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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先不做,先写二十四个请帖儿,都用大红纸封套,二十日六请客吃达哥儿满月酒。教外门的李管家买办东西,添厨役茶酒,预备桌面齐整。再让黄管家带着四个齐整小厮送帖儿。”
旁边的一个媳妇一一核对,道:“奶奶是不是少数了一张?按着名单应该有二十五张帖儿的,可不是漏了?”
乔大奶奶一愣,又重新翻看了一回帖子,一个个看,最后才恍然大悟道:“可不是,漏了一个石狮子街姚府。这一家是从来没交往过的,看着十分眼生,眼一错可就落下了,幸亏你细心。”
那媳妇也不居功,道:“这也不是我的能为,其实我也不知这石狮子街姚家是哪儿来的,要不是昨个我家小子非吵着要吃‘甘味园’的点心,我也不能立刻想起来——这‘甘味园’的东家可不就是石狮子街姚家。”
乔大奶奶也是一下子明白过来道:“我说是谁家,咱们湖州什么时候多了个石狮子街姚家,原来是‘甘味园’姚家——他家原是开百货铺子的,如今听说又是跑商,又是有‘甘味园’的,倒是很兴旺,我仿佛听说各家都打算请他家。”
宝茹在家自然不知外头有多少人家如乔家一般在议论她家,只是收了好些帖子,按着日期等排列好。除了一些实在无关紧要的,送上一份礼物,其余的都是要去的——毕竟她家在这个新的圈子里算是新人,要想融入,首先要混个脸熟吧。
突然面对这些事情,就是宝茹也免不了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姚员外这一回细心了一回,给宝茹找了一个‘领路人’。这个‘领路人’倒是很像西方近代女孩子交际时的女监护人,算是女孩子进入社交界的引导者。
在这个时候其实也有这种人,一般都是女子嫁人以后,由着婆婆或者婆家女长辈来引导交际。只是姚太太在这个圈子里也是生面孔,她自然没办法引着宝茹。所以姚员外找来了百货行会的会长夫人陆家太太——原来就有几分香火情,如今姚家越发兴旺了,请了帮个小忙自然没问题。
为了这个姚太太甚至提早几日带着宝茹去拜访了一回陆家,先见一见陆家太太。陆家太太年纪和姚太太差不多,倒是十分和气,拉着宝茹的手就先对姚太太道:“这就是宝姐儿?太太好福气!竟然生的这样灵秀的女儿。”
这也是场面话,后头才是干货,她自带了宝茹在小客厅坐着,看她收了那些帖子,指着第一张就道:“这是‘米烂陈仓’乔家长孙满月,我也是要去的,到时候咱们一道!”
宝茹含笑点点头,并不多说话,陆太太满意宝茹的乖觉,开始一五一十地讲解这些请帖上人家的种种。除开一些极隐秘的不知真假的传言,大多数她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各家人家的生意,说到后宅女眷——女眷的事儿倒是重点,毕竟宝茹大多数交际就是同她们打交道了。
宝茹今日来就只带了耳朵和眼睛,不带嘴巴的,只是津津有味地听陆太太说话。先讲到各家女眷的性子,这家和善,那家严肃,或者谁表里如一,谁口蜜腹剑。再有女眷之间,谁和谁是相交甚密,谁和谁水火不容,这也是要注意的。
凡此种种,最后还说了一回大家的喜好禁忌,然后道:“可别小看这些,咱们平素最用得着,若是交际,咱们投其所好自然能得好。若是不小心犯了谁的忌讳,那可不就是交恶了么?”
这一点宝茹是赞同的,人际交往就是看一些细节,这些小处做好了,你在圈子里自然就是受欢迎的人了。
同陆太太交谈过一回后,宝茹心里有了底气,也就不在手足无措了。到了乔家宴会前一日也不过吩咐:“再去看一回带的贺礼对不对,明日可别出什么差错。还有明日的衣裳首饰,不是早就挑好了?拿来我看一看。”
宝茹最后检视了一回,这就安眠了。等到第二日,一切都按着之前安排的做,头上自然装饰华丽,金钗珠钏等都有——不过却又不多。按着宝茹所想,没的像个小人得志的暴发户。至于身上则是穿了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锦裙,因着天气转暖,斗篷、披风、大氅等倒是用不着了。
宝茹带着丫鬟媳妇等乘坐了三辆马车,这就先往陆家去,陆太太看了她的打扮倒是先夸奖:“这样好,如今她们也‘欺生’,若是打扮地太过,她们可有话说。若是不怎么修饰,又能说是小家子气。你生的好,中等打扮不出格,但又是出色的。”
两人会和后就结伴往乔家去了,到了乔家大门宝茹倒是惊讶于人家的气派。在外头就能听见里头乐工吹打弹唱。外头则多看骑着大白马,身着补子服,粉底皂靴,有小厮喝道,前呼后拥,十数人跟随的各大户。
陆太太携了宝茹自入内,在二门处就被带着丫鬟婆子等迎客的乔三奶奶接住,喜气洋洋上前道:“嗳!早盼着陆家姨妈过来了,您可少走动,若是真能到,也是我家的光彩!这又是谁家的妹妹?竟然从来没见过?好姨妈,这可得介绍咱们认识一番,不然咱们湖州有这样出色的,说出去我却不知,太没道理!”
宝茹先与这乔三奶奶福了一个身,就有陆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呵,这可是新来的,你们自然不知。这一回见了也好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往常不是想着咱们湖州无人,自己就算的个拔尖的了?如今见一见宝姐儿也好让你们晓得一些深浅。”
那乔三奶奶听见宝茹还被唤作‘姐儿’,但是又是已婚妇人的打扮,一时有些疑惑。不过片刻之间,她就想到了这是谁——石狮子街姚家不就只有一个姐儿?就是招赘了,这样称呼才有道理。
果不其然,陆太太介绍道:“这是石狮子街姚家的大小姐,如今已经嫁人,只是如今家里依旧由她做主。你们年纪倒是差的不大,平常说话倒是很好,合该一起亲香亲香呢!”
听完话乔三奶奶也多看了宝茹几眼——宝茹此时倒是发挥了当初刘嬷嬷的教导,姿态娴雅端庄,脸上神情也是恰到好处,既不过于冷淡,也不至于太过活泼。总归是容易让人亲近又有好感的样子。
又想到姚家如今一日比一日红火的传闻,乔三奶奶不由得满面堆笑起来,道:“哪儿的话!我家常不大出门,只有几个妯娌平常说话。若真能多一个妹妹这般相交的,只怕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怕妹妹嫌我无趣,我平日除了打理内院,也就是做一些针线,没趣的很。”
宝茹微微一笑道:“奶奶这话可是说差了!说起来咱们有甚事儿?左不过就是打理内宅,做些女红罢了。再能干一些的也就是打理自己嫁妆产业——咱们谁不是这般过日子?难道谁能比其他人多些趣味,实在是不能的。”
妇人相交最重要的是和光同尘,你们初初认识,若是你比人家格外不同,人家嘴上不见得说什么,但是有这一条,也是没法子与你亲近了。宝茹是招赘丈夫,这种境地十分微妙。万事自己做主,就连丈夫都受管束,这自然是自在顺心。
但是想到本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优秀青年,最后却因为招赘只能在一群十分‘欠缺’的里头拣一个委身,这又是在委屈,弄不好激进一些的,都觉得屈辱了。
所以对着宝茹,应该是羡慕有之,鄙夷有之——然而无论哪一种,其实都是不适合宝茹打开交际场面的,所以宝茹接过话头就立刻有与人拉近关系的意思。话题也选的不过不失,毕竟她说的也没错,主妇生活可不就是这般。
乔三奶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频频点头,一边领着两人往待客的后院去,一边与宝茹说话。在宝茹颇有技巧的引导下,甚至觉得与宝茹格外投缘,只觉得宝茹说的就是她想的,一时十分相契。与她说话,倒把更重要的客人陆太太给忘了。
陆太太却一点也不生气——宝茹的那些小技巧能瞒过乔三奶奶,但是却逃不过人精似的陆太太。不过陆太太不仅没有因为宝茹的‘心机’而心生厌恶,反而露出格外赞赏的神色。
她们这些人的交际本就是应该这样开场,难不成谁一开始就被大家捧着——除非你有顶级的出身。不过那样的人,就应该寻求更高的门第间的交往了。自然大家不会高看你,那你自己还不机灵一些,有眼色一些,反而端着架子,那么最后发现你在所有人中可有可无那也怪不得别人了。
陆太太和宝茹进了女眷所在的内院,这时候已经很有一些太太奶奶到了,或者几位围坐在一起,说些闲话。陆太太引着宝茹往自己熟悉的几位太太间去,给互相介绍了一番。陆太太倒是好人缘,有了她的面子宝茹没得一点冷遇,大家都是带笑与她说话。
有了这样的好条件,宝茹自然不会浪费,在几位太太中说话。虽然谨守着新人的‘本分’并不多说,显得出位。但是每当说话一定格外合适,听得人舒服又妥帖。虽然不至于到人见人爱,一见如故的地步。但是也得了一个‘知情识趣、聪明伶俐’的印象。
不说宝茹如何用心,只说这时候主家乔大奶奶等到亲戚众姊妹,请堂客到齐了,总算安排人接着待客——先在卷棚摆茶,然后大厅上列席。各人按着预先安排的位子坐了。席间又叫了四个唱的弹唱,声音清越不俗,自然都是拿七两三钱银子的一等角儿。
宝茹听的好,倒是觉得名副其实,只有那一回选桃仙娘娘时听各地名妓歌曲才可超过。旁边的乔三奶奶看她真有些喜欢,便抿了一口黄酒道:“宝姐儿可是喜欢?这是我家常叫的几个姐儿,家里爷们在外应酬也是她们作陪,算得上是姐儿里头难得规矩的了。宝姐儿若是真喜欢,我让她们来给你磕一回头,回头宝姐儿若是想听了只管去请就是了。”
宝茹连忙摆手,道:“可是别了,我家平常除了爹娘就只我和我家安哥儿两个,若是常常叫了唱的进来也太不像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为着清净算了吧!”
坐的近的一位太太听到了,道:“可不是,若是家里男子汉不在家咱们可不得事事小心,虽说一些人也不过是嚼嚼舌根子,但是流言伤人!”
乔三奶奶听了笑着道:“可别这么说!宝姐儿和你,宝姐儿就不说了,你家是什么境况,谁不知你夫主如何爱重你?屋子里除了你连个房里人都没有,对你哪一样不依着?就这样,你们两个还说着不如意,这可叫别人如何活?”
三人笑了一回,同桌的陆太太最后道:“其实这些唱的不请也好,若不是家里爷们为着撑脸面每回要请,我是决计不会让她们进家门的——就是再本分的,也不过是不在你眼前作怪而已,其实是一样教坏爷们的。一个个妖精似的,能不见就不见罢!”
在座的都是一帮正室的太太奶奶,在这个到处是小三小四小五,并且合法的时代,这种话题从来是最有共鸣的,一个个平常端庄的夫人,这时候不管有过什么过节,倒是都同仇敌忾起来。
宝茹这时候倒是不发一言了,实际上她也说不上什么话了——这时候都是在说如今最当红的姐儿有谁,谁家男子汉为了她们给家里正头娘子没脸了。再不然就是谁说到手下服侍的小丫鬟里又出了个小狐狸精,被老公要到书房里收拾笔墨去了。呸!收拾笔墨,这能唬住谁?这不就是那红袖添香么!
宝茹这时候把这些当作新闻来听,实在有意思的很。这大概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吧,宝茹当然痛恨古代男女婚姻上的这些事情。但是当这些事情并不是以一个悲凉故事呈现,而是当事人自己都是漫不经心而略带愤愤不平的方式说出,宝茹很难苦大仇深起来。
至于宝茹自己自然是说不出什么来的——郑卓没有别的相好的,外头家里都没有。至于外头的红姐儿,宝茹更是一概不知,毕竟这些和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交集么。
至晚,酒席上人散,宝茹独自回家时倒是有些疲惫。毕竟今日她也是用了一些心神了的,又不是和同学们出门,只管傻乐就是了。但是却还没有超过她的预料——古代交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现代也没什么差别。至于电视小说里,大家智商不在,女主大出风头,如鱼得水,没有的。又或者大家智商奇高,勾心斗角、险象环生,也是没有的。
宝茹这边是这样,主家又是另一番景象。这时候客散了才是他们忙的,只说乔大奶奶正与外头帮厨的茶庖人结账,交接各样器具。又有乔三奶奶督着众人收拾家伙,按着金银器、茶盏、摆设物等,各有不同的负责,乔三奶奶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只听管着各项的管事报事。
那管金银器的核对了一番册子,便道:“叫三奶奶知道,东西不齐全,似乎少了一把赤金海棠酒壶并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