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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前去瞧瞧吧。”大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从容优雅起来。只是丹凤眼微微翘起,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杜流芳脑子虽然变得好使了,可是那流觞曲水会可是以诗会友,她就不信杜流芳这个土鳖真的就改头换面,一下子肚子里墨水也多了。明日,就是她当众出丑的时候!
流觞曲水会么?杜流芳脑子咕噜一转,这大夫人提议让她前去铁定不安好心。这会上向来是以诗词为主题,她前世在闺阁之时,为杜云溪撺掇,诗书很少读过,自然不会吟诗作赋。大夫人这样做,无非是想自己丢了颜面,令京中名门公子嫌弃罢了。面对大夫人的不看好,杜流芳坦然一笑,神情凉淡,却在她平静的面容上瞧不出丝毫的紧张害怕之意,“既然如此,那就前去瞧瞧吧。”她的语气淡然地好似跟要去赏花赏月似的可有可无。既然大夫人这么笃定她会在会上出丑,那就让她先得瑟一阵。反正她如今正愁没有机会出府,这会儿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些日子,她又写了好些小说章回,加起来应该有七八回了。按照之前的价格,也有五十两银子了。以前她从不担心银子上面的事情,她如今才晓得,这笔银子,数目并不算小了。这笔银子到手,买两个会拳脚的丫头,应该不成问题。
到时候,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每每受制于人。
第二天,杜流芳起了大早床,将写好的书卷卷好,用一只半旧的袋子装好,藏于行李之中。收拾妥当之后,这才领了五月出了院子。若水伤势还未痊愈,身边便只跟了五月一人。来到府门前,那里正停了一架装饰华丽的马车。马车车厢是用楠木制成,马车四周有上好的琉璃垂下,贝壳、珍珠参杂其间。微风过处,便能闻见一阵清脆悦耳的琉璃相碰声。车幔上也绣着繁复漂亮的花纹。驾车的是一个蓄着花白胡子的老汉,此时正他坐在驾车位上,用一只青黛色的帕子擦拭着马鞭,然后将它顺着手绕了几圈,缠在手上。
驾车老伯转眼见有一位小姐向他过来,他赶紧跳下马车,上前来接过五月捧着的行李,一边给杜流芳行了礼。这才迈着脚朝马车过去,将行李安顿在车厢里头。
待他们收拾妥当之后,杜云溪才姗姗而来。她的身后跟着两个清秀的丫头,那两人背上皆背着行李,似乎行李太过沉重,压得她们两个有些直不起背来。也不知杜云溪都带了些甚,这般沉重。
“倒是让三妹久等了。”杜云溪一边优雅地拿手拂了拂额间的汗水,一边跟杜流芳打着花腔。
杜流芳随意地点了下头,“时辰不早了,二姐莫耽搁了。”
杜云溪闻言,一双丹凤眼扑闪扑闪,这个杜流芳实在太可恶了,竟然嫌弃她耽误时辰?!
驾车老伯重新回来将两个丫鬟手里的行李取下,安置妥当了,便唤小姐们上车。今日本来杜云逸也是要去的,只是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受了打击,今日自然没有心思,便辞了。
车厢内,杜流芳跟杜云溪两人并排而坐,三个丫头挤在一起,与两位小姐对坐着。马车跑得很快,一阵阵疾风时不时将轿帘掀起。此时天色尚早,路上行人不多。周遭只有马蹄声和马鞭抽打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大街上,拉长了调子,显得寂寥而单调。
杜云溪率先打破轿车内的安宁,她的脸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三妹,如若待会儿那酒杯到了你的手里,你便让姐姐替你作诗赋词吧,不要太难为自己。”若杜流芳倒是真的临场找她救助,只怕杜流芳草包的名声便会从此远扬。杜云溪想到这里,忍不住开怀地笑出声来,那一脸高兴的模样就好像是杜流芳已经在人前出了大丑一样。
杜流芳瞧着一脸不善的杜云溪,微微眯起了眼,神色有些慵懒倦怠,“这个就不必二姐忧心了。”让她替她作诗赋词,岂不坐实了她就一顶着大家闺秀名头的草包?杜云溪,可也真会替她想的。
拒绝?!哼,你就硬撑吧,看到时候谁会帮你!杜云溪就不相信她杜流芳还会吟诗作曲,到时候被别人刁难了,她绝对不会帮她,让她在那些公子少爷面前丢尽颜面,到时候她草包的帽子更是在她脑袋上扣实,这样岂不更好。此时,杜云溪娇怯的脸上添了一份泠然,语气也不似刚才柔媚了,“倒是姐姐多虑了。只是三妹,待会儿不会的可不要乱来啊!”她这样强调了一句。就算之后杜流芳丢了颜面,那也不关她的事,因为早在此前,她就已经叮嘱过了,只是杜流芳自己不听罢了。到时候,杜流芳在众人面前出丑,父亲也不会将罪名怪到自己头上。而她现在,就等着杜流芳在诗会上出丑。
杜云溪的心思,杜流芳如何不知?杜云溪不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她在人前出丑?杜流芳依旧笑着,笑不达眼底,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眯起了眼,作势要犯起困来。一副显然没有将杜云溪的话放在心上模样。
第五十五章熟人
见杜流芳死猪一样的反应,杜云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嘴边添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昨日还觉这个杜流芳是个人物,这会儿自己跟她一竿子,让这顺着往上爬,谁知她直接拒绝了。母亲让她多留意这位妹妹,可是如今瞧来,母亲太过矣。杜流芳不过草包耳,只是过了今天,杜流芳的名声会变得越来越臭。而这,也正是她所欢喜的。杜流芳不愿意搭理她,她杜云溪还不愿搭理她杜流芳呢,杜流芳,这是你自找的!一想起杜流芳立马就要被众人所耻笑,杜云溪就无比兴奋,遂心满意足合了眼,在车厢里打起了盹儿。
没过多久,身旁渐渐传来平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杜流芳知道杜云溪这会儿已经睡去。这时,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瞧了瞧那旁两个杜云溪带来的小丫头,正挨着车窗迷迷糊糊睡着。便令五月将行李之中的小包裹递给了她,一边打了帘子,在驾车老伯耳旁轻轻唤道:“老伯,停车。”
驾车老伯不知这位小姐有何事,但还是依言将马车稳稳靠在了一边。探了头过来,见车厢内有位小姐在睡觉,老伯刻意压低了声音,“三小姐,怎么了?”
杜流芳这会儿已经从车厢内跳出来,重新将轿帘掩好。又往自己头上一只金钗指了指,“老伯,我觉得我这金簪不够亮堂,先去宝轩一趟。你们先去,我弄好了簪子再租一辆车过去便是了。时日尚早,不会误事的。”
老伯皱着一张脸,满脸的担忧。若是这小姐出了甚事,他可担待不起。可又见杜流芳一脸执着淡定,她那双犹如古井般幽深黑亮的眼睛,好似她说这一切,不是在同他商量,而是在告诉他这样的事实。凝了半会儿,驾车老伯败下阵来,“三小姐自个儿小心。”话毕,见杜流芳丝毫没有想要扭转余地的意思,遂叹息一声,手中长鞭一扬,已驶出老长一截距离。
见车子已驶出老远,杜流芳这才收回了注视的眼神,抱了包裹就提步朝有间行去。
此时天色尚早,乳白色的天空之中还浮着几缕仍未散去的雾霭。整个街道沐浴在这淡淡的雾霭和初升的霞光之中,街道两旁的楼阁亭台边角泛着轻微的白光,如梦似幻地好像神仙居住的地方。有徐徐的清风迎面扑来,带着微微的凉意。街道两旁的垂柳在晨风中随意摇摆着细长的柳条,上面的嫩芽简直可以跟上等的翡翠媲美。杜流芳屏着呼吸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只觉肺腑之中有一股清甜的香气弥漫其间。紧了紧捏在手里的包裹,嘴角露出一丝舒心的微笑。
清晨的大街上,少了平日里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这会儿偌大的甬道上清净极了,偶尔只有马车“哒哒”的声音在街上传向,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杜流芳踏着清越的步子,一路穿花拂柳,悠闲地朝有间行去。
到了有间门口,店铺还没开门,倒是遇见了一个熟人。
那人着一身浅紫色的锦绣长袍,双手环膝坐在有间门前的石阶上。他本是将脸埋在双臂之中,但闻前街有响动,遂抬起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他似乎还没有睡醒,惺忪着眼,无形之中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慵懒姿态在其间流转。只是眼下有些泛青,显然是没有睡好。那人见着来人,嘴角露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至于太冷薄又不至于太过殷切。
“李公子?”杜流芳简直难以置信,这大早上的,李浩宇怎么会出现在这书铺前,而且瞧他这个模样,显然是来此很久了。不知不觉中,她将手里的包裹往身后移了一些。
李浩宇缓缓站起身来,他显然也没想到杜流芳会出现在这里,神情之中多了一丝疑虑。“杜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当然不能告诉他实话!遂“格格”一笑,一扫此时的尴尬,“不过是嫌金钗不够亮堂,去宝轩修理修理。李公子又怎会在此?”
李浩宇顿时也笑开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中星光点点,那温润的笑容让人只觉是三月春风,叫人心生甜意。“昨日翻到一味药,有些拿捏不准它的剂量,心中一直惦记着此事,无法安睡,遂过来瞧瞧。”
杜流芳此时才明了,没想到这个李浩宇如此勤勉用功。不时心生感叹,“李公子这份执着,真令人感动啊!”虽是感动,可她也没忘记自己现在所处的困境。这李浩宇一直呆在这里,待会儿管事来,岂不穿帮?
只是,这次出门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如若错过了,那次出府恐怕就不知何年何月了。难得这样的好机会,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它白白流失掉?一时之间,杜流芳想不出好主意来,心中不免有些郁闷。“那个,你父亲那边不需要你看着么,万一他又要出诊呢?这样吧,你需要甚药物的书,我替你取,待会儿送去你家就行了。”杜流芳轻笑了起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虽然她从不喜于做这样的事情,但这次也只好勉为其难。
父亲与荣安堂交好,难保这个李浩宇不会在父亲面前说甚。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也只好这样办了。
哪知李浩宇半点不领情,笑容浅浅地拒绝着,“杜小姐乃千金贵体,在下叨烦不得。更何况,那药只在下能知晓,怕是管事也翻不到的。杜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了。”
李浩宇出口拒绝,杜流芳也不好再勉强,免得倒惹来他的怀疑。想着自己先去宝轩瞧瞧,再过来书铺,这时候李浩宇或许已经离开。打定主意,杜流芳便跟李浩宇告了辞,提了步匆匆朝宝轩走去。
从有间到宝轩还有一段距离,杜流芳到达宝轩的时候,宝轩正好开门。只是还没有客人光临。杜流芳走了进去,那厢忙活的掌柜一见是杜流芳赶紧迎了上来,脸上堆着殷殷的笑容,“哟,这不是杜家小姐么,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宝轩来瞧瞧?咱店里又新到了一批西域来的璎珞宝钗,要不要取来给杜小姐瞧瞧?”宝轩掌柜一双豆子眼里放出一缕贪婪而喜庆的光,下巴处蓄着的胡须也随着他谄媚的笑容一抖一抖,倒是有几分可笑。他这副两眼冒光的模样,好似瞧见了杜流芳,就跟瞧见了钱财没个两样。
前世杜流芳多喜欢这间店铺之中的珠光宝气,是以经常光顾此处。那掌柜自然识得她的。看着那掌柜一脸殷勤模样,杜流芳有些结舌。他看着她的时候,好似并不是在看着她,而是在看着……呃,银子!杜流芳不免觉得好笑,下一刻自己说出来的话会不会让这位掌柜梗得吐血呢?
“掌柜,我不是来买首饰的,”她顺手从如墨的鬓发间拔下一支略微发暗的金钗来,单手低了过去,笑道:“这支钗颜色坏了,遂拿过来修理一下。”
果然,面前的掌柜脸色发僵,小豆眼挤到了一处。偏生他的脸上还带着那殷殷的表情,杜流芳瞧起来越发觉得是一副滑稽的画面。但是她最终忍住,没有笑开。
掌柜半响才缓了过来,小豆眼里写着难以置信,他的嘴抽了抽,生硬的语言从泛白的嘴里吐出,“杜小姐,这是……在开玩笑么?”可是,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谁人不知,这个杜小姐有一位好继母,是个最不缺钱的金主。像这种褪了色的金钗,她绝不会再戴出来,只是如今?也没听见杜学士府落魄啊,那人脑子转得急快,很快他就笃定,杜流芳是在拿他寻开心。
“自然不是。”杜流芳否认道,黑白分明的眼写着认真二字,“本小姐是认真的,还麻烦掌柜快些。”
掌柜半信半疑从杜流芳手里接过了钗,莫非这小姐在杜府失了势?也是,京城里有哪家续弦会对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好成这样?此时,刚才那一脸的殷勤不知何时起已经退却,冷了脸,随意唤来一个手下的人,便撒手忙活自己的,不再理会杜流芳,底下人察言观色,见掌柜对那当门而立的小姐白眼置之,亦没了好脸色,连茶水都懒得招待。
杜流芳倒是不介意。世态炎凉,如果如今她还不能体会的话,那么前世还真算是白活了。她来此处的目的也不真是来修金钗的,只是回府之时好封了继母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