巧懂事。真是好啊,想到这里,李妈妈不由得替夫人喜极而泣。
五可发现自己自穿越过来,很有见机行事的本事。见柳事神情激动,同自己这般抛心掏肝的说话。知她已被自己的诚意打动,她便做出更能打动人心的举动来,在柳氏怀中直接便双膝跪倒:“母亲在上,自爹娘去后,可儿一直忧心重重,以为除了爹爹娘亲,再无别人疼爱可儿。可如今夫人垂怜,不记过往,认可儿做亲女儿。可儿痛哭流泣,也难表感激之心,娘亲,娘亲,可儿又可以像从前般依偎娘亲膝前,嬉戏玩耍……”说罢陈五可将小小的头颅埋入柳氏的怀里,肩一纵一纵地哭。
“可儿不哭,可儿不哭。”柳氏轻拍她背,柔肠百转。母女二人相偎依,很好的一副母女依偎相亲图。如此这般,五可在柳氏房中住了一晚,母女同床夜话,一直到天明。
24 碎语,六姨娘
第二天天刚放亮,各位姨娘又纷纷来请安。李妈妈只说夫人昏睡未醒,吩咐不许打扰。三姨娘,五姨娘对看两眼,各自甩两下衣袖,心有不甘地走了。二姨娘端了药千叮万嘱李妈妈千万不要忘了给夫人服下。李妈妈便独自留了二姨娘,说有事要同她商量。
二姨娘在中堂停留片刻,李妈妈奉上茶来,恭恭敬敬地道:“二姨娘,明日是夫人的寿辰,我想不如摆一桌桌家宴给让夫人乐呵乐呵,没准替人的病就好起来了,也说不定。您说是不是?要不总这样下去,夫人的病一日重似一日,到底不是个办法。”
二姨娘的目光闪了闪,问道:“既然是家宴,无垢少爷可是回来?”
“当然要回来的,自老爷去后,咱们无垢少爷是夫人心上第一人,若他回来,夫人的病定能好了一大半。所以,这家宴是一定要摆的,夫人夜里昏昏沉沉的,我问了她。她很是高兴。不过,我怕自己张罗不起来,还请二姨娘多多操劳才是。”
二姨娘思忖片刻,温温地笑:“那可要准备一桌好筵席。”说罢便向大厨房的方向走去,说是同厨房管事的妈妈去厨房草拟明日家宴的菜谱。
听闻明日便是柳氏的寿辰,陈园各房仆妇们开始忙碌起来。这个去给三姨娘准备贺礼;那个去给四姨娘买锦缎连夜赶制寿衣;另个去给二姨娘传单送礼,忙得不亦乐乎。一向喧嚣的陈完沉寂太久,这猛丁一热闹起来。倒像汹涌的潮水,奔腾呼啸而来,即使是大禹王来了,一时也压制不住。
几房管事妈妈在六姨娘的东跨院外碰了面,聚在一起不免议论纷纷。
东跨院的秋妈妈很是奇怪:“夫人的生辰不是在九月里么,怎么今年偏偏在三月里庆生,难道是我人老耳背听错了?老爷去了才只大半年……”
桃花阁的刘妈妈神秘兮兮地八卦道:“你没听说怕死的人都怕阎罗王来抓么?看夫人那情形也是凶多吉少,和老爷那时的光景没什么两样。莫不是要借口办寿辰,让阎罗王会错了意,好多延迟些时日?”
春怡馆的明妈妈说得越发老道:“我们姨娘翻过了老黄历,说是去年老爷殁的那日正是夫人的生辰。反倒是老爷的生日在三月里。怕是老爷生时夫妻恩爱。老爷独自在泉下寂寞,如今回来要勾了夫人的魂去与他做伴。夫人也病得糊涂。便将错就错,拿了老爷的生辰当自己的过……”几位妈妈听了,暗暗会意递眼色,众说纷纭。却不曾看见走到跟前已听了半晌的顾妈妈。
“咱们这些做人奴才的,统统是靠着主子赏的月钱养家。但凡主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又能得到什么益处?还是回房去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也不枉咱们同主子缘份一场。可是你们几个嘴大舌长的老婆子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从哪个邪魔外道那儿听来些不三不四的言语来胡说,也不怕闪了舌头,实再是该掌嘴。”
这顾妈妈在陈园的地位稍逊于李妈妈,也是柳氏自娘家带过来的陪嫁,是柳氏极信任的人。园中的丫环仆妇哪个见她不礼让三分。如今各房妈妈议论夫人短长,被她抓个正着,哪里有不惊慌之礼。不由垂了头,战战兢兢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春怡管三姨娘处的明妈妈强自镇定辩白道:“崔姐姐,老婆子们也实在是担心夫人的病才聚在这里一说,肯姐此次饶过我们,以后必不再胡言乱语。”
顾妈妈沉思半晌叹道,“要说我也没空管你们的闲事。只是夫人病着,你们吃柳家的饭,原应该给夫人祈福才是。若不然,你们在柳园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夫人若是不行了,你们的服侍的主子都不知道怎么讨生活呢,可还有闲情管你们的死活?”几位妈妈闻言互看几眼,纷纷道:“崔姐姐说得是,我们现在回去忙各自的事。”然后灰溜溜地分头走了。顾妈妈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觉摇头叹息。
* * *
天都过午了,陈五可才打着呵欠从中堂走出来。路过东跨院的时候,看见东跨院通往荣喜堂的回廊里,站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悠悠闲闲地倚了栏杆,在那儿调弄鸟笼里一只娇啼婉转的画眉鸟。
五可不觉伫足,美人看鸟儿出了会儿神。忽地扬起长长的水袖,甩了一甩,斜斜地抛了个眼风过来,含笑睨着五可。
“你是六姨娘,只有传说中的六姨娘才会是这种样子,”五可想起了自己病中那段陪自己走过寂寞床上时光的袅娜音韵,不禁脱口而出。美人闻言,挥着水袖实实的在回廊里走了几个连环步,裙摆舞起来袅娜生姿,如风来去。举手投足犹如舞蹈,煞是美观,五可看得呆了。
那美人对陈五可嫣然一笑。走上前来抚抚五可吹弹得破的小脸:“好可人的小女娃,就凭你一句‘只有六姨娘才会是这种样子’,六姨娘就已欢喜你了。来,和我进屋,姨娘给你糕吃。”
五可早已对这六姨娘生出浓厚的兴趣,本想进去和六姨娘聊上会儿嫦娥奔月的那段戏文。却远远瞧见二姨娘急急地走回菊隐斋的方向。她忙推说:“六姨娘,五可今日还有事。以后再来您这里讨糕吃。”然后悄悄尾随了二姨娘往菊隐斋方向走去。六姨娘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怡情居的方向,又呆呆地看了会儿笼中鸣叫的画眉鸟儿出了会儿神。又挥起了自己长长的水袖,袅袅婷婷地唱起了戏文。
25 听窗
五可来到菊隐斋的纱窗下,准备以“给母亲生辰,准备什么寿礼为由,”进门跟二乔闲谈。然后见机行事。却不想刚要唤丫环开门举步进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二乔低低的哭声:“娘,你不要为难我,二乔是不会那样做的。”
“不做也得做,我告诉你,所有陈家人都是我的仇敌。”二姨娘狠狠地道,五可虽不曾见她表情,却知道二姨娘是咬牙切齿在说,话语中衔了深深的恨意。
“娘,娘,你在说什么呀,您是不是疯了?自从爹爹去后,您就颠倒错乱,做了许多没有章法的事。别人都瞧不出来,我却知道。那日在陈家祠堂祭祖,母亲让我们姐妹几个入宗谱的时候,您就已然神智不清了。我是爹爹的女儿,您为什么不让我入族谱,您还是我的亲娘吗?”
二乔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满的哭腔。
二姨娘一字一句地道:“正因为是你亲娘,今日我才讲与你听,陈俊恒这个禽兽,他根本不是你的亲爹。都是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我与他的仇恨不共戴天,我怎会让你随他的姓氏。”
“娘,您别乱讲,小心让人听了去。”二乔蓦地停止了啜泣,惊恐地道,“娘,您是真的得了病,怎么变成这样?”五可想像得出她又惊又怕的模样。
“二乔,我的乖女儿,你莫要害怕。听娘慢慢给你讲……”二姨娘的语音忽的温柔起来,好似沉浸在一段美好的回忆之中。
“娘,您怎么了,您要给我说什么?”二乔颤声问。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名字叫二乔么?因为你的亲生父亲姓乔。
你的外祖父本是湖州九泉山下一位有名的民间大夫,他心地善良,医术极高。在九泉山脚下结草庐,设医棚给人看病。富人来瞧病收二十倍的银钱,穷人来看分文不取。当地人对他即敬又爱,都亲切地叫他神医赛扁鹊。小时的我是个很不省事的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