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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茹同她说了前因后果,她晓得了也发愁,她又哪里知道要如何收拾,宝茹没出过远门,不就等于她也没出过远门么!又思索了一番,甚至想过去请教如意,她如今是白老大娘子,自然是有经验的。
想到这儿,小如意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道:“姐儿和我只怕是灯下黑了!这事儿问姑爷不是正正好?姑爷走了那许多回,哪里有不明白。况且这是帮着姐儿,只怕姑爷会比往常自己出门收拾还要用心的多!”
宝茹才不管她这其中小小的调侃,当下就去找在外头小花厅里坐着的郑卓,道:“快来教教我,你往常出门是怎么收拾行李的。哪些东西是必带的,哪些东西是最好不要的。最多能带多少东西?应该挺多的罢,毕竟咱们可是要坐船来着,咱们行李再多又能有多重。”
郑卓这个时候也想清楚了,他已经打算好了不再劝说宝茹,就只当带着宝茹出门好生玩一玩。这样想,心里就一松,道:“先别急,叫小吉祥来,咱们列一个单子,再让她去遣人找。东西多又杂,你也不知道如何寻的。”
宝茹听到这儿这才没那么兴冲冲,偏着头道:“你说稀奇不稀奇,我房里的东西,每一样进来的时候都过了我的眼睛。我的记性算好的了,但真到要用的时候我竟是一样也找不见的。只能去问小吉祥她们——这就一问一个准了,她们知道的门儿清的。也就是她们,我不记得的替我记了,不然一年到头我也不知道要丢多少东西。”
“自然是咱们替您记下了,姐儿平常有那许多是事儿,早先是读书,如今又管着生意。这些细琐小事本就是丫鬟的分内事,要是丫鬟没这些用,主家要我们作甚?”
宝茹说话间正好小吉祥也来了小花厅,还像是听到了之前的话一般,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在宝茹身前道:“我刚才就想着姐儿应该用的上这个,老话不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姑爷说一遍也怕疏漏,再加上姐儿记的也不定准,最好是记下来,再多看几遍,不是更稳妥?”
宝茹听到这神似的话,不由乐不可支,道:“你们两个果然都是两个稳妥人?就是和我说这些竟然也想到一起去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总不能是约好的。让我这样听着了可不是觉得可乐。”
郑卓一直在一旁自然晓得宝茹的意思,至于小吉祥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习惯宝茹偶尔一个人傻乐,只作看不见,就道:“刚刚拿了笔墨纸砚,才想起来一回事。姐儿,咱们院子里下个月要多要一些文具,得让采买的人知道。”
宝茹展开面前的纸张,那墨是已经磨好的,直接拿毛笔蘸了蘸,悬着手腕道:“这是为什么?我别的不多就是文具十分多,放在书房好多呢!是不是你们要用,那就直接从书房拿一些就是了。”
小吉祥指了指旁边守着的小梅小兰道:“是小梅小兰她们,还有小霜和小雪,姐儿令咱们教她们读书写字,这可不就要耗费一些文具。之前院子里的采买哪里有这一项,姐儿自己的文具自然是自己买的,咱们偶尔记个账,描个花样子,这前后能用多少东西,靠着姐儿分咱们一些就够了。只是如今是四个人正经学字,就是不够了。”
小吉祥一见宝茹的神色就知道宝茹有了什么想法,直接阻了她的话头,道:“姐儿别说就用您的——这可不成!不说她们刚刚学这个哪里用得着这些好东西,就是您那里还有些平常的,规矩上也不是这样。院子里咱们公中该用的东西就该去找采买上的人,事事就往姐儿手上拿又是怎么回事儿?”
宝茹在这些事情上是说不过小吉祥的,她自然是随着心意来,但小吉祥却占着规矩和道理,宝茹不是蛮横的,自然总是妥协的那个,只是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今你也是张口道理闭口规矩了,我还记得好几年前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最爱每日取菜市场口听新闻,每日比我还跳脱呢!”
小吉祥扑哧一笑道:“您也说是好几年前了,那都是小时候的营生了。我今岁就要二十一了,若还是那样就不是小丫鬟跳脱了,而是年纪大了依旧毛手毛脚。只是要我说,姐儿倒是活回去了,倒是小时候老成的很,如今格外跳脱呢!”
小吉祥和郑卓同年,都是比宝茹大三岁。作为一个丫鬟,除了那些已经自梳的,她这个年纪已经算很大了,实际上她也已经定下了婚事——就是来兴。最近她常常在屋子里做针线,一个是定了亲事不好再随便出门,另一个就是绣嫁妆。
宝茹本来还以为小吉祥若是不外嫁,就一定会和来旺成亲。毕竟之前家里人口简单,男子就那几个数得着的。而来旺常常在小吉祥身边打转,一口一个‘吉祥姐姐’,嘴甜的很,宝茹还真以为他俩能成呢,更何况小吉祥和来兴年纪就差得多了,十多岁了!
不过这些日子来兴管着‘甘味园’作坊的生意,宝茹已经了解到他正是一个勤勤恳恳、实心实意,又能做事的人了。不管这两个是如何有了缘分的——宝茹如何问,小吉祥也只是红着脸不回。但是宝茹心里也只有祝福了。
想到这儿宝茹忍不住愧疚道:“对不住,这才想起来,只怕这一回出门要错过你的婚事了。这可真是,一辈子一回的事儿,我却不能看着你出门子了。”
小吉祥看宝茹的样子立刻笑嘻嘻地宽慰道:“姐儿也想忒多了!这是我一辈子一回的事儿,可是不是姐儿的呀!就是姐儿在家,那时候只怕我也不知道姐儿坐在哪儿了。”
宝茹知道这是她在宽自己的心,她们两个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从宝茹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小吉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是姐姐也是伙伴。宝茹对她情义深厚,她对宝茹也是当然的。这一回小吉祥出嫁,她自然是想有宝茹看着陪着的。
宝茹最后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道:“那时候再请如意姐姐回来,让她陪着你。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添妆的物什,我不卖关子,都是些真金白银,过日子咱们只讲究实惠,之前你得的钱只管置办嫁妆,我这银子足够补贴你将来过日子。”
听到这儿倒是小吉祥红了眼圈儿,道:“姐儿交待这些做什么?怕是不记得了,我可和如意姐姐不同,她是外嫁,可是我却是家里配人来着。以后我自然还能回姐儿身边做事——除非姐儿看不上我了,只爱那些小姑娘,鲜花嫩柳的在眼前看着舒心。我这才只在家呆着就是了。”
两人叙了一回这一回,心里倒是有了点伤感——明明以后依旧能够相伴的。为了驱散这难受,宝茹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拉着郑卓立刻就要拟出行李单子的样子。
小吉祥的作为和宝茹差不多,又兼她是把替宝茹收拾行李当作她嫁人前最后替宝茹做的事儿了,所以格外上心,开头一同参详着,据理力争一定要把某某某和某某某带上——宝茹觉得这些东西都太麻烦,而郑卓也说了可以不带的。但是小吉祥坚持琐事自然有跟着去的菡萏木樨料理,所以一定要宝茹尽可能过的舒适。
就这样,在满屋子人的用心下,宝茹准备齐全——只等着出门了。
第110章 初出茅庐
二月初十; 宜出行。这一日郑卓宝茹一行人辞行姚员外姚太太; 上船北上; 汇入长江东去。沿途经过江南各府城县卫,不必细说; 自然繁华壮丽; 悉不可言。但是吃惊的是至若镇、至若巡检司、至若千户所、至若寨、至若驿、至若铺、至若里、至若坝所在附近; 或者三四里,或者七八里。或者十余里多; 最多能到二十多里——这些小地方依旧能辐射惊人的繁华。
闾阎扑地; 市肆夹路; 楼台相望,舳舻接缆。珠、玉、金、银宝贝之产,稻、粱、盐、鱼、蟹、铁之富; 羔羊、鸡、鸭、鹅、豚、驴、牛之畜,松、竹、籐、棕、龙眼、荔枝、桔、柚之物甲于天下。
这一路好风光; 宝茹看的倒是少; 一个是因为她虽然已经成亲; 到底一个年轻妇人不好随意出现在甲板上——船上多的是男子。自家船上就罢了,到了码头还有许多别船上的闲杂人等,看了一回不知会有什么腌臜心思。
再有一个就是宝茹有些晕船——这是预料之外的。她上辈子并不晕船,这辈子偶尔也就是在湖州坐船游湖,那也是不晕的,但是乘了这大船在水路上一走许多日子,这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是看什么都在微微转圈,只能闭眼躺着。
好在也不算严重,只是看着晕眩,但是她并没有心口犯恶心之类。她每日都按时饭食,也吃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对付晕船的丸药,不知是上船一些时日后适应了,还是丸药真有效验,几剂之后,宝茹就觉得大好了。再看天光水色,已经平稳了。
宝茹正觉得满心畅快,晚间吃饭,特意让菡萏拿出家里准备的牛肉酱给下了满满一大碗的面条。郑卓也吃饭,把船上伙头做的饭菜提着带回他和宝茹的舱房,然后摆在了桌面上。宝茹正在吃面条,就看了一眼。
一大碗米饭,一碗熝青菜,两个小菜碟——一碟豆腐干、一碟炒鸡杂。宝茹知道这在船上是好伙食了,在船不停靠港口的时候,伙食往往一般。下头的水手都是不会有青菜的,多是豆芽、豆子、南瓜等,好保存,价儿也贱的。
宝茹伸筷子,夹了一块鸡杂,道:“这些菜品也足够了,只是你们船上的伙头做菜口味儿忒重,像是打翻了盐罐子。你们常常吃难道不齁的慌?这可真是,只怕是因为如今在河上走,不缺水罢!真到了沿着海岸走,那时候还敢放这许多盐?”
郑卓摇摇头,道:“这船上的人大多口味儿都重,或者平常重油重盐吃的惯了。你就吃这青菜,这个盐放得少。”
见宝茹夹青菜,郑卓又道:“之前见木樨自己升了一个小炉子给你做面条,思量你应该不要晚饭,要不要我再去替你要一份。”
宝茹赶紧摇头,收回筷子夹面条吃,道:“我只是尝尝味儿罢了,你可别再去要,那也是浪费了。”
宝茹说着便只管吃自己的,郑卓则是坐下吃饭。宝茹见了便吩咐菡萏:“去把带来的高邮咸鸭蛋切两只来。”
宝茹这一回出门,只带了木樨和菡萏,小吉祥待嫁是不会出门的,而其他丫鬟,一个是宝茹还不太亲近,另一个是这是出门做生意,船上也不好带太多丫鬟。
菡萏听了吩咐立刻就对半切了两只咸鸭蛋,摆在一只小碟儿上,露出红通通的流沙样鸭蛋心,然后捧给宝茹。宝茹就把那碟子往郑卓面前推,道:“这个倒是好下饭,记得你爱这个的,这一回带了好多。”
其实郑卓本身的菜就足够吃了,而且有荤有素,虽然简薄了一些,但是郑卓绝对是完全不在意的,实际上他也从不对伙食有意见。不过既然是宝茹给他添菜,他难道会拒绝?他自然是一言不发,只管吃的干干净净的。
宝茹面上批评了一回船上伙头的手艺,不过她自己倒不是真挑剔,除了偶尔有些想吃的这才开小灶外,也是船上厨房做什么,她也就吃什么,宝茹倒是觉得比起自己中学时的食堂还要好些来着。
不过也不是只吃这些,等到到了港口,泊了船,周遭好多卖酒食的,那就能尝一尝各地风味。譬如新到一港口,宝茹不去叫附近大酒楼的席面,而是在周围的小船上要了一卖板鸭、一卖鱼、一卖猪肚、一卖杂脍,配着当地产的上等橘酒。
郑卓见了又亲自下船到熟切担子上买十四个钱的熏肠子,道:“此地做这个极其地道,最好配你买的橘酒。”
宝茹眨了眨眼睛看着制得黄霜霜的熏肠子,不像一般大家小姐一样看不得这样的东西,倒是觉得很有食欲,就自给自己和郑卓一起倒了一杯橘酒,一同吃这熏肠子。
宝茹同郑卓一起吃饭,但是并不打算下船看热闹。这些小市镇其实都没甚可看,船在这儿少有做生意的,只是偶尔遇上好货才出手,大多就是休息补给而已。这儿没什么可看的,而码头附近还鱼龙混杂,他们都是外来的,真有什么事儿可追悔不及。
为这宝茹还叮嘱菡萏木樨:“你们两个也是头一回出远门,倒是没见过这些,但是外头再热闹也不许下船——也不许招那些卖翠花、鲜花的上船。之前白老大说的话你们也知,船上上人可是危险的很!若真想要什么,那就托姑爷去就是了。”
菡萏木樨最是听话,既然宝茹这样说话,她们到了港口就真个一步也是不出船舱的。想看热闹也是只给窗户开一道小小的缝儿,再偷偷觑着外头。至于宝茹说的想要什么只管让郑卓跑腿——她们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郑卓早些时候是家里伙计,她们还算能说话,等到郑卓做了姑爷,那就是主子了,她们哪里敢支使。更何况每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