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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妃的声气还是十分恼怒:“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这种话说了多少遍了,你自己算得清吗?等等等,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连个太子都不知道哪天才能挣上去,更别提正位了!我看什么礼贤下士根本就没用,王爷一个做了不够,母妃还逼着我也来,感情不要她出头丢人赔面子,她这么本事,直接让皇爷下了旨意不是最简单,偏要这么折腾人,还有皇爷,总说我们王爷是最心爱的儿子——”
“娘娘!”女声着急地道,“有话回去说罢,仔细隔墙有耳。”
齐王妃没了声,应该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过头了,隔了片刻,才道:“你知道不妥,还不让人散开来看看!”
“……”
霜娘心中叫苦,仓促间别无他法可想,只能轻手轻脚地蹲下,尽量不发出动静地向前匍匐着趴到水里去,春寒料峭,寒意顷刻间传遍了她全身,她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冲动,做出一副意外晕倒在此的模样来。
没过多长时间,齐王妃的人就搜过来了,领头的失声惊叫道:“这儿趴着个人!”
一下把诸人都唤来了,便有人把霜娘从水里拖出翻过来,辨认了一遍,都不认得是谁,但霜娘的衣饰还是好分辨的,绝不是丫头仆侍一流。
“这是来贺喜的客人吧?是不是失足落了水——”
“她只有上半身浸在水里,又不是整个摔进去了,要是失足不会自己爬起来?”立刻就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
“那难道是为人所害?”
然后有人晃了晃她,似乎想弄醒她,霜娘紧紧闭着眼,她这会要醒了戏就假了。但这有点困难,因为这些人就把她放在地上,寒风一吹,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了快打战的牙关——
“周六奶奶?!”
丫头的惊呼声拯救了她,暂时引走了齐王妃等人的注意力。
接下来就是审问时间。
本也没什么秘事,丫头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奴婢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同周六奶奶一道来的另一位奶奶来了月事,弄脏了一点裙子,托奴婢去找她的丫头取一件新的来,奴婢走的时候,周六奶奶还没出来,但一切都好好的,奴婢也没见着什么人过来。”
她说完了见一时没人说话,就壮着胆子又道:“王妃娘娘要是没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得赶紧喊人来救周六奶奶了,还有另一位奶奶,还在水榭里等着奴婢的裙子呢。”
问不出个头绪来,齐王妃方只得罢了,而且虽然昏着的是个政敌家的女眷,既有了别人知觉也不好不管,齐王妃没叫那丫头再去喊人,命自己的人把霜娘抬起,回去了安老太太的院子。
大喜的日子出了这种事,安老太太震动非常,幸而算自家人,还好遮掩一下,不至于传开来把喜宴都搅了,速叫人传话把已经上了宴席的安氏叫回来,先头领路的丫头同时也把换好裙子的章秀带来了。
章秀真心糊涂又无辜,她知道的比那丫头还少呢,就是个一问三不知,见霜娘无端端昏迷不醒,还急哭了,霜娘有心想给她点提示,无奈齐王妃借着“救”人有功一直赖着不走,她不敢醒来。
就这么硬挺着,直到大夫来,给了个只是受寒并无大恙的诊断,众人才放了点心下来,此时喜宴马上就要开始,少霜娘一个不显眼,安氏这等身份不能不在,因此她虽然担心,也只能吩咐人赶紧把霜娘送回府去医治,自己则还是回去宴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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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齐王妃的视线之后,霜娘其实就可以醒来了,但她没有——因为她在路上就发起了高热。
她在水里趴的时间不长,但从水榭往安老太太的路上穿着湿衣,吹了一路冷风,连个解件披风给她挡一挡的人都没有,所以她这寒受得很实在,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直接烧得神志不清了。
打出嫁起,霜娘基本没生过病,这种久久不病一病的人忽然生起病来就格外地来势汹汹,霜娘连药都喝不进了,她身体外面觉得燥热,但里头又觉得骨头缝里都有阴凉渗进来,冷得她一边打战,一边本能地把牙关咬得死紧。
迷糊中,有人硬捏开了她的下巴,把苦苦的药汁往里灌,真的太苦了,她想闪躲,闪不开,就把牙关咬得更紧了,拒绝那药汁流进来,一勺药在她的不合作下要浪费掉大半勺。
灌药的人灌了两勺就停了,捏她下巴的手也移开了。霜娘刚松了口气,跟着却又有另一样东西凑过来,是温暖的唇舌堵了上来,霜娘警惕地要再度咬紧牙关,但这回她没感觉到苦,抵着牙关送进来的是颗酸甜的蜜饯,极大地缓解了她满嘴欲吐的苦涩。
她锁紧的细细眉头舒展开来,但好景不长,很快那颗蜜饯又被抢走了,她不满,那人安慰她:“等会给你。”
果然很快,他又凑过来,她感觉到他的唇,忙迎上来,只是这回不是蜜饯,而是满口药汁。
“唔唔……”
反抗无效,她被迫全部咽下去了。
下一口的时候她又生出了警惕,但这回又是酸甜的蜜饯,瓦解了她的抗拒意识,然后下一口又是要把她苦哭的药汁,介于这么苦,那当然她就很需要蜜饯——
这么循环反复地喝了三回药,她的高热终于降下去了,但人还是不怎么清醒,半梦半醒间,感觉她的衣裳被褥都被换了一遍,然后她被塞进了新的温暖干燥的被窝里,跟着另一具身体挤进来,她还是有点冷,觉得那具身体温暖清爽又好闻,下意识就滚过去了。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那人伸过手臂来把她揽着,在她耳畔低声道。
她其实不太明白他说的话的具体意思,但没来由觉得很有道理也很安心,就真的睡过去了。
☆、第120章
霜娘半夜里醒过一次,意识到了周连营的回来,头昏昏地探手过去摸了摸他的脸颊,周连营应该是要看顾她,睡眠很浅,被一摸就醒了,反手过来摸上她的额头,嗓音微哑道:“还有点热,你感觉怎么样?”
“唔……”霜娘没回答,她又困又昏,只一心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你是不是天亮就要走了?”
“不走,我多请到了半天假。”
霜娘放了心,眼皮迅速粘到一起,又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霜娘这回睁眼时一点困意也没有了,感觉整个人清醒得不得了,也精神得不得了,而且还身轻如燕,抖擞得能直接下地绕侯府跑两圈。
但她没能如愿,周连营坚决地把她镇压在了床榻上,她唯一争取到的是不用再喝药了,但却又被灌了一碗补汤,那汤里也有药材,味道不提也罢。
“才知道你这么怕苦。”周连营被她生无可恋的样子逗笑了,而后问她,“昨天在外祖母家发生什么事了?丫头们都说不清楚,可是齐王妃欺负了你?”
呃——
霜娘不太想回答他。
因为她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
但她注定闪躲不了太久,拖了一会儿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把始末说了:“……就是这样。”
周连营坐在床边听着,表情初始只是带着关切,渐渐地郑重起来,及等她说完,他握了她的手,微微吐出了一口气来:“原来是这样,幸亏你机灵。”
“……”果然很蠢吧,都被讽刺了呜呜。
霜娘勉强解释自己的心路历程:“其实我开始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齐王妃会说了那些话,她叫搜人时,我就是想出来也不好出来了,又怕连累朋友,我知道她其实不能拿我怎么样,可秀姐儿没我这样硬的靠山,我怕齐王妃转头把气出到她头上去,所以我才想躲得彻底一点,我以为趴一会儿没事的,没想到……”
她说不下去了,空着的一只手往上捂住了自己半边脸,不行听上去还是好蠢,她这么干下来,齐王妃倒是没怎么着她,她自己把自己整倒下了。
周连营那边一时没声,过一会,忽然拉了她的手下来,凑过来对着她的眼睛,道:“你以为齐王妃不能拿你怎么样?你听到了那些话,四下里又无旁人,她要是发现了你,你——”
他没再说下去,整个抱住了她,把她按到怀里。
霜娘有点懵:这意思,她是错有错着了?那她要不主动趴水里去,齐王妃很有可能会来帮她一把?
她伸手回抱一会,就忍不住满心疑惑地挣扎出来,望着他问:“我知道齐王妃那些话不该被外人听见,可是有那么严重啊?”
只是抱怨了两句卫贵妃,说皇帝的只有半句,后半句根本没说出来,这至于要杀人灭口?
周连营道:“话不要命,要命的是话里传出来的态度——”他笑着,眼神发亮起来,“齐王等不及了。”
霜娘没听入心他的话,先被他很有企图心的神态帅到,感觉自己都一下跟着振奋起来,然后才反应过来:“等不及?齐王比太子小好几岁了吧?太子都安稳着,他等不及了?”
“是啊,太子都安稳着,他等不及了。”周连营把她的问句重复成了肯定句,眼神还是很亮。
齐王但凡出现在人前,都是温文尔雅,礼贤下士,见到上书喷他撵他去封地的官员都客客气气的,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先于太子一步急了。
“可是那话是齐王妃说的,她可能就是不想去靖国公府贺喜,所以随口抱怨了两句,你怎么确定齐王也是这个想法呢?”霜娘问,她不是怀疑周连营的判断,而是这消息算是从她身上来的,她怕自己不留神给出了错误的信号,再误了事。
“你觉得齐王妃是个怎样的人?”周连营没回答她的话,反而反问了回来。
这,齐王妃对她来说就是个陌生人啊,话都没有说过——霜娘难为地努力想了想,还真叫她想出了一点,试探着道:“她是不是不太谨慎?”
在政敌的府邸里吐露对己方的怨言,就算那条路当时并无旁人,且齐王妃还马上让人把四遭角落里都搜寻了一遍,仍旧无法掩盖她这行为本身的大意。
周连营点头认同了她:“是的,齐王妃性情粗率,刚嫁予齐王时闹出过好几桩事,卫贵妃恼怒之下,将她拘在了王府里,私下派了一个贴身姑姑去教导她,打算教到她懂得京里人家来往的规矩之后,再放她出来——”
“等等,”霜娘喊停,她实在一脑门子雾水,“皇上不是最宠齐王吗?那怎么会给他选了这么个王妃?”所谓“性情粗率”是含蓄的形容了,从他后面描述的事实看,这齐王妃说白了就是上不了台面吧——至少在卫贵妃认为是如此,可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会给自己找了这么个儿媳妇?
“难道齐王妃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能给齐王夺嫡增加助力的那种?可这也不对,有这种能力的不管文武肯定都是实权高阶官员,而为防外戚势大,无论是后妃皇子妃都禁止从这种人家选出。
“算不上了不得,不过确实也不平常。”周连营微微一笑,没卖关子,爽快道,“这位齐王妃,也姓卫,是卫贵妃的同族。”
“……”霜娘恍然大悟,卫贵妃这是自己做不了皇后不甘心,所以把执念转移到了下一代,就是要卫家出一位皇后啊。
她想着又要发问,周连营看出她的疑问,先一步道:“原来卫贵妃看好的人选不是现任齐王妃,而是她的姐姐,也亲自派了人去教导,可惜这位姐姐福气浅,大婚前一年一病没了,这户人家提出由妹妹顶上,卫贵妃召了人去一见,并不满意,要重新选择。但卫贵妃的家族不大,适龄女孩儿不多,重新选了一阵,最终还是由现任齐王妃顶上了。”
这段皇族八卦是她不知道的,霜娘听得津津有味,还加以点评:“也就是说,这位齐王妃虽然‘粗率’,但跟她的同族姐妹相比,已然是矮子里面拔出的高个子了?”
听着有点不可思议,但细一想又是合情理的:介于本朝选妃制度,卫贵妃也不会有什么显赫的出身,她的家族也就那样,卫贵妃发达后想拉拔娘家一把,给钱给地给虚职都容易,但想在一代以内把族人的素质换一个面貌,那可是难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
“不错,”周连营又笑了,实在觉得她形容得有趣又恰到好处,“我先前听说齐王妃出来,以为她是已经被教导好了,但听你所言,显然并没有,一出来就出了岔子——这种情况下,她还是被放了出来,就算齐王没急,卫贵妃也必定急了,而卫贵妃和齐王妃都急了,齐王在这种环境下,能不受影响吗?”
霜娘马上摇头:“不能。”老婆和亲娘,总得掉进一个坑里。更别说,很有可能齐王本身也等急了。
“所以,”她这回认真振奋起来,“我们接下来就要想办法,让齐王一方更急一点,对吗?”
“不是我们想,是我想。”周连营却泼